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提：可以成为中美军事合作的新窗口

王磊

7月11日，新华社发布了一条“短新闻”：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吉布提保障基地成立暨部队出征仪式在广东湛江某军港码头举行。该消息全文不足250字，低调之中内涵却极为丰富，掀起世界舆论的关注热潮。自2015年中国外交部首次透露有意在吉布提修建“后勤保障设施”，至今将近两年过去，靴子终于落地。中国军队“走出去”可谓是利己利他，既可为保障中国日益扩大的海外利益提供支持，也有助于为护航、维和、人道救援等任务提供保障，是中国为世界提供公共产品、承担更多大国责任的又一佐证。同时，吉布提驻有多国军事基地，也可为中国与其他大国特别是美国的军事合作开启新窗口。

中国需要海外保障基地

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对外贸易投资、人员流动与日俱增，存量已相当可观。中国应如何维护庞大的海外利益？同时，面对日益复杂与不安全上升的世界，中国又该如何作为、展现大国担当？这些都是摆在中国面前的重大课题。中国在吉布提成立海外保障基地，即可看作是对此的回应与尝试性探索，其深远意义和影响可能要数十年后再看才更加明晰。就目前来看，成立吉布提保障基地主要有三方面的效用。

第一，吉布提对中国有着特殊的地缘价值。吉布提战略地位显赫——地处非洲之角，扼守红海，北接苏伊士运河，南联印度洋，对望阿拉伯半岛，而且处于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关键节点。形象地说，吉布提港与巴基斯坦的瓜达尔港、斯里兰卡的汉班托特港等印度洋沿岸港口，如珍珠般串起一条海上交通航道，吉布提保障基地的成立可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保驾护航。

第二，保护中国海外利益的迫切需求。中非贸易额常年超过1600亿美元，中国在非洲有超过100万公民，埃塞俄比亚、肯尼亚、苏丹、南苏丹等东非地区是中国在非投资重点，亚吉铁路、蒙内铁路、吉布提港等中企承建的重大工程项目都分布在这一区域。近年来中国在非洲人员安全、经济利益受到一些侵害，如中国公民在喀麦隆被恐怖组织“博科圣地”绑架、在马里遭恐袭丧生、在苏丹和埃及被掳为人质等，中国面临着艰巨的海外利益保护任务。由于非洲和相邻的中东政局皆多变、动荡，撤侨行动也随之增多。如2015年也门陷入内战，中国海军实施撤侨，吉布提即是中转站。

2017年8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吉布提保障基地部队进驻营区仪式在基地营区举行。

第三，配合中国海外护航和维和行动。自2008年以来中国就在亚丁湾打击海盗，现实中需要为海军实施就近固定的补给，吉布提保障基地正好可以满足这一需要。中国还在积极参与联合国维和，已成为联合国维和行动的重要贡献者，同时是安理会五常中的最大出兵国。非洲是中国最主要的维和地区，目前中国在南苏丹、马里等地有大约2500名维和驻军，欧盟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报告称，参与非洲的和平安全事业已经是“中国外交政策明确的一部分”。2015年习近平主席宣布为联合国维和待命部队提供8000人支持，占了这支由全球约50个国家承诺建设的4万人待命部队的五分之一。中国还承诺为非盟常备军提供1亿美元，为联合国和平与发展信托基金提供10亿美元的支持。可以说，成立吉布提基地是中国深度参与非洲和平安全工作的延续，能为中国更好地执行联合国维和任务提供有力支持。

美、印的大国戒心

中国在吉布提成立保障基地，引发全球舆论关注，其中不乏一些外媒戴着有色眼镜审视，夸大或者歪曲中国的这一合法合理举动。在各大国中，尤以美国和印度戒心最重。

美国在吉布提拥有莱蒙尼尔军营，是其在非唯一永久基地，也是美国打击非洲和中东地区恐怖主义的行动中枢。目前美军在该军营驻军约4000人，2014年奥巴马政府以每年6300万美元的价格与吉布提续签十年租期。中国的吉布提保障基地邻近莱蒙尼尔军营，引发美国忧虑。早在2015年8月，一些美国国会议员即督促奥巴马政府，要其劝阻吉布提允许中国设立基地。2016年初，美国驻吉布提大使汤姆·凯利在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说：“中国在吉布提的军事动作工程浩大，现在吉布提处于美国国家安全政策的最前线。”还有美方官员称，允许中国在吉布提设立基地，会对美国搜集情报产生负面作用。今年3月，美军非洲司令部司令瓦尔德豪泽访问吉布提。他会见了吉布提总统盖莱，对中国在吉军事存在表示“关切”，告诫盖莱要禁止中国从事危及美利益的活动。

如果说美国的这种忧虑还主要体现在战术层面，那么印度的忧惧则上升到了战略层次。长期以来，印度自视印度洋为其“势力后院”，对其他大国在该区域的行动非常关注。今年以来，印中龃龉不断，从印度拒不出席5月中国举办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再到近期印军非法越界进入中国边境洞朗地区，都能看出印度对中国的忌惮和不友好。同样，中国成立吉布提保障基地，也引起了印度国内舆论的普遍负面解读。例如，《印度时报》《印度斯坦时报》等纷纷在近期刊文，提出中国此举是为了“钳制印度”，加上中国在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孟加拉国、缅甸等国的港口建设，对印度构成了“U型包围圈”。

除去个别国家的担忧外，外媒对中国成立吉布提保障基地的解读主要存在两大误区：一是该基地是中国事实上的“军事基地”;二是成立该基地说明中国突破了“不干涉内政”原则。这两种观点其实都站不住脚，是对中国外交政策和成立吉布提保障基地的曲解。首先，吉布提基地是中国海军的“后勤保障基地”，并非西方话语条件下的“军事基地”。《解放军报》曾对此进行了专门解釋：中国于2015年12月同吉布提签订协议，中方将建设可以接纳1万人的军事后勤补给港口。根据相关的技术指标，该后勤保障设施的目标、功能和规模均距离军事基地有较大差距，根本不具有停泊军舰的能力，将中国在吉布提的后勤保障设施认定为军事基地是一种缺乏依据的判定。

其次，中国依然坚持“不干涉内政”原则。近来，从介入调停南苏丹冲突，向南苏丹维和任务派出战斗部队，再到近期中国驻非盟大使表态有意调解吉布提与厄立特里亚边界纠纷，以及中国在吉布提成立保障基地，中国外交越来越多地在发挥“创造性介入”作用。中国的“介入”原则可以归结为三点：联合国授权、地区组织同意、当事国接受，这符合目前的国际法要求。实际上，中国的一系列介入行动都坚持了这三点原则。

中美两军在涉非合作上积累了一定互信

竞争与猜疑在大国关系中永远挥之不去，但如果仅限于此，则会失之狭隘和短浅。非洲并非中美核心博弈区，反而可以成为彼此合作的战略缓冲带。实际上，中美两国的基地在吉布提毗邻而居，中美军方多了一个彼此接触、相互了解的窗口，双方在未来的工作中开展军事合作完全可能。目前，中美两军已经在涉非合作上积累了一定的互信，比如在推动南苏丹和平进程、亚丁湾海域联合护航、西非抗击埃博拉疫情等方面，中美两军已经进行了很好的合作。2015年中国从也门撤侨，也协助撤离了欧洲以及巴基斯坦、新加坡等国公民。事实表明，比起此前中国与西方各自为战，中美通过合作能够更有力地促进动荡之地的稳定。当前，吉布提与邻国厄立特里亚的边界纠纷成为该地区的紧迫问题之一，中美可携手发挥建设性作用。吉、厄围绕杜迈拉山和杜迈拉岛的边境争端自20世纪90年代就已开始，卡塔尔和非盟在调解两国冲突中一直发挥主要作用。今年6月，卡塔尔与沙特阿拉伯等国陷入外交危机，吉布提站在了沙特一方。卡塔尔立刻在6月中旬宣布撤回吉厄边境的维和部队。卡塔尔撤走维和力量后，吉厄边境局势恶化，吉布提指控厄立特里亚占领了部分有争议地区。

总之，美国需要正视和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即随着中国加强其全球性的存在，美方会在更多地方看到两国军事人员或设施非常接近的情况，美方需要做好与中国军队打交道的心理准备，应以平等之心倾听中国声音。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非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