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青年作家刘辰希 “狐狸社”停摆始末
2017-09-03赵浩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文+赵浩宇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独家专访青年作家刘辰希 “狐狸社”停摆始末
Liu Chenxi and His Fox Society
文+赵浩宇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有人曾说重庆是一片“文化荒漠”,这里的土壤深深浸润在粗粝的码头文化之中,既对象牙塔里的阳春白雪拒以远之,又顽固地不屑于外来的潮流文化。既然这成为了一种普遍的观点,那么文化产业自然就不会引起太大关注。在一片唱衰声中,那只火红的狐狸如在茫茫黑夜里奔走疾行,然而终点却是未知。
英文导读: Liu Chenxi, a young writer of native Chongqing, had ever established a ‘Fox Society’which succeeded in a group of programs of arts and literature but now came to a stop as a fox in hibernation. . .
围炉夜话孕育出一只狐狸
2015年的霜降之夜,年近80的作家张北海在归国后来到了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这是重庆籍艺术策展人翁菱一手策划的文艺沙龙“玉河夜话”的第一期现场,以“老北平与新北京”为主题。同行者中有画家叶永青、邵凡,作家许知远,以及各个领域内的50位文艺界人士。不久之前,张北海的武侠作品《侠隐》的电影翻拍计划已经敲定,影片将由姜文担任导演。
张老那时还不知道,在人群里,有一个来自重庆的年轻人——刘辰希。正是在玉河一号的深院,正是在这样一个有美酒火炉相伴的初冬夜晚,这个年轻人的心里,开始孕育出了一只“狐狸”。
1988年,刘辰希在重庆降生,18岁出版了聚焦青少年成长问题的处女作《游离态辖区》,此后的10年里,又有8本图书陆续问世,可谓高产。2015年刘辰希赴京出差,接到来自翁菱的邀约,成为了“玉河夜话”第一期的参与者。几十个人围坐四周,从老北京聊到了纽约,再从艺术又聊到文学,在北方微寒的夜里,一伙儿人就着纷繁的故事来下酒。
1年前,刘辰希刚刚远渡重洋,从英吉利海峡的那头回到中国。中间一面继续写作,一面创立了以青年文艺图文为主的个性图书品牌“L&A”,头衔之中又多了一个“出版人”。但就在参加“玉河夜话”的几个月前,他其实还入职了一家传统的纸质杂志,一段时间的工作之后,正深感行业困境。
这夜的氛围和故事让刘辰希深受触动,当时的他或许并不认为这样的活动可以成为文化产业突围的一种方式,但直觉却引诱着他:重庆几乎没有这样的活动,如果在重庆做一个这样的文艺沙龙,把参加年龄再放低一些,话题范围再广一些,趣味性再强一些,那会不会也让重庆的文艺爱好者在傍晚的茶余饭后多一个去处?
红色狐狸横空出世
2016年4月12日,“狐狸社”的公众微信号第一次推送了文章《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不止诗和远方,还有我》,插画师巫家胖达笔下的那只红色狐狸,也第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
左右页图:“狐狸社”的活动虽然都有着不同的角度,但都兼顾生活的趣味。
从北京回到重庆之后,刘辰希开始思考活动的具体运行模式,期间也向朋友们请教方案的可行性。他说:“对我来说这个沙龙品牌最重要的是两个部分:第一是内容,内容一定是‘讲故事’,讲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第二是参与者,我希望能通过沙龙的形式聚合参与者,让‘故事’的叙述者、倾听者与创作者形成一个稳定的集合。”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之后有了那句口号:让故事新生。确定了以上两点后,“狐狸社”这个名字也随之出现在了刘辰希的脑海。
作为童话故事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动物之一,狐狸在刘辰希的记忆中是聪明、活跃、能言善辩的代名词,虽然在更多人的眼里,它们背后的涵义或许是狡猾和欺骗,但因为前者正是刘辰希理想当中的沙龙氛围,后者也就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
“狐狸”赋予了沙龙经典的童话色彩,而“社”字则强调了集合。在刘辰希的构想中,“狐狸社”将是一群人为了喜欢的事情而聚集的存在,直到“狐狸社”在8个月后停摆,这一点都还是他自认为最快乐的部分。
左右页图:在不同的场地和人群里,“狐狸社”探讨着与人们息息相关的命题。
作为“狐狸社”LOGO的设计者,插画师巫家胖达在被要求分享当时的构思和想法时,只是简单地说:“那就是一只机灵的、特立独行的、流畅的狐狸君。”所以,没有人知道狐狸出生的过程,仿佛它一出生就已经那么大。
“狐狸社”连夜奔袭
近些年来,不必说重庆一城,即便是放眼全国都在掀起着文化产业的浪潮。大到一座座文创区的兴建,小到书店、青年空间这样的文化品牌设立,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古老国度,似乎出现了上世纪80年代之后最大规模的文化兴盛。这一切的背后很难让人不去和政府的相关鼓励政策联系,退一步说,面对文化品牌异常快速的“更新换代”,这股洪流里的人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自从《太平洋大逃杀》《黑帮教父的最后一个敌人》等特稿以7位数的高价被售出之后,“非虚构写作”迅速成为又一个网络热词。通过影视改编、写作培训,媒体人在讨论变现的同时,仍在为行业的未来探索。可同样的幸运——产业的可能性,并没有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眼前,不必说,重庆还背负着一个“文化荒漠”的称号。
“狐狸社”公众微信号的第4篇推送出现在2016年的4月15日,这也是“狐狸社”正式启动仪式举行的时间。当天的文章内容包含了日后未能完成的许多构想,仅仅是IP孵化方面,就列出了影视、杂志、图书、作家签约等等。刘辰希清楚,构建出这样一个足够支撑后期制作的平台,还需要更多的合作机构。
几经努力,当天的酒会里出现了多家政府机构与公司平台、媒体平台、出版、影视机构和校园平台,其中重庆市文联、重庆市作协、重庆市大学生就业创业中心、广电集团新媒体中心、上游新闻、重庆电影集团、重庆外国语学校、重庆大学美视学院等,都派出代表联合签署了意向性合作框架协议。
“狐狸社”的平台空间最终确定在了中山文化产业园中,IP孵化创作基地也正式挂牌启用。在美丽的新疆喀纳斯湖畔,一间原名为“李娟书店”的小型书店正式更名为“狐狸书屋”,被获准启用狐狸社IP。大火的《爸爸去哪儿》第四季里,这间书店还成为了节目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8个月,“狐狸社”陆续推出了10期活动。在重庆火炉般的盛夏,敬业的实习生穿起《惊声尖叫》中变态杀人狂的全副装备,在关灯后的黑暗空间里,时不时地出现在被鬼故事吸引的人们背后;在名为“书之路——纸质书求生指南研习会”的主题沙龙中,装帧设计师、书店老板、图书编辑,纷纷前来探讨实体书籍的未来;大足石刻的拍摄者们带来自己珍贵的作品,告诉人们为了不让照片出现阴影,他们在烈日下暴晒数个小时,等待云彩散开。
在所有人看来,似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着。
狐狸未死,只是冬眠了
“狐狸社”的微信公众号推送最终停留在了今年的2月14日,之后,刘辰希妻子的学生还在询问今后是否还会有活动。有人说,狐狸还是死去了。因为他们知道,同样的困境,在任何地方都不少见。
几年前,韩寒、罗永浩等早期的创业者们依靠着个人魅力,逐渐完成了资本的积累。可当又一次的创业热潮来到时,人们却发现这样的模式已经不太管用,取而代之的是,无论是投资方还是真正参与消费的人群,都更加相信平台的价值。可搭建平台,本身就需要大笔的资金。
左右页图:十期活动,带给了山城一个个美好的回忆。
在刘辰希的构想里,当“狐狸社”拥有一定影响力之后,就可以走“熊本熊路线”,他解释:“比如你要做个熊本熊的杯子,就把你的设计拿过来,他们一看觉得挺好,就先免费授权给你,熊本熊的知名和价值也就越来越高了。”
他甚至想过,自己可以像时尚品牌一样,和各个领域的产品“联名”:“在各大景区里建一个空间,专门卖和景区有关的狐狸社纪念品,明信片啊什么的这些,农产品也可以,比如你是个养鸡的,我们觉得你养的鸡确实好,就可以授权给你,狐狸吃的鸡嘛。”
但是这一切,最终都随着“狐狸社”的第10期活动的落幕而结束。
刘辰希说,其实从一开始,“狐狸社”就面临着资金的问题,他很清楚文化项目不可能在一开始就盈利,前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扩大品牌的影响力,只有这样,“狐狸社”才能有机会通过“联名”等一系列形式盈利,进而完成IP孵化的设想。
在“狐狸社”启动之初,刘辰希所供职的杂志为团队支付薪酬。但面对传统媒体的收入压力,他们也表示无力承担活动的费用,于是,刘辰希不得不通过自己的渠道“化缘”。在活动的最后六期,所有的费用都来自重庆银行的赞助。
傲慢资本的轻视还远不止于此。“狐狸社”团队的固定成员一直都不过5、6人,分别负责设计、文案、执行,但对于需要长期举办活动的“狐狸社”来说,这显然是不够的。于是,刘辰希只能依靠大量的实习生,通过实习补贴来降低人员成本。短短数月,工作过的实习生不下10人。
作为“狐狸社”的品牌创始人,刘辰希自然还要面对一些只有他能承担的压力。自从2014年回国之后,这位高产的作家便再未出版过新作;而当面对“狐狸社”的事务,在策划和邀请嘉宾方面,团队中的其他人并没有办法予以援手,这些都让他困惑和疲惫。于是,似乎是理所应当的,“狐狸社”的第十期沙龙成为了最后一期。
只是,不同于外界的猜测,喀纳斯湖畔的“狐狸书屋”仍旧在正常地营业,关于“狐狸社”的网剧剧本开发也已接近尾声。刘辰希说,或许在适当的时候,他们还会再回来。
的确,狐狸一出生就那么大。在茫茫黑夜里,它只能听到北方的朔风,却看不见皑皑白雪。虽然天寒地冻,路远马亡,可狡猾的狐狸却并不会死去,它把从出生就开始积攒的食物带回了洞穴,蛰伏等待万物复苏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