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一条狗

于强++徐炜

早上，片警高明刚上班，一个老头突然闯了进来：“我要报警！”

这老头外号老油饼，在高明负责的片区开了一家油饼店。高明知道老油饼这人，平日少见多怪，经常一惊一乍，便问：“您老又怎么了？是不是家里的猫又丢了？”老油饼说：“不是，我要举报一只狗。”高明听了，哭笑不得。

老油饼说，大概一年前，有一天晚上10点，他关了店门，上床刚想睡觉，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狗的狂吠声。他开门一瞧，吓了一跳，见一只金毛犬冲着他的油饼店乱叫，10分钟后才摇着尾巴走了。从此，这只金毛就像犯了病似的，每晚10点到店门口狂叫，风雨无阻，赶也赶不走。

幾天前的一个晚上，老油饼上床，等狗叫完了好睡觉，不料一直等了一夜，一年来从不间断的狗叫声竟然消失了。而且一连三晚，悄无声息。听不到狗叫的老油饼，一下子失眠了。

第四天晚上，老油饼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熟悉的狗叫再次响起，不过叫声里夹杂着痛苦。老油饼爬起来一瞧，见那只金毛身上有几道深深的伤口，正趴在门口哀嚎。老油饼很诧异，这时，暗处突然奔出一个戴口罩的人，手持砍刀，狠狠砍向狗头。金毛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很机灵，往前一蹿，躲开致命一击，逃走了。那人扑了空，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继续追杀金毛去了。此后几天，老油饼每次见到那只金毛，都会发现它身上多出几条新伤痕，甭问，肯定是戴口罩的人干的。

高明听老油饼讲完，没好气地说：“我们警力有限，大案要案都管不过来，实在没精力去管一只狗的事。”

老油饼气呼呼地走了。过了几天，他急匆匆跑来，说那只金毛瘸了。高明看了一眼老油饼用手机拍的照片，不禁有些气愤。照片上，金毛不但被砍瘸了腿，而且还少了半只耳朵，满身伤痕和血污，背后的毛秃了一大片，看样子是被人用火烧的，样子非常可怜。“太过分了！”高明告诉老油饼别急，这事他一定想办法制止。

这天，高明到一家叫兴旺的小超市买烟，突然听到老板跟老板娘唠嗑：“那条金毛好几天没来了吧？”老板娘说：“前几天见过，腿瘸了，身上全是伤，不知道是谁干的。”高明心里一动，翻出老油饼拍的照片问：“你们说的那只金毛，是不是这只狗？”

超市老板一瞧，点头说：“不错，就是它。”他告诉高明，这是只古怪的狗，从一年前开始，它每天晚上10点半，准时到超市门口，从地上捡起一个烟头，叼在嘴里，5分钟后，再跑到街对面的李记茶庄，在墙角撒泡尿，然后才离开。每天如此，从不间断，非常准时。高明大感兴趣，问：“如果它捡不到烟头呢？”

超市老板说：“它会急得团团转，但是5钟后，不管有没有烟头，这只狗一定会跑到对面的茶庄撒尿。”茶庄的老板也证实了超市老板的话，说这只金毛老是在他的墙上撒尿，赶也赶不走。

两人的话让高明想起了老油饼的遭遇，那只金毛也是从一年前开始，每晚在油饼店门口狂吠。油饼店、超市、茶庄，看来那只金毛有固定的路线和行为，10点油饼店外狂叫，10点半在超市门口捡烟头，5分钟后在茶庄墙角撒尿……高明感觉这事越来越有趣了，他琢磨，金毛撒完尿，一定还去了别的地方搞怪。一只行为怪异的狗，背后还有一个追杀它的怪人，作为一个警察，高明觉得这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高明决定跟踪那只金毛。这晚，高明提前埋伏在油饼店附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10点钟一到，金毛果然一瘸一拐地来了。在门口叫了10分钟后，它转身走了，高明悄悄跟上。10点半，金毛来到兴旺超市，真的在地上捡了个烟头，呆呆地叼了5分钟，然后跑到对面李记茶庄的墙角撒尿。

撒完尿的金毛继续前进，高明跟着它穿大街过小巷，来到了一家叫“野味斋”的小饭馆。金毛在饭馆外吃了一些食客丢弃的食物，再次上路，来到附近的一个公园，公园里有一溜十几个座椅，它偏偏跳到第三个椅子上，在上面足足趴了一个小时才下来。这时已经半夜12点，金毛离开公园，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它突然停下，悲哀地朝天叫了几声，然后找了个垃圾箱，爬进去睡觉了。

第二天、第三天……高明一直跟踪了金毛一个星期，发现不管有多少商店饭馆，金毛只对五个地方感兴趣：老油饼的油饼店、兴旺超市、李记茶庄、野味斋饭馆和公园的第三个椅子。这五个地方对金毛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为什么一年以来，它只对这些地方情有独钟？而追杀它的那个人，跟它又有什么关系？高明觉得，通过跟踪，他心里的谜团不但没解开，反而更多了。

困惑之余，高明想到了警校的同学崔洋。崔洋在警犬训练基地工作，常年跟狗打交道，是个犬类专家。当他听完高明的讲述后，立即断言：“那只金毛得了强迫症。”他推断，那只金毛狂叫、叼烟头、撒尿等种种怪异的表现，很可能是跟人学的。金毛善于模仿，得了强迫症后，它就一遍一遍地重复学过的动作。高明忍不住问：“那它是跟谁学的呢？”崔洋说，最有可能是它的主人。高明摇头，这只金毛是只流浪狗，怎么会有主人？崔洋说：“它现在没有主人，不代表以前没有。”崔洋的话点醒了高明，看来要想解开金毛怪异行为的秘密，就要找到它以前的主人。

但是人海茫茫，该去哪里寻找呢？就在这时，老油饼伤心地跑来说，那只金毛死了。高明来到金毛经常睡觉的垃圾箱，发现里面血迹斑斑，狗已经遇害。老油饼气愤地说：“一定是戴口罩的人干的。”

高明让他别急，然后调出附近的监控，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搜寻，终于发现，就在昨天半夜，一个黑影悄悄靠近垃圾箱，残忍地下了毒手。整个过程，黑影都是背对着摄像头，只有当他离开时，才露出一张戴口罩的脸。老油饼大叫：“我说得没错吧！他就是以前追杀金毛的那个人。”

高明利用监控，一路追踪逃走的黑影，发现了他住的地方。虽然被害的是一只狗，但是出于职业敏感，高明觉得黑影身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天，高明来到那人的家。敲门后，一个男子开门，高明从他的衣着和身材，一眼就瞧出他就是监控中害死金毛的人。高明刚想开口说明来意，那人一见高明身上的警服，突然变得惊恐万分，倒退几步，然后疯了一般冲进厨房。

高明正一头雾水时，就见男子手持菜刀冲出来，大喊：“早料到你们会找到我！老子拼了！”说罢，红着眼直扑高明。高明迫于无奈，一个扫堂腿，男子闷哼一声，菜刀飞出，人也被踢晕在地。

高明立即将此事上报局里。不久，局里派人来搜查男子的家，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警察从男子家里搜出了刀子、撬棍、铁锤、炸药等一堆作案工具，还有一只保险箱。打开箱子，所有人都惊呆了：里面是满满一箱珠宝首饰！

高明忍不住声音颤抖地喊：“这是‘5·7珠宝失窃案里丢失的首饰！”原来，一年前的5月7号，当地最大的一家珠宝店失窃，警方至今没能破案。没想到因为一只狗，竟然破了一桩悬而未决的大案。经过审讯，男子叫牛铁锤，珠宝店失窃案就是他干的。

案子破了，但是高明有一事始终不明白，他问牛铁锤：“你为什么要追杀那条狗？”

牛铁锤长叹一声：“因为我就是那条狗的主人。”他告诉高明，一年前，就在决定动手盗窃珠宝店那晚，他出去踩点，没想到自己养的那只金毛，却悄悄跟着他。当时大概晚上10点，他走到油饼店，无意中老油饼泼了他一鞋污水，他大怒，冲着油饼店骂了10分钟。然后他来到兴旺超市，进去买了一盒烟，站在超市门口抽完烟，觉得内急，又走到对面的李记茶庄的墙角撒了一泡尿。这时，他见时间还早，就来到一家叫野味斋的饭馆，点了几道菜，吃完后，到附近公园的第三个椅子上休息了一个小时。此时已近半夜，他决定动手，谁知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他发现金毛竟然跟着他。赶它，它不走，于是他狠狠打了狗一顿，把狗赶走了。

盗窃成功后，牛铁锤隐姓埋名藏了起来，想等风头一过，再把珠宝换成钞票。可没想到，被主人抛弃的金毛，忧郁愤懑之下竟然得了强迫症，每天不停地模仿主人抛弃它那晚做的事情：冲油饼店狂叫、超市门口叼烟、茶庄墙角撒尿……

那些怪异的行为引起了老油饼的注意，老油饼不但告诉了高明，而且逢人便说，逐渐传到了牛铁锤的耳朵里。牛铁锤一听，吓了个半死，这只该死的狗，这不是明摆着要泄露他的秘密嘛！于是他起了杀心，决定把狗干掉。可金毛十分机灵，他追杀了几次，都被它逃走了，刀砍、火烧、投毒、暗杀，最后用尽了手段，总算把狗干掉了。就在他刚松一口气时，高明却找上了门。一见警察，牛铁锤心虚，误会是来抓他的，结果狗急跳墙，落入了法网。

得知高明找他，不是为了抓他，而是为了那只金毛，牛铁锤不禁捶胸顿足道：“我好后悔呀！”

高明问他：“你后悔不该盗窃？”牛铁锤说：“不是，我后悔的是，如果早宰了那只狗，不就没事了嘛。”高明一怔，忍不住罵出一句脏话：“你呀……真他妈不如一只狗！”

（责编：任飞 wfjgcq@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