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操纵理论看张爱玲译《老人与海》
2017-08-22曾妍妮
曾妍妮
摘要:《老人与海》在国内已经出现了20多个译本,但张爱玲的译本却长期受到冷遇,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事实上,作为《老人与海》的第一个中译本,张译本出自著名女性作家之手,受到美国新闻处的赞助,出版于冷战时期的香港,具有独特的风格。本文试图从操纵理论的视角,分析诗学观和意识形态等因素是如何影响张译本的翻译策略选择的,从而为研究翻译文学的形象塑造提供参考依据,并帮助重新评估张爱玲译作的价值。
关键词:操纵理论;《老人与海》;张爱玲
1.引言
操纵理论认为“翻译就是对原文本的改写”(Lefevere,2010:41),主要受意识形态(译者或赞助人的)和诗学这两个因素操纵(Lefevere,2010:vii)。操纵理论超越了以忠实或对等为标准的传统翻译观,从社会文化的大背景中探究影响翻译活动的因素,拓宽了翻譯研究的的视角。本文以操纵理论为框架,以张爱玲翻译的《老人与海》为语料,系统分析张爱玲个人的翻译诗学观和赞助人的意识形态如何完成对译本的操纵。
2.张译本中女性主义翻译诗学观的操纵
不同于西方女性主义翻译对文本的大胆干涉,张爱玲的翻译诗学是“介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男性象征秩序与女性书写之间的对话理论”(陈吉荣、张小朋,2007:50)。在翻译《老人与海》时,一方面张爱玲通过序言的方式对原文的意义作中性化解读,另一方面又在翻译中再现了原文的男权话语。
众所周知,《老人与海》是海明威硬汉小说的代表作。在翻译这一男性气质十足的作品时,张爱玲先是在译者序中赞扬了渔夫桑迪亚戈所展现的惊人“毅力”,并强调这种气概“不是超人的,而是一切人类应有的。”她还感叹这部作品“充满了生命的辛酸”,有着“淡远的幽默与悲哀”(陈子善,2004:190)。对张爱玲而言,“超人是男性的”,而女性身上则体现了的神的“同情,慈悲,了解,安息”(张爱玲,2006:109)。由此可见,张爱玲试图将老人身上体现的精神力量扩大到包括男人和女人的全体人类身上,强调作品中具有女性精神特质,以此对作品作中性化甚至女性化的解读。但是在文本的翻译中,她并不试图淡化原文的阳刚之气。张译本中把原文中的8处“brother”全都翻译成“兄弟”,两次把“a man”翻译成“男子汉”。同时张译本多使用明快的短句,保留了原文简洁有力的男性化语言风格,这表明张爱玲敏锐地察觉到了文本构建男性叙事的努力,但她没有试图使用译者的权利对此进行“改写”,而是选择保留文本中男性话语色彩。
3.张译本中赞助人意识形态的操纵
张爱玲为了赚得稿费,接受了美国驻香港总领事馆新闻处的委托,着手翻译《老人与海》,并于1952年底推出译本初版(陈子善,2011:131)。时值冷战,美新处组织翻译美国文学的用意是借此“向中文读者传达美国社会的价值观和理念”,从而“实行文化渗透”(王晓莺,2008:26)。作为美国主流意识形态的体现,《老人与海》体现了个人主义英雄观和浓厚的基督教色彩。为满足赞助人的要求,张译本采取了与同时期大陆翻译家海观的译本迥异的翻译策略。对于原文中涉及到意识形态的部分,张译本采取了明晰化的翻译策略,而海译本则进行了模糊化。
例如,老人在出海时的自言自语中反复提到上帝,如“Christ knows”、“Thank God”、“God let him jump”等。张爱玲将这些词语原原本本地译出,表明老人始终在向上帝寻求精神支持。而在海观的译本中,这些词语要么被省去不译,要么采取了归化的翻译方法,抹去了原作中的宗教色彩。
同样,《老人与海》中的经典名言“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中,“man”前面加上了不定冠词,指个体的人,同老人在海上孤立无援却勇敢不屈的处境吻合。海观的译本将其翻译成集体概念的“人”。而张爱玲的译本将“a man”翻译成了“一个男子汉”,强调了个人的尊严和顽强意志,彰显了文中的个人主义精神。再如,在小说开篇,张爱玲连用两个“一个”,展现了老人的孤独。又用“小船”和“大海流”对比,勾勒出了老人的非凡勇气,强调了个人的力量和非社会性。这里张译本中的个人主义甚至比原文更明显。而海观只是照常进行了直译。
综上,从当时中美对抗的大环境来说,《老人与海》中的个人英雄主义与中国的集体主义传统相悖,其中的基督教元素也与大陆倡导的无神论格格不入。但是张爱玲的译本是在香港出版,她为了满足其赞助人美新处的外宣要求,彰显了美国意识形态。
4.总结
诗学观和意识形态等文本外因素塑造了翻译文学的形象。由于其女性主义翻译诗学观的操纵,张爱玲在翻译中再现了原文的男权话语,只是用序言对原文的意义作中性化解读。由于赞助人意识形态的操纵,张爱玲对原文中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宗教色彩进行了明晰化处理。因此张译本呈现出了不同于其他译本的独特风格,因此也具有其独特价值。
参考文献:
[1]André Lefevere.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0
[2]陈吉荣,张小朋.论张爱玲女性主义翻译诗学的本土化策略[J]上海:外国语,2007(6):50
[3]陈子善.范思平,还是张爱玲? [J]北京: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11):130-131
[4]陈子善.说不尽的张爱玲[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4.
[5]王晓莺.多元视界下的张爱玲的翻译[J]北京:中国翻译,2008(5):26-27
[6]魏家海.操纵学派译论综观[J].广州: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04(7):29
[7]张爱玲.流言[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109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