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鬃
2017-09-04孙雅杰
孙雅杰
长在旷野的时候 召来雨水洒遍做成套杆的时候 引来众人艳羡长在丛林的时候 召来雨露漫天走向畜群的时候 简直扣人心弦
——套马杆祝词
我自己是“蒙古女婿”,也是在内蒙古长大,对草原一直比较关注。我拍的这些照片都是草原牧民真实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朋友说这些照片有点“感觉”,有些“激情”,我个人认为更多是一种感受和情怀,一个初到草原的游客和一个关注草原文明发展延续的人,思考和表达可能会有区别。
我学美术出身,现在从事纪录片的拍摄工作,其实没有多少机会专注的拍照片,但很多年来,我的书包里总是有一台可以随时拍摄的相机,挂着一只24mm镜头,像我喜欢的摄影师约瑟夫·寇德卡那样。摄影对我而言就是一个记事本,每天写,即是一种文字的锻炼,更多的时候,也许只是被一束光或一个瞬间所感染。我在拍摄时一定是随性放松而忘我的,没有超出所在时空的思索,很多时候,我甚至希望在举起相机的那一刻忘掉那些“世俗”的审美观念,忘掉构图和对光影的迷恋,回到面对镜前的人和事物的原初状态,当然,那是很难的。
数个世纪以来,在风云变幻,绿草繁茂的中亚大草原上,勇士式的牧人多半会带一面精神之旗,蒙古语称之为“苏勒徳”(sulde),它是用几缕最好的种马鬃,扎在一柄长矛刀刃之下的轴上制成的。无论何时,当他要安营扎寨时,这位勇士都会将那面精神之旗安置在帐篷的入口处,以显示其身份,并将其作为永恒的护卫者。当缕缕马鬃被草原上的微风吹拂和摇曳时,他们就吸纳狂风、上苍和太阳的力量,把来自大自然的力量转移到勇士身上,召唤着主人不断前行,吸引着他离开此地去寻找彼方,去发现新牧场,探求新的机遇与事业,创造这个世界上属于他自己的命运。
——摘自《成吉思汗语今日世界之形成》——杰克·威泽弗德(美)
乌珠穆沁草原腹地,一座用混凝土盖的蒙古包前。布和·额尔敦从那个混凝土砌的蒙古包里走出来,径直坐下,熟练地将小刀放在靴子内侧打磨起来,他是东乌珠穆沁草原上首屈一指的套马高手。每年的春夏之交是他的牧场打马鬃的日子,远近的亲戚朋友都会过来帮忙。
“乌珠穆沁”蒙语意为采摘葡萄的人,是古老的蒙古部落之一, 在13世纪时游牧于新疆的阿尔泰山,在北元时南迁至大兴安岭以西,宝格达山之南的漠南蒙古地区,算来也有几百年的时光。
额尔敦祖祖辈辈生活在东乌珠穆沁草原,是草原上养马大户。十几年前,草原上的马匹被摩托车所代替,很多牧民觉得养马赔钱而不再养马的时候,他依然在养马,而且一直以养马闻名。现在他自己的六千亩草场加上租来的两万亩草场一共牧养了500多匹马,1000多只羊,30多头牛。不久前,他得到一条不太好的消息,有人要出双倍的价格租那两万亩草场用来打草,冬季时把草卖给那些需要牧草的人。他可能租不到那两万亩草场了。
额尔敦家的蒙古包的中央位置供奉着宝日汗(蒙古语:佛爷),佛龛的左侧竖立着两个一米长的金属杆,每个杆的下端是两个相叠的圆形图案,这就是额尔敦家的马印。佛龛上亮起了酥油灯,香炉里的熏香冒起了蓝色烟雾,额尔敦把马印放在熏香的上面熏了一会儿,然后将两个马印放在了装有牛奶的塑料桶里面,依旧放在佛龛的左侧,祈福明天的打马鬃顺利平安。
布和·额尔敦用磨好的小折刀开始削刮一根长而富有弹性的木杆,直到木杆不再剌手,这就是明天套马的主要工具——套马杆。套马杆通常是一根主杆加上梢杆和一个套索三部分组成,也有复杂一些的主杆、中杆、肩杆、梢杆前面再加杆稍和套索六部分组成。主杆通常用稠李或杠柳做成,梢杆用山藤和榛木制成。套马杆是牧人的好帮手,也是贵重之物,被尊为“男人身边的吉祥物,畜群里面的召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