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2017-09-03■文李云
■ 文 李 云
我的母亲
■ 文 李 云
母亲性格温和,父亲脾气急,母亲和父亲相处,总是以柔克刚,用自己的言行,一点一点感化着父亲。母亲是善良的,在我们的成长中,母亲用她的言行,一点一滴地教育着我们……这就是我的母亲,普通而又伟大的母亲!
见过我和我母亲的人,都说我像母亲,长相,性格都像。可我知道,与哪一点,我都不如母亲。母亲勤劳,善良,俭朴,性格温和,贤惠大方,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母亲的一生,总在为别人活着,心里装的,总是他人,没有自己。这一点,我是不认同的。我认为一个人对别人好没错,但也要有自我,对自己好一点,生活的色彩多一点,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母亲年轻时的容颜,记不太清了。但在儿女的眼里,自己的母亲,总是最美的。多年后,二姨说了几句话,证明了我的判断。二姨说:“你们姐妹俩,长的都不如你母亲年轻时好看,你母亲年轻时,身材高挑,两条辫子乌黑油亮,是当时公认的美女。同街的人,喜欢你母亲的,就不只两三个。可你母亲偏偏嫁给了你父亲,在农村过了一辈子。”二姨的话中流露出对母亲的惋惜。有时我也想,为什么母亲会嫁给父亲呢?不是说父亲不好,只是相比母亲,父亲真的有些配不上。况且,和母亲结合时,父亲的心中也另有她人,对于母亲,他当时应该也是不认可的。可就是这样彼此都不认可的两个人,竟阴差阳错地走到了同一个屋檐下,风风雨雨一辈子。
母亲读书时学习很好,是班长,在那小学毕业就算有学识的年代,母亲上过半年初中,后因家里困难,放弃了学业,进了加工厂。十五岁的母亲,用瘦弱的身躯,干着大人的活计,挣工分填补家用。
从我记事起,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们好好学习,这其中有没有想圆她当年大学梦的原因,她从没说过,她也没和我们提起过她的学生时代。姨姥姥曾对我提及,母亲读书时很聪明,小学的数学题,没有母亲不会的。事实的确这样,直到我读小学时,碰到难题,我也爱回家请教母亲,母亲总能很快做出答案,并给我讲解明白,可见母亲的文化功底。
母亲对我们学习要求严格,总希望我们将来能考上学。后来想想,这可能跟一件事情有关。爷爷是退休工人,在那个年代,在外人看来,父亲接他班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没有想到,在父亲通过了入职体检之后,奶奶带着姑姑跑去厂里闹,说父亲年龄超了,不符合接班条件,奶奶的意思显而易见。就这样,姑姑成了厂里的正式工,父亲则继续“修理地球”。母亲为此曾向奶奶保证,让父亲去接班,工资她一分不要,全交给奶奶,家里的事也一切由奶奶做主,母亲只希望把父亲户口变了,为了以后我和妹妹日子好一点。奶奶死活不同意,铁了心让姑姑去接班,为此,母亲大病了一场,落下了头痛的毛病。可日子总得继续,望着年幼的我和妹妹,母亲暗下决心,无论怎样,都要让我们好好念书。
后来我终于明白,在我考上中专时,母亲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那是她多年以来的梦,也是她很多年来想吐出的一口气。她从没怨恨别人,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培育,让我和妹妹能脱离农村,脱离农业户口。
母亲的愿望,是很质朴的。可时代却跟我们开了个玩笑。在母亲的欢喜声中,我踏进了中专的校门,毕业后面临的却是整个中国的下岗大潮,这又成了母亲的一个心结。如果当时她不是那么急切地想要换户口本,让我继续读高中,结果可能会是另一个情景。母亲也深知这一点,两代人,最终没有圆一个梦,这是一个遗憾,也是我们母女心里的一个疤。
母亲是善良的。虽然接班事件,让她对奶奶和姑姑不满,可毕竟是一家人,奶奶是她的婆婆,她只能一如既往地好好过日子。奶奶偏心一辈子,总是倾向闺女。小时候,我们很少上奶奶的炕,因为她怕我们把被褥弄乱弄脏。对于父亲的接班事件,我总埋怨母亲有些窝囊。母亲却轻轻苦笑,对我说:“嫁给了你爸,就嫁给了这个家,接受了一个男人,就要接受他的父母亲人。都是一家人,无论怎样,总不能处的跟仇人似的。都是父母所生,要有老幼之分,天下可以有不是的父母,不可有不孝的儿女。人在做,天在看,父母的现在,是自己的将来。做人,不能泯灭良心。”母亲的话,深深印进我的心田。
母亲性格温和,父亲脾气急,母亲和父亲相处,总是以柔克刚,用自己的言行,一点一点感化着父亲。有时候母亲做的事,不符合父亲的想法了,他就要开骂,哪怕旁边有人,也不会给母亲留一点面子。即便这样,母亲也不还口,默默地干着自己手中的活,一点点做好,做到符合父亲的要求。
父亲极易急躁,爱发脾气,只要一有气,出气对象自然就是母亲,年轻时是,后来得病了更是。好像他胸中的愤怒只有通过语言宣泄才能缓解,几十年下来,他只顾自我发泄,从不顾母亲的感受。母亲不跟父亲一般见识,父亲骂人的时候,也不还口,骂急了,她要么就轻轻地回一句:“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也不怕别人笑话。”要么就停下手中的活,离开父亲的视线。父亲骂完,雨过天晴,母亲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和父亲怄气。用母亲自己的话说:“他就那臭脾气,点火就着,过去了就好,你能把他怎么样。同一屋檐下,这日子能不过了?人都有烦闷的时候,发泄出来省得生病,这么多年,习惯了。你爸的为人,还是挺好的,平时挺关心我,就是脾气急,人哪有十全十美的。”
在我们的成长中,母亲用她的言行,一点一滴地教育着我们。从我记事起,母亲的身影,一天到晚都是忙碌的,她好像总有干不完的活,也总有使不完的力气。记得小时候,她和爸爸一起下地干活,回来后,就要做饭。那时爷爷因腿的毛病,每天要喝中草药,一副副中草药,都是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夏天顶着烈日,冬天冒着严寒,守在炉火旁,一点点熬出来的。当时奶奶身体虽也硬朗,可她从不帮着熬药,她说她掌握不了火候,也闻不了草药的味。对此,母亲没有怨言。每每村里人夸母亲是个好媳妇时,母亲只是微微一笑:“人,都有老的时候,各尽其心吧。”
在母亲的概念里,是没有午休的。夏天中午在家时间长些,她要把全家的被褥一一拆洗,然后做好。冬天,地里的活计不多了,她却又要踩着缝纫机,从早到晚做裤子,赚些钱贴补家用。再后来,家家有了大棚,母亲更是没闲了,拔草,浇水,施肥,打药,春夏秋冬都有的忙活。尤其是冬天,每天早晚都要揭放帘子,韭菜长到要割的时候,更是忙的团团转。
我毕业那年,帮家里割了一冬的韭菜,也更深切地体会到了母亲的不易。我们在大棚里一“钻”就是一天,棚不高,寒冷,潮湿,人在里面只能蹲着或者坐着。坐着干活显然会很慢,所以母亲都是蹲着干活,但她却嘱咐我,说:“拿个板凳,坐着割,轻巧些。”
天冷,手摸到冰凉的韭菜,然后一把接着一把地割,一天下来,手指会短一些,粗一些,手也冻僵了。出了大棚,母亲的后背经常被棚顶的露珠打湿一大片,她顾不上换衣服,又要继续抬筐,装车,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天里穿梭忙碌着。一连要干十多天这样的忙活,才能把一茬韭菜割完。
那个时候,每天人一躺在炕上,感觉腰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又疼又木。好不容易坐起来,走路也要一点点走,等活动开了,才能正常。母亲看了,总会心疼地说:“看把我闺女累的,手冻僵了吧,快休息会吧,我来做饭。”每每此时,我的鼻子就猛然一酸,眼泪就会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真的不容易,在大棚里劳作一天,回到家后要忙着生炉子,做饭,还要把韭菜从车上卸下来,一筐筐抬到屋里摆好,第二天一大早,再装上车,顶着寒风,去集市上卖。一天天,一年年,母亲都是这么过来的。每年的冬天,母亲的双手都冻得厉害,又红又肿,裂出了一道道血口子,一块块胶布裹满了母亲干瘦的手指,像一枚枚廉价的灰黑色的戒指。就这样,母亲用她瘦小的身躯,拉着生活的重担,坚强地,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岁月的影子。
母亲一生节俭,日子总是精打细算地过。小时候,母亲几乎没给过我零花钱,她和父亲一年到头,也舍不得添件新衣。每逢包饺子,母亲总爱做两样的,肉馅的爷爷奶奶妹妹吃,素馅的爸妈和我吃——我是不爱吃肉,他们是舍不得吃肉。再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母亲仍还保持着这个习惯,做饭做成两样,把有营养的东西尽量留给父亲吃,因为父亲身体不好。
但是有两件事,母亲却显得出奇地慷慨。
八十年代末,父亲出门,丢了五百元钱。那个年代,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回到家里,父亲躺在炕上一个劲地心疼,一声不吭。母亲却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任何抱怨,相反,她劝父亲:“她爸,想开点儿,破财免灾,财去人安,没什么大不了的。钱是人挣的,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一切都好办。”在母亲的不断劝解下,父亲一点点走出了郁闷。
2011年,表弟得了白血病,要进行骨髓移植,节俭了一辈子的母亲,大方地拿出自己多年来的积蓄,让我们给表弟送去。用母亲的话说:“这是救命钱,不管是借,还是给,必须出,人命关天。”
母亲长时期在大棚里干活,劳累了一辈子,自然留下了很多毛病,最严重的是腰——腰椎间盘突出,腰椎管狭窄,腰椎滑脱等。
后来在医院做了腰部手术,手术很成功,母亲表现的也很坚强,从术前到术后,没流露出一个怕字。手术进行了四个半小时,做完手术后的母亲被推出来时,还处于麻醉昏迷的状态,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喊她也没有反应。当时我心里一阵阵难受。
术后要平躺,母亲伤口疼得一阵阵皱眉,可她一声不吭,咬牙挺着。液一输完,她就说没事了,让我们休息。而她自己,却因为疼痛,对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次日,天蒙蒙亮,母亲叫我们起床,她要洗脸。我看看手机,五点半,便劝她接着睡会,八点才查房。母亲见我一脸困意不愿起身,说了实话:“起来吧,一会你爸来了,得让他看到我精神呀。他腿脚不灵便,上下楼困难,坐电梯又爱头晕,看见我精神了,他就会少跑。”不出母亲所料,父亲一会儿就推门进来了,看到母亲气色不错,舒了口气。吃早饭时,母亲本没什么胃口,可当着父亲的面,硬是吃的很香的样子,把一碗粥一勺勺地吃光了,吃完后她对父亲说:“我没事,精神好,吃得进睡得着,你别担心,不要总跑了,在家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风风雨雨几十载,父母牵手一路向前,在普通的日子里,用勤劳的双手,辛勤耕耘,让全家人的生活一步步走向富裕。
父亲临终前,曾对母亲说:“今生娶你,娶对了,你是贤妻,也是良母。”父亲还告诉母亲,他走后让母亲跟我过,不要住在妹妹家。父亲的心思我明白,他知道母亲操劳一辈子,不想让她再吃苦,毕竟我的条件要比妹妹好一些。可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快五年了,母亲在我家总共没住上十天。她一直住在妹妹那里,外甥女还小,上学需要人接送,妹妹为了生计,每天早出晚归地奔波,母亲在那里,可以帮着看看家,做做饭,带带外甥女,这样妹妹就可以放心地去工作了。
母亲宁愿自己苦些累些,也愿意住在妹妹那里,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女儿一把,让我们都生活的更好一些。
自父亲去世后,一到休班,我就会去妹妹家看母亲。每次母亲看到我,就会说:“好不容易休天班,不好好在家歇着,总跑啥呀,我身体好好的,没什么事,下次别跑了。”每次去,我买些东西,母亲都会责怪我乱花钱。
我知道,其实,母亲心底是愿意我去看望她的,每次过去,她都要和我说很多话,家常里短,滔滔不绝。她只是怕我为她花钱,怕因她浪费我的休息时间,怕我去看她的路上不安全,母亲总是为我们考虑的很多很多。
这就是我的母亲,普通而又伟大的母亲!
(编辑 赵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