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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题外话

2017-09-07鬼子

长江文艺·好小说 2017年9期
关键词:羊皮脑子里伤心

鬼子

这小说发表在《作家》1999年2月号。2002年因为要出一本书,我在书里曾谈到过这个小说,主要是谈到了这小说的一些遗憾,意思是这个小说其实可以写得更好,尤其是结局的另外几种可能。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一种矫情。因为那说的并非实话。我写小说有一个习惯,就是写完之后喜欢在电脑里放着,爱放多久就放多久,不想拿出去就一直放着,现在也是这样,我要是发现了那些遗憾我为什么不改呢?

其实,当时是另有目的的。

我曾以为,这个小说只要找到一家有影响力的杂志发表,很快就会有一些搞影视的找我商谈购买小说的电影版权。中国的影视公司太多,他们需要逮住大量的故事来支撑他们的饭碗。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把想好的那些遗憾都填到人家的电影故事里。

也就是说,在写《伤心的黑羊》时,我手里写的是小说,脑子里想的却是一部电影。电影里的主角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这女孩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这杀人犯有一手杀羊的绝活,就是没有首先把羊杀死,而是从四只羊蹄开始下刀,先把羊皮给完整地割下来。那天,他正在屋里动刀杀羊,可他刚刚割完身上的羊皮,几个警察突然站在了他的不远处,他们的手里都提着枪。他的手于是不再听话,本来他可以将羊一刀了结,可他没有,他只是在停刀的地方,也就是羊的后颈那里,将羊皮匆匆割下,然后划开绳索,把黑羊给放了。那样的羊放了之后还能不能活着,我不知道,我相信没有人能够知道,因为全天下的人可能都没有见过,但在我的脑子里它是活着的,我的故事需要他活着。父亲被抓走后,女孩也不再读书,而是到城里打工去了。那些年,城里到处都是红灯区。她很快就被骗了进去,当起了卖身女,那样的日子当然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不久,就逃了出来,逃回了山里。就在这时,她发现那一只黑羊还活着。当时的脑子就是这么想的,但小说并没有这样写。

小说出来不久,果真就接到了北京的一个来电,还真的是一个电影导演给吩咐打来的,那天他正从北京飞往成都,给他的一个新电影做宣传。《伤心的黑羊》他是在飞机上看完的,他说他很喜欢,希望我近期安排一下时间,尽快到北京跟他聊聊,他说我们可以玩一玩电影。

几天后,我便停了工作,飞往北京。在飞机上,我一般是喜欢睡觉的,但那一次我没有睡,我一直在想着如何把《伤心的黑羊》的故事编得更好,我把所有的想法都放在脑子里炖得烂烂的,仿佛哈一口气全飞机的乘客都能闻到故事的香味,但结果是,他让我改编的却是另一个作家的小说。也就是说,《伤心的黑羊》 只是成了我和那个导演之间的一块吊板,不过想想也挺好的,于是就答应了。至于他为什么不改编《伤心的黑羊》,我不知道,因为他不说,所以我也不问。我只是想,他不改编肯定有他的理由,至于什么理由,就留着自己胡乱琢磨吧。

我得说,我到现在都琢磨不出为什么。再说了,不知道其实也挺好的,什么事都想弄个明白,生活也许反倒无趣了。也许。

这个小说有可能是1997年寫的,如果放到现在,那就是20年了。我写小说,现在想来,真的就像小时候摸黑走夜路,走了也就走了,时间久了,再回头想想那一夜是怎么走的,还真的是想不起来了,心里明白的也就是不怕黑,再不然就是因为熟路,因为走的是自己的顺道。所谓顺道,就是顺着自己的路子走。因为在写这个小说之前,我已经写下了《被雨淋湿的河》,写下了《上午打瞌睡的女孩》,还有《学生作文》等等。这些小说都是一路的,不同的只是故事和故事里的人,用福克纳的话说就是他们都在苦熬。这也不是说我喜欢写这些苦熬的人,而是因为我对他们比较熟悉,我也只能写他们。我只能写我熟悉的和我能够思考的。再说了,我对我的小说成就也从来要求不高,我也没觉得小说创作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只是把这当成一个活,一个能够表达良心,表达诚实的活,因为这个活可以让我在生活里少一点平庸。其实我们都在苦熬。如此而已。20年前的小说,如果现在还真的能看,还真的有人喜欢,我真的就很欣慰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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