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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底线是一个很困惑的东西

2017-09-01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36期
关键词:马东蔡康永类节目

三联生活周刊:和小S搭档,与马东合作,有什么不同?

蔡康永:非常不一样。说实话,我跟小S合作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是作为一个伙伴。我大部分表现是凸显她,让她的一切行为合理、有爆点。如果她是火花,我就应该担任阴暗的天空。可是我跟马东、高晓松这些男生一起做节目的时候,我们是各有各自的功能,而不一定要互相衬托。我之所以和马东合作到现在,是我们做娱乐的理念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马东创办米未传媒,要带领一个四五十人,乃至一百人的团队做节目。这个团队很容易会在第一个节目成功之后就放松精神,团队就会被迫过度扩张,去做很多为了赚钱而做的节目。但他没有这样子。这样的工作态度是我认同的。我很怕别人觉得嘻嘻哈哈的节目是嘻嘻哈哈就可以做出来的,这绝对是天大的误解。

三联生活周刊:《饭局的诱惑》第一季你没有加入。马东是怎么说服你加入第二季的?

蔡康永:我一直没做过游戏类的节目。之前很多游戏类节目都是跟体能有关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次刚巧“狼人杀”这个游戏是动脑筋的,所以我就想总算有一次可以做游戏类节目了。虽然我始终很难体会到玩“狼人杀”的乐趣,但如果透过这个节目能让我搞懂乐趣在哪里,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我一直也想选一些跟纯粹的谈话类节目不一样的新节目。

三联生活周刊:你很爱看书。从书上的第一轮体验再到现实人生,有哪些让你印象深刻的细节?

蔡康永:我第一次到武汉的时候,真的自己跑到长江边上去摸长江的水。因为从小读余光中的诗,觉得长江真是太神奇。大概一年前,我有机会去西安拍东西,当时去碑林,看到我们小时候课本上印的那些照片,当那些碑“本人”出现在碑林,真的觉得很震撼,不可思议。这些景物先前都是模拟在我脑中的一个想象,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对我就有一个神奇的亲切感:是温习人生那个段落,而未必是在温习历史的真相。

三联生活周刊:你现在会买什么样的书?

蔡康永:我以前有一阵对买书的态度很宽泛,只要题目特别,就想要把那本书买下来。后来我终于有空去看了一下这些题目特别的书,就发现即使题目特别,但研究的事根本不重要,只是自得其乐而已。这些书放在书店里,一个星期就消失不见。我以前会惋惜,可现在觉得,人类早已有足够的该读的书都读不完。每年也许再出个三五本非读不可的书,剩下的都是锦上添花。我觉得大家对“读书人”这三个字是开玩笑的说法,就像你不能形容一个人爱呼吸空气一样。

三联生活周刊:你做娱乐节目的底线在哪里?

蔡康永:“娱乐底线”是一个很困惑的东西。因为我已不太有把握这个世界能否摆脱娱乐而存在。我最近在读《人类简史》,它非常有趣地戳破了一些事。它说生活中我们所有认为严重到不行的东西,其实都是虚构的。货币、名誉、民族情感、国与国之间的界线……这些事物其实都是某些人在某一时刻为了特定原因而做出来的,都是虚拟的,然后我们还要跟大家约好说我们都相信这些事,这些事才会真的发生。所以,没有娱乐活得下去虽然是真的,但娱乐就是无所不在。当一个东西无所不在的时候,你能够想到的最粗糙的底线就是不伤害别人。

三联生活周刊:录《饭局的诱惑2》时,有没有过几次让你觉得已经触及底线的事?

蔡康永:完全没有,差太远。像《饭局》这样一周一次的节目太从容了,我们有很多机会可以进行沟通,不太会在慌乱中犯错。可是像《康熙来了》这种密集的一天一次的节目,真的会很容易不小心就逼近那个底线,有时是不自觉的。你永远都不知道当一个节目力量很强的时候,它散发的效果跟在当下处境中的感觉。《康熙来了》有时会让我反省这些事。当我们做一个节目,在鼓吹女人要漂亮,要瘦身,称赞一个人聪明,这些事反过来,不都鼓吹了对相反人群的歧视吗?有比较就会有歧视,但娱乐节目就是一个充满了比较的节目,这是逃不掉的。我没有办法在明星来的时候说我不“了”你的长相,我也不“了”你的身材,所以我后来觉得反歧视是一个很天真的说法。现在,我比较主张反剥夺——不应剥夺别人的权利。

三联生活周刊:当时从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毕业后,为什么没有选择留在美国发展?

蔡康永:看了那么多西方人拍的电影后,我觉得这事在他们那边已经被做到很极致了。相对而言,亚洲却有大量空白。现在去看电影史,那时稍微能够跟西方电影史拼一下的是日本电影,日本人在五六十年代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虽然现在日本导演相对而言还比较不勇敢一点,但当时那些前卫的东西简直时髦又吓人。当年毕业时我觉得这一整块在亚洲留下了好多空白。就算現在,依据对美国通俗娱乐的理解,我还看到亚洲很多空白的部分,譬如情景喜剧,我们这边只有几个代表作而已。所以那时,我觉得回来可做的事,随便做一个,都有可能为不太高的地基再往上垫一公分。而如留在美国,做每件事都只能是锦上添花。

三联生活周刊:你为什么用“冷淡”来评价自己?

蔡康永:我觉得冷淡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遇到很多人会这么方便地定义很多价值,比如总把死亡和悲观相连。在我看来,爱聊死亡是一件很乐观的事。同样,也有人觉得,冷淡和热情这两个词摆在一起,一定是热情比较好。可是在我看来,热情根本就不好。很多热情是不值得花时间的,都是白白的热情。很多人对悲观、乐观的定义都好廉价、好粗糙,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兴趣跟别人沟通他们的价值观,有很多是来自很荒谬的设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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