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P是如何履行“安全生产主体责任”的？

李文

在刚刚过去的全国第16个安全月，“全面落实企业安全生产主体责任”的主题得到了各方面的高度重视。但对于一些重特大事故而言，由于事故原因复杂，安全主体责任的边界如何界定和体现，责任主体如何在事故发生后尽职履责等问题并不十分清晰。

笔者就此对全球最大的跨国石油公司BP在经历墨西哥湾特大漏油事故后，如何持续履行安全主体责任的案例进行分析。

认错担责，坚持做正确的事情

作为全球500强中的旗舰企业，当年墨西哥湾深水地平线钻井平台漏油事故对BP造成重创。2010年4月10日事故发生后，曾有国际机构预言，BP将面临“肢解”、破产或者接受并购。接踵而来的不仅有国际舆论的口诛笔伐，说BP是一家被刷绿的“黑心”企业，更要面对漏油污染造成巨大经济损失和环境损害的来自美国墨西哥湾五个州的漫长诉讼与天价赔偿。BP能否在这场“灭顶之灾”中“浴火重生”？一时间无人能解。2014年以后，国际石油市场又遭遇油价断崖式下跌，屋漏偏逢连夜雨的BP能否在“内忧外患”中挺过来呢？

作为在全球70多个国家开展业务的跨国公司，墨西哥湾漏油事故导致BP股价暴跌，零售市场遭遇抵制，要面对难计其数的政府和私人诉讼，巨额赔偿待付，社会公众和媒体的严厉谴责，这些对其100年来积累的声誉造成了毁灭性打击。面对惨不忍睹的深水地平线钻井平台漏油爆炸和长达2500英里海岸线被污染的现实，BP选择了勇于面向全世界公开认错。新任CEO戴德利（Bob Dudley）向美国政府和五个州的受灾民众公开道歉，并在全球开展业务的几十个国家的主流媒体上刊发大幅致歉广告。BP表示，要对事故造成的影响负责，事故对公司造成的打击，促使员工更加团结一致，重新打造“更安全、更强大”的BP。

事故发生后，BP迅即开展应急处置，高峰时动用了4.8万人、6500艘船参与事故处置和油污清理工作，投入资金多达14亿美元、人工时超过7000万小时。这项工作持续到2015年2月才完成。

在美国政府成立了各种独立调查组开展事故调查的同时，BP成立了由50名内外部专家组成的内部调查小组，对事故原因进行彻底调查，并于2010年9月8日公布了这份长达191页的调查报告。报告称，系统调查和公开事故原因，是BP向各利益相关方和公眾负责任的选择。这份报告可以在BP官网上下载浏览。

调查报告得出了8个关键性发现，并绘制出事故树图，提出公司应实施更加完善的钻井和钻井作业操作管理系统，以及加强对合同方和服务商的监管与风险防控两个方面的改进建议。尽管调查结果表明事故原因错综复杂，但导向是基于自身规模和全球化业务的影响力，所以BP必须前所未有地担负起加强安全和风险管理的责任。

苦修内功，寻求系统性解决方案

在海平面以下5000至10000米海底开发石油，是一项常人难以想象的技术挑战。超高的压力和温度，人工无法触及的作业面，是世界上少数掌握顶级深海作业技术的石油公司才能抵达的领地。也就是说，墨西哥湾漏油事故本身代表了人类在向深海作业开发石油资源的极限挑战尝试过程中遇到了复杂风险，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安全事故，更具有向行业极限挑战的重大意义。

BP认为，探究深海石油开发的风险管理和通过技术创新与完善管理来提升风险控制能力，远比追究事故责任或一味强调厘清与技术服务公司之间的责任边界更有行业引领意义和社会价值。为此，BP经历了痛苦反思的过程：如何建立长效机制避免类似事故发生？如何能让一次事故换来全公司在该领域风险管控能力与水平的提升？如何将BP经历的这场劫难转换成全行业可以借鉴的“事故资源”？

BP反思之后采取了一系列积极行动：在系统调查事故原因后，随即在集团内部建立起了一套全新的具有独立监管职能的安全及风险管控体系。在休斯敦等地成立了五个全球业务风险管控中心，通过信息化和数字化手段加强了集团对全球各地业务的安全监管，以防止类似事故再度发生。BP强化了本地化的运营管理系统，组建了由全套的标准、流程、工具和方法构成的风险管理体系，用于识别、监督和控制风险。专门成立了一个具有独立督导权的安全及运营风险（S&OR）管理职能部门，从核能、化工等外部系统引进了在高危行业拥有丰富安全管理经验的专业人才，对专业技术活动进行安全管理指导和监督。

BP特别对深海勘探开发的漏油事故进行了技术和设备创新研究，形成了有针对性的防止深水作业漏油和控制海底钻井漏油污染的井下控制系统。其中，漏油罩就是一项防止漏油大面积扩散以减少海洋污染的发明。这些技术创新和完善管理的做法都同步向国际同行进行事故经验的分享。

从BP近6年披露的安全环保业绩指标来看，其可量化的管理指标均有明显改善，全球业务也未发生重特大安全环保事故。一个安全管理和运行可靠性得到全面提升、风险管理更加完善的BP回归了。

共同治理，以透明方式响应利益相关方

石油行业是高危高风险行业，一旦发生安全事故，往往造成严重的社会与环境影响。面对安全事故，BP不是简单地针对事故本身进行处置了事，更是对事故产生的广泛影响终身负责。BP的做法体现了一个行业引领者知错必改，对事故影响负责到底的态度和勇气。

尽管造成这起安全事故的原因中包含了深海钻井作业中的技术挑战、技术服务商存在的问题，以及泄漏防控措施的一再失控等错综复杂的因素，但BP丝毫没有推卸责任。尤其是在事故之后，BP重新审视了对于承包商和技术服务商关联责任的界定，认为BP应担负起与之合作的承包商和技术服务商在风险防控和安全标准方面提高其能力建设的责任。事后，BP加强了供应链管理，将帮助承包商优化其对安全及运营风险的监督和管理纳入公司管理流程，遵循最高的行业管理标准，要求承包商遵循BP的《行为准则》，鼓励承包商参与合作项目的决策和管理，以增加透明度和实现共同监督，最大限度降低作业风险。

漏油事故发生后，BP主动与美国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代表当地利益的海湾赔偿项目组、原告指导委员会、相关机构等开展沟通与合作，承诺对事故造成的经济和环境影响负责。承诺到2020年前，投入5亿美元用于资助独立科学研究项目，以增进社会理解、应对和减轻石油泄漏对海洋和海湾生态系统潜在影响的能力。具体包括海洋生态环境、海湾生态环境研究等。社会公众可以通过专门的网站（http：//research.gulfresearchinitiative.org/）获取这些研究报告。连续6年来已有数百篇研究报告在该网站上公布。2015年，BP为支持该项目已实际支付3.91亿美元。

2016年4月，该事故的处理达成庭外和解。BP为墨西哥湾漏油事故的应急处置、油污清理、经济赔偿、政府罚款、相关人员安置、生态环境恢复等累计支付620亿美元，这超过了BP集团2012年以来的全部利润总和。其中BP要在事故发生后的18年间向美国政府和墨西哥湾五个州的政府及相关机构支付经济赔偿49亿美元，清理油污和恢复生态环境支付超过140亿美元，支付当地居民安置和经济补偿费用等超过130亿美元，用于支持自然资源损害评估项目超过10亿美元。

在过错和声誉毁损面前，BP以积极心态和负责任行动熬过了旷日持久的诉讼和巨额经济赔偿，并逐步赢得了利益相關方的重新信任与合作。从低谷到上岸，BP将自我“救赎”的故事通过公司网站、年度可持续发展报告等渠道向全面社会公开，这一点堪称典范。

百年老店，负责任价值观是制胜之本

BP致力于成为一个负责任的行业领导者，尽管为7年前那场重大安全事故付出了惨重代价，但BP这家创立于1908年的百年老店，经过不懈努力，表现出坚忍不拔的顽强生命力。

BP的重生，基于其对自己所犯错误的深刻内省与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这得益于其负责任价值观的引领，让7.5万名员工重拾信心，采取有效行动，迅速摆脱困境。

BP在事故发生后不久，就提出了公司新的价值观：“安全、尊重、卓越、勇气、一个团队”，将“安全”置于首位。同时积极推进该价值观在全球业务和管理流程中的贯彻，包括招聘、薪酬、晋升和员工职业发展评估。公司搭建起“变革推动者”网络，在广大员工中开展核心价值观大讨论，鼓励员工结合本职岗位加深领悟并积极践行。

BP奉行最高标准的商业准则，率先制定和推广采用更高的技术标准，并将商业准则和安全环保标准扩展至供应商和承包商等商业合作伙伴，同步提升行业运行标准。

正是基于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的负责任行动，BP在全面承担责任的前提下，快速实现了逆袭。在过去6年间，BP总计剥离了750亿美元的资产，集中投资打造独特平衡的业务组合，同时提升了安全性、可靠性和基本业绩。在石油行业整体下行的形势下，2016年BP经营形势转好，2017年一季度运营现金流已达44亿美元。公司制定了到2021年的未来5年发展战略，整体业务结构将更加优化，成本控制能力将明显提升，盈利能力和整体竞争力都将进一步增强。

BP首席执行官戴德利表示：“BP正在回归增长轨道，我们已经从根本上重塑并打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BP。如今的我们更加强大，更加专注——我们充满竞争力，并能应对快速变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