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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春和景明(四)

2017-08-25玖月晞

花火B 2017年7期

玖月晞

图书馆里,灯火通明。

杜若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落入遥远的深山,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跑到一条公路上,她的同学们早已乘火车远去。

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她急得团团转,差点哭起来时,天空中传来何欢欢的声音:“小若,小若!”

杜若惊醒,揉揉眼睛,抬起头,同学们都在收拾书本。

“圖书馆要关门了,回去吧。”

“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杜若懊丧道。

“你才睡了十分钟。”欢欢说,“我看你好像很累。”

两人抱着书本往宿舍走。

夏楠和邱雨辰不在,国庆长假从明天开始,她们俩都回家了。

何欢欢问:“你国庆节要不要跟我出去玩?我跟几个高中同学去天津。”

杜若囊中羞涩,说:“我懒得跑,想在寝室睡几天。”

何欢欢倒不强求,说:“也行。要是无聊想看剧的话,用我的电脑,密码六个零。”

“嗯。”

第二天一早,何欢就走了。

杜若起床时,寝室里就剩她一人。她去操场上读英语,发现晨读的人也寥寥无几。于是她意兴阑珊,提前收工。

穿梭在校园里,来往的学生少了大部分,都放假离校了。只有一条又一条笔直干净的林荫道,风吹得杨树叶子“呼啦啦”地响。

图书馆、教学楼空空荡荡的,连食堂窗口都关了一大半。

宿舍楼楼道里也分外安静。

杜若寂寞地穿梭在这些固定场所,仍在学习,但干劲不足。

她莫名陷入了一股情绪低潮期,挣扎了一阵想走出来,结果徒劳,心情持续低落。

有一天早上,她意外睡到十一点才起,坐在寝室的阳台上,看着楼下墨绿的树冠在风中摇晃。

那天的风好大啊。

她坐在玻璃窗边,安静而隔绝地听着风声,看着阳光在树叶上跳跃,有种时光被荒芜偷走的枉然。

她很努力地学习,追赶自己的同辈们。可即使看似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他们其实已轻松领先了好几圈。

到如今,她学业繁忙到连兼职养活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可她还奢望着想要生活,像夏楠一样享受美美的装扮,像邱雨辰一样享受悠闲的娱乐,像何欢欢一样享受馋嘴的美食,甚至像闵恩竹一样体验那陌生而奇妙的恋情——想得心里一阵窒闷的酸楚。

她突然起身走向寝室门。

早在开学时,邱雨辰就买了面穿衣镜贴在门后。

镜子里的女孩一头齐耳短发,肤色暗黄,面颊消瘦,眉毛灰细,嘴唇无色,哪一处都没什么美感。她的身子还又瘦又细,像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

她看了一会儿,如同看到景明初见她时那微挑的眉梢,顿时羞愧难当,立刻转过头去。

假期的第三天下午,明伊打来电话,让她去家里玩。

杜若正犹豫着,明伊说家里没人,怪冷清的,她便应允了。

她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然后坐了五十分钟的地铁。她生平第一次坐,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直到后来在某换乘车站差点儿被人潮挤瘪。

杜若:“……”

她又回到了树林草地间那个珠宝盒子般的别墅里。

晚餐时间,餐厅里灯光灿烂,景远山和景明都不在。

杜若聊天:“叔叔不在家?”

“他去深圳出差了。”

“国庆节也不休息啊?”

明伊笑着摇摇头。

杜若没继续问景明,明伊却接着说:“景明呢,老早就跟他女朋友跑去塞舌尔了。”

杜若不知道塞舌尔是哪儿,是国家还是城市,所以没接话。

“你在学校里碰见过景明吗?”

杜若刻意减少次数:“碰到过一两次。”

“见过景明的女朋友没?”

这问题蹊跷,杜若琢磨了一下,觉得说实话也没什么问题:“见过。”

“感觉怎么样?”明伊幽幽地微笑。

“很漂亮。”

明伊继续微笑:“嗯,漂亮是漂亮。”

杜若隐隐察觉明伊并不喜欢闵恩竹。

的确,明伊不喜欢那个女孩。

偏偏景明这个冤孽,青春期太叛逆,逆反心理忒重,一开始不见得有多喜欢闵恩竹,反而后来越遭到反对他越来劲,结果到现在还搅在一起。

真让人头疼。

明伊说:“你才碰见他一两次就见过他女朋友,看来她经常去找他啊。”

杜若:“……”

完了,该不是惹祸了吧?

阿弥陀佛,阿姨可千万不要跟景明交流这事儿啊。她是真不想惹他。

明伊没在这个问题上深聊,说:“你在学校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找景明帮忙嗯。”

“好。”

“你多吃点儿菜啊,来,夹点儿鱼。”

“在吃呢。”

“还有这牛肉也不错。对了,跟你妈妈打过电话吗?”

“每星期都打两次呢。”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妈妈她还好吗?”

“挺好的。她还向您问好呢。”

“那谢谢了。学校生活呢,适应吗?”

……

一顿饭在闲聊中结束,杜若当晚住在景家。

明伊说家里没人,让杜若假期多陪她几天。结果第二天公司有急事要她去处理,一整天都没回。

杜若待在家里帮陈嫂做饭打扫卫生,帮陈叔浇花剪草,也不无聊。回学校会让她喘不过气,放松几天也好。

明伊回家后却觉得很抱歉,次日便带她出去玩,逛街吃零食,买衣服买鞋子,像母女一样亲密。但商场里没有一个售货员会把她们错认成母女俩。明伊很美,举止优雅,衣着光鲜;杜若则形容黯淡,表情中透着一丝对周围环境的好奇和生涩。

怎么看都不是一家人,小镇里来的远房亲戚未可知。

好在杜若在明伊跟前并不会过分地拘谨胆怯,而明伊平日里接触的不是下属和工作伙伴便是同龄妇人,也乐得跟女儿般的年轻人聊天,图个轻松随意。

两人一道坐在商场里吃冰,偶尔望一望来往的人群。

杜若说:“我来北京后还没出过学校,除了这次。周末都在學习,太忙了。”

明伊说:“我也很久没出来闲逛了。”

“阿姨工作很忙?”

“没人陪。你叔叔工作就不说了,景明啊,儿子再怎么也不如女儿细心。”明伊说,“小时候亲,长大了就烦妈妈。景明那小子,小一点儿的时候还能哄他逛街,现在十头牛都拉不出来。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就不听话了,脾气见长,动不动就发脾气,我都怕了他了。或许,当年我该生个女儿?”

杜若被她逗笑。明伊又转念道:“都一样,现在的孩子啊,娇生惯养,脾气都不好。”

经过内衣店,明伊带杜若去买内衣,她不太好意思,也觉得价格贵。

明伊道:“内衣是最贴身的东西,可不能含糊,也是最能体现女生精致度的东西。外衣再贵,内衣穿得不好,就像拆开一份精致的包装,却露出一个廉价的塑料盒子。好好选内衣准没错的,这是给女生自己的礼物。”说着,她把杜若推进更衣间。

杜若脱衣服时,回想着明伊说的话,这便是“好好生活”的一种吧。

满载而归时,明伊又给杜若买了几套护肤品,说:“小若,女孩一定要注意护肤,知道吗?追求美好,哪怕不是取悦别人,只是让自己开心。”

杜若似懂非懂地点头。

回到家里,细数今日的收获,开销不小,对明伊来说九牛一毛,但杜若还是默默记在了本子上。

假期剩下的几天,两人相处得很和谐,有时陪伴聊天,有时各干各的。

那天下午,明伊正窝在沙发上喝茶看书,杜若看见书架旁有一箱新买的书,还没来得搬上书架,就准备帮忙整理。

明伊见了,说:“小若,帮我找一本书,叫《众生安眠》,就在纸箱子里。”

杜若翻了一遍:“没有哎。”

明伊回想:“那应该在景明的书房里,楼上第一个房间,你去找一下。”

“哦。”

“啊,对了,”明伊从书本里抬头,“只拿书,别动他书房里的东西,一张纸也别动。”她耸耸肩,笑容宠溺,“那小子会生气的。”

杜若小鸡啄米般点头,有了一丝紧张感。

上了三楼,推开第一扇房门。

灰白纹路的原木地板,白色的长条书桌,一整面墨蓝色的墙。墙上贴着许多张图纸,貌似画着集成电路图。

书桌上图纸散落,多是些字迹潦草涂涂画画的草稿。

地上掉了几个揉成团的纸球,集中在垃圾篓旁,应该是有人坐在椅子上把纸揉成团扔向垃圾篓,有的中标,有的弹开。

杜若发了一会儿呆,想起自己是来干吗的,忙找书。

回头,身后一整面墙壁的黑色书架,摆满了书籍和模型。

一室书香,杜若张口结舌。

书架另一头,靠近阳台的位置,站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七八个机器人,异常酷炫,甚至还有一个人形的。

她很想走过去看看,但她没有。分明没有别人,她却不敢乱动一步。

这一刻,她突然回到了原点,回到了最初在火车站见到景明的那一幕。

他高高在上,不可触碰;她狼狈尴尬,一无所有。

她脚边放着一个纸箱,里头一堆新书。她一眼就看到了明伊要的《众生安眠》。

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是男生的脚步声,直逼书房。

杜若骇得不轻,拿起书就走,正好碰上开门进来的景明。

景明没料到她会在这儿,愣了数秒,眉心顷刻间就皱起,凶道:“谁准你进来的!”

他火气很大,杜若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你妈妈让我给她拿本书。”她赶紧拿起书自证清白。

景明黑着脸,目光冷冷地越过她的头顶,在室内扫了一圈,然后推开门,侧了身说:“出去!”

杜若从他身边逃出去,刚到走廊,身后房门就“砰”的一声摔上。

直到晚饭的时候,景明才下楼。

景远山也回来了,在饭桌上问了杜若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又道:“在学校里遇到什么问题,就找景明帮忙。”

杜若只得点头。

景明懒懒地吃着饭,跟没听见似的。

景远山皱眉:“景明。”

景明散漫地回答:“嗯?”

“你爸说话听见没?”

“你儿子忙得要死。”景明说,“又不是小学生,这么大的人要别人照顾?我还要人照顾呢。”

景远山瞪了他一眼,却并没责备,说:“你一天到晚忙些什么?让你回家也不回。才刚开学就这么忙?别让我逮着你在外头瞎闹。”

说着,他看了一眼杜若。

杜若硬着头皮说:“叔叔,我们这几个专业,课程多,学习内容又复杂,真的……还挺忙的。”

景明没领她的情。

景远山顿了顿,道:“要是学习还好,就怕他只想着没家长管束,成天在外头玩。哎,他学习要是有你一半自觉就好了。”

杜若尴尬极了,偷看景明一眼,后者浑然无所谓,他根本就不在乎。

杜若想,他应该是真的没有生气。

因为强者是不会被弱者惹恼的,也因为强者的眼里根本没有弱者。

景明吃完了,放下筷子,起身走人。

他瘫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知和谁聊着开心事,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他玩了没一会儿,就说:“我出去了。”

明伊问:“去哪儿?”

景明含糊道:“跟朋友出去玩。”

明伊说:“正好,带小若一起去。”

景明一脸他老妈神经搭错线的表情,无声半晌,以为是自己听错:“什么?”

明伊说:“你不是要和朋友出去玩吗?小若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你带她一起出去。”

景明张开嘴欲说什么,杜若立刻摆手:“阿姨,不用,我过会儿就回学校了……”

“明天还有一天假呢,回去那么早干什么?”明伊说着看向景明,语气不容反驳,“放个长假,你跟你爸都在外头,小若陪了我这么久,你也该带她出去热闹一下。”

景明挑了挑眉,瞥了杜若一眼,居然什么也没多说,就跟懒得争辩似的,瘫倒在沙发上重新玩起手机。

明伊满意了,笑着对杜若说:“你去换件衣服吧。”

杜若见现在成了这样子,再推托也显得矫情,便回了客房,从前几天买的衣服里随意选了一套换上。

然后她走回客厅,对景明说:“好了。”

景明正玩手机游戏,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

杜若穿了件白色短袖衫,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背带裙。

他一眼就看出这套衣服应该是自己妈妈给她买的。人靠衣装,别说,还真没那么寒碜了。

他收起手机,抄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

杜若看向餐厅:“叔叔阿姨,我先出去玩了。”

“去吧,玩得开心点。”

杜若快步跑出去。景明那脾气,肯定是不耐烦等她的。

景明上了一辆蓝色的敞篷跑车,杜若跟着坐上去,系好安全带,纳闷他家到底有多少辆车。

景家夫妇虽说嘴上各种挤对儿子,实际只怕是宠上天的。

中途手机铃声响,景明戴上蓝牙耳机:“出门了,你等一会儿。”

不知对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微变,有些恼怒:“你讽刺谁呢?我妈什么也没说。你说这酸话有意思没?”

那头估计立刻就示弱了,他面色转圜过来,一会儿就又继续正常对话。

聊到兴致处,他笑了一声,说:“让你待酒店里,你非要跟我去潜水,晒黑了怪我啊?”

杜若这才听出那头的人是闵恩竹。

他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又笑了笑,带着点邪气:“是吗?过会儿我好好看看。行了,先挂了。”

道路两旁,CBD大楼灯火璀璨,路上车流如织,红色的尾灯像漂在河里的水灯。

景明开口:“回家后我妈问起,别说见了闵恩竹,听见没?”

杜若正望着城市夜景,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回头:“啊?”

景明以为她不知道闵恩竹是谁,说:“闵恩竹,我女朋友。”

“哦哦,知道。”杜若点头。

“如果我妈以后问你,也别说在学校见过她。”

杜若心虚地点点头。

明伊阿姨叫她过来,难道是因为她猜到景明要跟闵恩竹约会而感到不满?

不懂。

景明带杜若进了一家KTV,装修高档,金碧辉煌。

帅气的服务生躬身为他们俩带路,进了包间,杜若没看见满屋的景明的朋友,也没看到闵恩竹。

包间里空无一人。

景明招呼来服务员,在平板上点了几样东西,就递过去一张信用卡,回头看杜若:“坐啊。”

杜若坐下,牛仔裙摩挲着她的膝盖,有些不适。

她心里七上八下,揣摩着景明单独带自己来这儿的用意。他们俩在这儿唱歌?

她想想,觉得不可能。

过一会儿闵恩竹过来,她当电灯泡?

她想想,觉得更不可能。

服务员走了,包间里光线昏暗,隐约能听到从哪个房间传来的歌声。

他站着,她坐着。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说话,很快尴尬地错开目光。

景明看了一眼屏幕,走到点歌屏面前,划了两三下,问:“来过KTV吗?”

杜若说:“高考之后跟同学去过。”

景明把手从点歌屏上移开,转身,看来没有教她的必要了。

杜若何其敏感,瞬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正诧异于他的细心,就听见他说:“你在这儿玩,我先走了。”

杜若从云端摔落泥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我有事。叫你班上的同学过来玩吧,到点了去停车场等我。”景明交代完,正好服务员拿着信用卡回来,他抽过卡片就走了,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偌大的包间空余她一人。

屏幕上,身着短裙的女孩们欢笑着,唱着跳着。

杜若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慢慢搞清楚心里那扎针般的感觉,或许该叫难过。

他今天明明没有露出那一贯轻视的表情,相反他还算客气。

她也不能怪他。

只怪她出来搅和了他的约会。她又不是谁,人家凭什么在意她呢?

反正他对她一贯都是傲慢轻视的。

以前他至少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学习比她差。

可现在,被一个比自己厉害的人轻视,这才是最憋闷的。

她始终发呆,直到门再度被推开,服务员端了巨大一盘水果和巨大一盘零食小吃进来,几乎摆满了桌子。

彩色的水果拼盘,金黄的炸鸡块、薯条和洋葱圈,食物稍稍能抚慰人心。

杜若想,如果何欢欢在,应该挺高兴的。转念想想,自己在这儿愁云惨雾的,太颓了。既来之,不如安之。

不是说了要享受生活吗?

她伸伸手臂活动筋骨,塞了一片獼猴桃到嘴里,好好吃;又吃了块火龙果,美味;再吃吃薯条和鸡翅,好吃到哭。

算了,原谅他了。

起码点了这么多吃的,算他有良心。

等等,那也太没志气了。她现在还很悲伤呢。

浑蛋啊。

悲伤逆流,化为滔滔愤怒:自己是被他利用了吧?他懒得跟他妈拉锯耽误时间又被训导,就阳奉阴违地把自己拐来KTV?

他把她当什么了?挡箭牌?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藐视!以为走之前给她点一堆吃的就能把她给收买了?

妄想!她回去一定要跟明伊告状!喀喀——除非他过一会儿给她道歉!喀喀——呃——先吃完再说。

杜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气鼓鼓地随手抽出盘子底下的小票,看一眼,差点儿掉出眼珠。

包间(大,豪华),1008元;

水果拼盘(大,优),588元;

小食拼盘(大,优),388元;

……

杜若赶紧吃颗草莓压压惊,自作主张地从价格里看到了某人的一丝歉意。

她擅长阿Q式自我安慰,让自己好受了点。

她吃吃蓝莓,又嚼嚼车厘子,拿手机在宿舍群里发消息:你们在干吗呢?

何欢欢回了一张图片,街边一堆麻花铺子,她人还在天津。

邱雨辰:跟我爸妈在郊外玩呢,全是人,挤死了。

夏楠则一直没回,估计没看到。

杜若得知大家都来不了,失落半刻又打起精神:来,我给你唱歌!

邱雨辰:死开,不听。

她哈哈大笑,点了一堆歌,一边唱一边发语音。

语音一条接一条轰炸宿舍群。

杜若才不管她们听没听,就假设那头有听众好了。

唱了几首后,邱雨辰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唱歌这么好听?!去选秀啊少年!我当你的啦啦队。

何歡欢:我当经纪人!

邱雨辰:滚球!

杜若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包间外偶有人走过,透过一块窄玻璃,或许会好奇里头光影暧昧,那人却为何自娱自乐。

杜若唱一会儿歌,聊一会儿天,吃一会儿东西,时间打发得很快。

但十点过后,群里的人都散了,或睡觉或忙自己的事。

她也累了,玩乐是非常耗人精力的。

她乐不起来了,就打开原声,趴在桌上听歌。

闹腾了一晚上,此刻安静下去,整个人笼罩在一股狂欢后的荼蘼气氛里。

她疲了,不想唱了,也不想吃了,只是趴着。

偌大的包间里播放起一首伤感的歌——

“你说你好孤独,日子过得很辛苦。

早就忘了如何寻找幸福,

太多的包袱,显得更加无助,

在没有音乐的时候很想一个人跳舞……”

毫无预兆,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杜若赶紧抹去,可越抹越多,像断了线的珠子。

压抑在心头一整个月的疲惫、紧张和自卑在一瞬间如破堤的洪水,她管不了了,索性趴在桌上,任由它去了。

杜若是被人推醒的。

服务员问:“还续房吗?”

她脑子一片混沌,斑驳的泪痕扯得脸颊发疼,看看手机,已是零点。

“不续了。”她睡得脖酸脚麻的,起身要走,看着桌上没吃完的水果和小食,不想浪费,说,“能打包吗?”

……

杜若拎着纸袋子下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兜兜转转走了一会儿。

景明的蓝色跑车很显眼,她没找多久就看见了。

景明坐在驾驶座上,手臂闲闲地搭在车门上,手指轻敲车门。

杜若立刻小跑过去,近了却发现副驾驶座上坐着闵恩竹。她靠在景明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嘟着红唇求亲亲。

景明极淡地笑笑,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闵恩竹不让他走,贴得更紧,追上去吻住他。

杜若愣愣的,见景明似乎渐渐来了兴致。

杜若听得脸如火烧,立刻躲去柱子后面。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她的心突然狂跳,仿佛是自己胸口被人掐了一把似的。

她还没平定心绪,那头跑车就发动了。

杜若慌了,本能地想要跑出去,却没敢。

直到跑车开远了,她才探出头来看,红色的车灯在通道尽头闪了一下,转个弯就不见了。

他忘了自己还在这里。

他还说什么到点了要她下来停车场等着。

出了商场,深夜的凉风灌进来,吹鼓起她的衣衫和裙子,还有手中的纸袋。

北方的风太大了,她不习惯,走几步就被吹得心灰意冷。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地铁站,发现早就停运了。

打车?太贵。

她拿手机搜出路线,沿着深夜寂静的街道往回走。

CBD办公楼上,住宅区楼里,窗口的灯光都熄灭了。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路灯。

街道宽阔,过街天桥安静,汽车时不时呼啸而过。

这座城市那么盛大,大到没有一个角落让她感到熟悉。

走着走着,她泪流满面。

背带裙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透过蒙眬的泪眼,她看见屏幕上出现“景明”二字。

她怒火中烧,用力摁下红色按钮,挂断!

“滚!”

下期预告:

景明正好走到场边喝水,目睹她摔了个狗啃泥。

怎么每次出糗都让他碰上,是嫌被他还鄙视得不够?

她跟他上辈子一定是有仇,世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