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宫风云

张晓东

8月18日，白宫首席战略师、总统高级顾问斯蒂芬·班农离职。这成为“新白宫风云”的最新剧情。

在一脚踏入政坛之前，唐纳德·特朗普在美国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这不仅因为他是纽约城中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还在于他主持的一档电视真人秀。这档名为《学徒》（The Apprentice）的节目每期招募数位想要踏入商界的普通人，参与一系列由特朗普制定的商业竞赛，失败者则会在电视镜头面前被特朗普怒斥“你被开除了！”（You are fired！），然后淘汰出局。“你被开除了！”这句话后来成为了特朗普的个人金句，留名在美国电视史上。

未曾想到的是，如今这一金句也被带入了特朗普主政下的白宫。据《华盛顿邮报》统计，特朗普就职以来遭到解职或是被迫辞职的政府高级官员不下10位，其中包括像是前FBI局长詹姆斯·科米、前白宫幕僚长瑞恩斯·普利巴斯等重量级人物。前白宫通讯主任安东尼·斯卡拉姆齐甚至刷新了这一职位的最短任职记录，履新不到10天就匆匆谢幕。

更高层的人事变动传闻还在酝酿中。据不少美媒报道，就连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也传出“无法继续为本届政府效力”的风声。一旦蒂勒森辞职，他将成为特朗普政府中官阶最高的离任者。

频繁换人史无前例

“一名白宫高官在任仅10天就下台，这样的事情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发生，当然，人们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美国政府。”乔治敦大学学者安德森如此评价道。

实际上，不仅仅是斯卡拉姆齐的“10日白宫之旅”显得有些仓促，早前很多被特朗普开除或是被迫辞职的要员中，也都没能在位置上坐稳当。

今年1月20日才上台的特朗普，到1月31日就开除了第一位内阁要员。前代理司法部长萨利·耶茨因为拒绝执行特朗普的禁穆令，而被后者“炒鱿鱼”。特朗普方面给出的理由是，耶茨“拒绝执行一项旨在保护美国公民的合法命令，背叛了司法部”，并称她“处理边境事务态度软弱，应对非法移民问题更为软弱”。

耶茨走后，司法部由丹纳·布特短暂主掌了10天，继而被特朗普新提名的杰夫·塞申斯取代。来自阿拉巴马州的前参议员塞申斯是共和党建制派内最早一批支持特朗普的人物之一，在竞选过程中对特朗普的助力很大。《滚石》杂志认为，极端保守派塞申斯的加入成功地帮助特朗普笼络到了共和党内宗教势力和排外势力的选票。

前白宫发言人斯派塞

然而即便如此，塞申斯的乌纱帽也还是戴不稳当。不到半年时间里，特朗普已然对塞申斯生出嫌隙——他在推特上连续发文指责塞申斯“对希拉里的邮件门丑闻过于软弱”，暗示这位前亲密好友在司法部的仕途或将中止。

如果塞申斯下台，他将成为特朗普上任以来第三位离任的司法部长。要知道，奥巴马出任总统八年时间，任职过的司法部长总共才三位，而特朗普上任至今还远未满一年。

以在任时间长短来计，官位岌岌可危的塞申斯或许还要算“幸运的”一个。比如像已经离职的前幕僚长普利巴斯和前白宫新闻发言人肖恩·斯派塞，在特朗普手下任职时间和塞申斯相仿，都是半年的维度;前FBI局长科米出任这一职位的时间超过三年，但在特朗普手下只持续了4个月;前纽约联邦检察官普利特·巴拉拉任职已经超过七年，但特朗普上任后两个月便被迫打包走人;前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弗林任职时间只有23天;最短命的斯卡拉姆齐和耶茨，则更是只有十天。

斯卡拉姆齐离职后，有关白宫频繁人事变动的新闻在美国互联网上掀起了吐槽狂潮。网友们纷纷表达对斯卡拉姆齐“10日白宫之旅”的“惋惜之情”。推特网友“疯狂老妈”调侃称：“我的生理期都比他（斯卡拉姆齐）的任期长”;网友“肖恩”则发文说：“如果你在斯卡拉姆齐上任那天买了牛奶——别担心，这会儿它还能喝”;网友“珍妮雅”则更一针见血：“没有想到白宫人员流动比麦当劳还频繁，这个设定实在是太魔幻。”

白宫内部权力斗争

7月以来，白宫的人事变动开始引发外界强烈关注：普利巴斯和斯派塞这两位公众和媒体都耳熟能详的角色分别于7月28号和21号辞职，特朗普身边决策圈子的“大洗牌”看起来在所难免，有关白宫陷入混乱的质疑也越来越多。特朗普7月31号当天还专门发推特澄清说“白宫一切OK”，结果几个小时之后，有关解雇斯卡拉姆齐的通告就被公布出来。

表面上来看，斯卡拉姆齐被解职有明显的直接原因：他实在太“大嘴”了。上任后不久，斯卡拉姆齐就公开批评其上级普利巴斯和前白宫首席战略师史蒂芬·班农，指责前者是“白宫泄密者”，后者则“打着总统的旗号来塑造自身的影响力”。斯卡拉姆齐的做法等于将白宫内部不和的“宫心计”直接暴露在公众面前，作为一个主管通讯的官员，这实在太不合格。

但有多家美国媒体都认为，斯卡拉姆齐走人要和另外一位白宫新职员的上任扯上关系，此人即是替代普利巴斯的新任白宫幕僚长约翰·凯利。此前就任国土安全部部长的约翰·凯利是已经退役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上将，属于无党籍人士。凯利的上任和斯卡拉姆齐的离任几乎同时发生，这被视为是新官上任的凯利准备“清理门户”，自建团队的做法。

在此之前，特朗普领导下的白宫存在“群龙无首”和“意见太杂”的问题。按传统来说，作为幕僚长的普利巴斯应当总领大任，“总统之下，所有人之上”——就如同《纸牌屋》中“道格”这一角色一样。但偏偏特朗普又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并且是靠著“反建制派”的大旗起家，因而在管理白宫时偏离传统而冷落普利巴斯似乎是预料中的事。

瑞恩斯·普利巴斯在出任白宫“大总领”之前是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主席，也是建制派内一直力挺特朗普的人物。在特朗普胜选之后，论功行赏之下，普利巴斯如愿以偿地拿下了幕僚长这个相当具有分量的职位。

然而在特朗普的白宫内，普利巴斯似乎空有其名：包括特朗普女婿库什纳、前战略顾问班农和高级顾问凯莉安·康威在内的三人都对特朗普的决策制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并且可以直接将信息送达总统本人。因此白宫内部可谓派别林立，各派之间的斗争让普利巴斯完全无法形成权威，大权旁落。

到头来，区区一个通讯主任（斯卡拉姆齐）也可以公开批评普利巴斯，白宫内部对传统制度架构的偏离可见一斑。《纽约时报》报道称，斯卡拉姆齐背后代表的是库什纳一帮的势力——从时间线上来看，斯卡拉姆齐的炮轰对普利巴斯的解职也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纽约时报》还称，斯卡拉姆齐的快速离开是凯利试图施加权威，整肃白宫的一个早期迹象。“白宫各派、包括库什纳和班农在内，可能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为他打工不容易

政治从来是一项利益交换的游戏，在美国选举政治中同样也不例外。一年多前特朗普最初宣布要竞选之时，即使共和党内也大都是嘲笑声。正因为如此，当初那些从早期就开始站队到特朗普阵营的少数建制派人物，在胜选后都以“赌赢了”的姿态获得了或高或低的一顶“乌纱帽”——这其中就包括普利巴斯、塞申斯和斯派塞这几位最近离职的焦点人物。

不过这几位悲情人物早该预料到的是，给特朗普这位习惯了开除人的老板打工并非易事。就如同《学徒》那档真人秀一样，失败的选手不仅仅要被开除出局，还要在电视镜头中被暴露出所有缺陷，然后被特朗普本人羞辱一番。

前白宫幕僚长瑞恩斯·普利巴斯

习惯了“推特治国”的特朗普可以在140字的篇幅内，把一个人夸到惊天动地，也可以将同一个人贬到一文不值：受到此番待遇的包括但不仅限于希拉里·克林顿、詹姆斯·科米和杰夫·塞申斯。CNN网站发文评论说：“当特朗普给你提供一份工作时，聪明点，拒绝它吧。”

“尽管每一个被特朗普用完就扔的人物都有各自的可怜之处，但总结起来他们之间还是呈现出了非常相似的特征，”CNN总结说，“弗林、斯派塞或是塞申斯都可谓曾经在传统政治游戏中常年不得势的失意人物，当特朗普携带着难以令人置信的超高人气、坐着他金光闪闪的私人飞机发出登机邀请时，他们都认为自己迎来了千载难逢的人生际遇。”

实际上，最近享受了“10日白宫之旅”的斯卡拉姆齐更是这样一位“投机失败”的典型人物。据美媒公开報道称，此前毫无从政经验的斯卡拉姆齐原本反对特朗普，但在特朗普就任后立场180度大转弯，靠着各种关系想要进入特朗普的核心团队，甚至不惜卖掉自己的公司，还和妻子离了婚。

现在，“10日白宫之旅”完结后的斯卡拉姆齐和被开除的斯派塞等人一道，成为了美国的年度笑柄。

《滚石》杂志的专栏作者杰西·伯尔尼认为：“特朗普需要的甚至都不是绝对的忠诚，而是像君主般受到来自下属的绝对敬畏和膜拜。除了忠诚，你还要交出尊严。”

“在加入特朗普团队之前，肖恩·斯派塞是一位受人尊敬且正直的政治家，但在站在那个发布台帮特朗普和美国媒体斗了六个月之后，很难想象他还怎么能出去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伯尔尼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