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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和我交朋友(外二篇)

2017-08-25蒋晓华

伊犁河 2017年4期
关键词:团场连队兵团

蒋晓华

你说要和我交朋友?我说好啊,我先考考你。

你知道连队吗?那种叫做连队的村庄,在新疆有两千多个呢,密密麻麻分布在天山南北,两圈一线。北疆准噶尔盆地中间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边上一圈,南疆塔里木盆地中间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上一圈,边境线一条线,像是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给共和国交上了丰衣足食100分的圆满答卷。好的条田,好的渠系,好的林带,好的道路、好的居民点是连队的标志,五湖四海南腔北调但对外一口连队普通话是连队职工的符号,一身黄军装或是一身迷彩服是连队职工的标配,过去玉米糊糊玉米发糕玉米钢丝面如今水稻小麦是连队职工的饮食结构,地窝子干打垒土木结构砖木结构砖混结构小二楼住宅小区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展示连队职工居住条件的变化,牛车马车拖拉机卡车小轿车不断把连队职工的脚步放远。在新疆,一看林带围起来的几十亩、几百亩边成线、角成方的大条田,像油画一样,那一定就是连队,农业连队。连队是个点。没有点就没有线,没有线就没有面,沒有面就没有体。连队可以减少,可以撤并,可以转型,但绝对不会消失。没有了连队,就没有了父母的历史,就没有了我们的根。

你知道团场吗?这个在最新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中都找不到的词汇,却是新疆人尤其是兵团人最耳熟能详的。这是一个组织,这是一个机构,这是一个单位,管连队的上级单位。“团”意味着她的前身是军队,是战斗队;“场”意味着如今又具有了生产队、工作队的职能。“团”与“场”组合起来就是团场,犹如“奶”与“茶”组合起来就是奶茶,就是战斗队、生产队、工作队三合一,就是稳定器、大熔炉、示范区。新疆这个地方神奇呀,什么都不是单打一,多元,融合,善打组合拳。奶茶组合就是神奇的一例,奶与茶似乎八竿子打不着,却能被新疆各族人民神奇地组合在一起。淡淡的清茶,漂着厚厚奶皮子的奶茶,结合得是这样天衣无缝,是这样唇齿相依。神奇的奶茶,新疆的奶,内地的茶,神奇的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头顶同一片蓝天,脚踩同一块土地,呼吸一样的空气,经历一样的风霜雨雪,饮食,穿着,语音,生活习惯,都渐趋相同,不是一家人还是什么?团场是这块土地的产物,没有人命名,没有人规范。“团”对应着“军”,对应着“戍边”;“场”对应着“垦”,对应着“屯垦”。团场就是军垦,就是屯垦戍边。读懂了团场,你就读懂了军垦,读懂了屯垦戍边。

你知道师部吗?新疆有十四个地(市)州,兵团就有十四个师。师部是管团场的,团场的司令部叫做团部,或者场部。有的师部在地(市)州党政机关所在地,有的在某个县城,有的就在一个镇上,因地而异。如今,师市合一,一座座兵团新城拔地而起,一师一市,一团一镇,又将给共和国奉献出更多更大的绿洲。这些师多辉煌啊,有的从前叫做三五九旅,抗战时在南泥湾开荒的那个三五九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那个三五九旅,歌唱家郭兰英“花篮的花儿香,听我唱一唱”的那个三五九旅;有的从前叫新四旅、教导旅、渤海教导旅,哪个没有光辉的战绩?听听“红星部队”这样的名字就令人热血沸腾。共和国成立后这六十八年经济领域的业绩更不必说,每个师都有二十个团的编制,一团到二十团属于一师,二十一团到四十团属于二师,四十一团到六十团属于三师,六十一团到八十团属于四师,以此类推,全部齐装满员就是二百八十个团,加上兵团、师直属单位。什么叫“天翻地覆慨而慷”?什么叫“戈壁滩上盖花园”?什么叫“戈壁惊开新世界,绿洲常涌大波涛”?什么叫稳疆兴疆、长治久安?全在里面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百七十多个团场,编制还远远没有用足用够呢,每个师现在都还不到二十个团场,十四师才只有五个,都还有足够的发展空间。

你知道兵团吗?这是全世界唯一还叫着兵团的特殊集团。农垦局也好,新建集团也好,都没有这个名字来得响亮。就叫兵团,建设兵团,特为新疆而建,特为新疆而设,量体裁衣,度身定做。为什么要成立兵团?这是由新疆特殊的区情所决定的。兵团有多大?新疆有多大,兵团就有多大。兵团怎么分布?遍及三山两盆,每一片绿洲,每一片戈壁,每一片沙漠,每一个角落。兵团来自解放军,当年进疆的一兵团将士大部,当年国民党起义部队改编的二十二兵团官兵全部,当年改编的民族军大部,集体转业,成了兵团最初的源流,最基本的血液,最原始的基因。然后,大批的支边青壮年,大批的城市知识青年,大批的解放军复员官兵,大批的大中专毕业生,大批的自愿支边人员,大批的呼朋引伴人员,大批的地方各族群众,大批的刑满释放获得新生人员,先后来到兵团,加入屯垦戍边的行列。真正的五湖四海呀,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汇聚于此;真正的海纳百川呀,不问出身,不问来历,无论贵贱,每个人最终都冶炼成了合格的兵团战士。各个省籍的中国人聚集在了兵团,京剧团、豫剧团、秦剧团聚集在了兵团,八大菜系聚集在了兵团,棉花、水稻、蚕茧、武昌鱼聚集在了兵团,三教九流、南腔北调聚集在了兵团,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扎根在了兵团,稳定器、大熔炉、示范区耸立在了兵团。兵团是新疆的盐,兵团是新疆的钙,兵团是新疆的脊梁骨。新疆这碗奶茶有了兵团,就有了盐,有了味道。兵团离不开新疆,新疆离不开兵团。

朋友,在新疆,如果这些你海麦斯知道,那么,我和你交朋友。

网套

网套是个好东西。

睡觉要盖被子。这被子除了被面子、被里子,里面裹着的就是网套。被面子、被里子是形式,网套是内容。形式要好看,丝绸什么的,粉要往脸上涂。女作家茹志鹃著有短篇佳作《百合花》,那百合花就是新媳妇结婚时的嫁妆从娘家带来的被子被面子上的图案。内容更重要,新网套就是用新棉花弹出来的。新棉花真香啊,散发的全是太阳的味道。新网套泡泡的,暄暄的,手感都不一样,盖在身上舒服死了,感受的全是太阳的温暖。一床好被子,就是好被面子、好被里子、好网套的完美组合,好形式、好内容的完美结合。

小时候,记得全家仅有几床旧网套。网套的颜色发黑,皱巴巴的,一看就盖了很有些年头,像失去水分的老枯树,早已没了弹性,盖在身上一点也不暖和,“聊补无米之炊”。有两床是父母结婚前就用的,母亲说,那时结婚简单,两个人把各自的被子抱来,放在一张床上,事就成了。那时棉花紧缺,买一床新网套,攒一床新被子,谈何容易?就这么凑合吧。一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连队职工的生活水平开始有了改善,自己买木头打家具的人多了,我的初中物理老师李万林结婚时的家具全是自己做的,连队简校篮球场上的篮球架也是李老师做的,于是我们给老师送了个绰号叫“李万能”。当然更多的职工还是请内地来的木工,多半都是江浙一带的。弹网套的师傅也是从浙江来的,他们往往是两人一组,在连队找个空闲的房子,职工们把家里的旧网套拿来,师傅们用专用的绷子把旧棉花弹松,弹软,弹得泡泡的,往往把两床旧网套的旧棉花弹成一床,陈旧的颜色也光鲜了许多,弹好后两位师傅用新的线在棉花上密密的纵横交织,拉成网格状,把棉花固定起来,旧网套就算翻新成功了,有三公斤的,有四公斤的,拿回家里蒙上被面子、被里子,睡觉时盖上,真是舒服多了。

那时没有被套,蒙被子是做母亲的一项基本功。以往母亲做这活计时我都没怎么太留意,后来要去团部上高中了,得住校,母亲说,那你可得学学了。于是我就在母亲的指导下把洗干净的被里子先铺在床上,然后放上网套,正正的在中间,网套上罩上被面子,当然也是正正的,这时把最底下的被里子四边都翻上来,把网套和被面子的四边包住,上下边、左右边结合的地方要折好,这时就可以开始缝了。我有模有样地给右手食指套上顶针(纳鞋底、袜底时顶针用处更大),拿起专门缝被子的长针,把长长的白线穿好,就开始缝将起来,自然是先从被头开始,一边一边缝,针脚疏密要适度,既不能粗针大线,太密了也没有必要,还浪费线。当然线可以重复使用,下次下下次把被子拆洗了还可以用,但几次之后质量就不行了,容易断线。针戳进网套拉不出来就要靠顶针在针屁股后面顶一下了。缝被子是一个技术活,刚开始技术不熟练,常被针戳到手指,后来就好了,跟做饭切菜切肉的道理差不多,“无他,但手熟尔。”家里的床大,缝被子能周转开,闪转腾挪,游刃有余。住校住宿舍就不成了,单人床小小的,怎么缝啊,那也有办法,找被里子的中线,网套、被面子的中线对齐,铺好后对折起来,先缝一半,再缝另一半,反正有的是办法。不过那时我们偷懒,被子洗得不是很勤,还在被头一端用白布或是毛巾护个被头,脏了把这个被头拆下来洗了就是。那时这样的发明创造还有“假领子”,“假衬衣”,都是物资短缺、偷工减料的产物。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重庆和上海进修大专、本科,全带着行李,主要就是被褥,统称铺盖。这两个地方夏天湿热,穿背心都嫌多余,晚上睡凉席都受不了,哪里需要什么网套被子。冬天门窗都敞开着,其实不敞开也意思不大,宿舍、教室里都没有火炉、火墙,更不要说暖气了,差点没有把我们这帮新疆去的哥们姐们冻个半死。当地同学说你们不是从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地方来的吗?我们说我们可以抱着火炉吃西瓜,你们成吗?南方的摄氏零度与新疆不是一个概念,那里湿度大,感觉就特别冷。被子好像从来就没有干过,尤其是冬天,网套似乎都能拧出水来,盖在身上能暖和吗?网套似乎与温暖不能划等号了。这时商场里有被套卖了,从此结束了缝被子的生涯,一个伟大的手艺从此搁置。

网套还是网套。被面子、被里子合成了被套,与床单、枕巾组合成三件套、四件套在大小商场、超市打包销售。当然也有被子出售,太空被、踏花被、毛巾被什么的,品种繁多。但大多数消费者还是偏爱新棉弹成的网套,尤其是来自新疆的棉花,每天在灿烂阳光下生长十几个小时的棉花。人们又开始喜欢纯棉制品了,渐渐在返璞归真。到内地出差、培训、旅游,一有空闲我就喜欢独自闲逛,逛商场,逛超市,逛小摊,逛大街小巷,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同时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疆元素。这几年,我发现新疆的商品在内地大中小城市都登堂入室了。在湖北红安县七里坪镇,有吐鲁番的葡萄干出售;在被称为中国水晶之都的江苏东海县,有新疆特产总汇;在香港岛干诺道西,有新疆兵团三师的“兵团红”大枣批发零售;在北京东五环朝阳北路草房附近的一家商场,有新疆网套出售。出售新疆网套的还有陕西临潼,江苏宜兴,浙江杭州,好多地方。

上个周末和妻子回六十四团看岳父,岳父一高兴,给我们回赠了几公斤十八连大儿子孝敬他老人家的棉花,我们立即拿到团场老加工厂一家网套加工作坊加工成了一床四公斤重的网套。看到两位师傅手中的绷子在娴熟地弹奏,在雪白的棉花上用彩线拉出无数小网格,我的眼睛湿润了。神情恍惚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连队。我知道,我和妻子,今年又将在新网套的陪伴下,度过一个温暖而又阳光明媚的冬天。

欲买书结

每到周末,总是想着得逛趟书店,淘几本书回来。

当然也可以在网上淘书,但找不到在实体书店随手翻翻的那种感觉。特别是遇到一些同样痴迷书籍的朋友,你会有一种找到同志、找到队伍、找到根据地的感觉。

我在家里拥有一个十来平方的书房,环壁皆书也。仅是这些书,这辈子我也读不完,可还是想买书,想着总有一天能读完。常常是这几本书还没读完,新书又买来了,喜新不厌旧,都读,都读不完。书架上的许多书都夹着书签,那是我曾经打开过的证明,遇到某个契机,某段机缘,我还是要将阅读进行到底的。路遥的长篇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二十多年前就买了,一直没有读完,这段时间随着电视连续剧《平凡的世界》热播,终于读完了,又买了厚夫先生新出版的《路遥传》,也读完了,又重读《平凡的世界》,重读《路遥中篇小说选》。几十年过去,随着阅历的增加,我对路遥的认识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这么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有几部能引起我们强烈共鸣呢?路遥伟大,《平凡的世界》是当代普通中国人的一部心灵史。

买书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的成熟发生变化的。我年轻时特别喜欢诗歌,喜欢唐诗宋词元曲,喜欢徐志摩,喜欢朦胧诗,于是书房里的这一类书籍很大程度上印证了我的青春岁月。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举国皆是文学青年,只要吟着《回答》《致橡树》到处都会有热血青年为你买单,我如今最亲近的文友差不多都是那个时代结识的。见优秀的文学作品就买,见好的文学刊物就订,订了二十多年的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的《中篇小说选刊》,几年前因抽不出时问阅读才忍痛割爱,大型文学双月刊《当代》则订到了今天,准备订一辈子。那时如果说有哪一篇、哪一部有影响的在《作品与争鸣》上露了脸的文学作品没有读过,会深以为羞。现在不然了,优秀的文学作品浩如烟海,哪里能读得過来呀,没读就没读吧,不会感到遗憾。阅读兴趣也发生了变化,文学作品如今只占我阅读量很少的一部分,书架上更多的是历史、哲学、军事及其它方面的著作,尤其是深入浅出的冰山之作。费正清,唐德刚,黄仁宇,唐浩明,李零,吴思,杨继绳,张鸣,张宏杰,岳南,他们的著作我差不多都收集全了,慢慢读,慢慢品,慢慢悟。

阅读是享受,买书的过程同样也是享受。如同在超市、菜市场买菜,我能自然而然联想到它们在我的厨房里被加工成美味佳肴。鲁迅是辣椒,王蒙是皮芽子,张承志是芫荽,阿拉提·阿斯木是孜然,每一位作家,每一部作品都能让我不由自主地把他们和某一种蔬菜水果、某一种调料联系在一起。近几年,由于经常出差,我在火车站的候车室,机场的候机室买了不少书,每次都是满载而归。其他乘客经常为飞机延误抱怨不已,我却在候机室里安之若素,优哉游哉,回家不过是换个地方读书而已。有时在机场中转,几个小时时间我能看完一本刚买的有一定厚度的书,特有成就感。回到家里倒不一定有这样大块的时间了,妻子让你拖地抹桌或是陪着散步,朋友拉你去小酌吹牛,时间都去这儿了。久而久之我发现,车站、机场书店出售的不少书籍品位也是很高的,我们这个多元的社会毕竟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群如同《人生》里的高加林、《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有更高的精神追求。2013年6月在台北桃园机场候机室书店,我买到了龙应台《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等一大捆优秀书籍,全带过了海峡,开心极了。龙应台是我的湖南衡阳老乡,“总统”马英九、诗人洛夫、作家琼瑶都是我们衡阳人,台北市还有一条衡阳路。到了台湾,没有一点陌生感,中国的一个省嘛,买一样的书,传承一样的文化。

这辈子,我算是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平生无嗜好,就是喜欢书。生命不息,买书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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