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与命运摔跤

□江之南

站起来，与命运摔跤

□江之南

马哈维亚和他的孩子们

近日，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燃爆了中国银幕，这部体育励志电影让人看得热血沸腾。它根据印度著名摔跤手马哈维亚·辛格·珀尕的真实事迹改编，其实，真实故事比电影来得更震撼。

现实中的父亲兼教练马哈维亚，在印度这样一个体育弱国，在简陋的条件下和各种嘲讽、反对中，至今培养出了六名国家冠军，其中四名曾在国际赛事中获得金牌。

随着女孩们的成绩越来越显著以及电影《摔跤吧！爸爸》的热播，马哈维亚被誉为“印度女子摔跤之父”，珀尕家族也被称为“摔跤手家族”。这个印度独一无二的家庭，开始受到印度乃至全世界的关注。

铁石心肠的爸爸

印度西北部的哈里亚纳邦，是一个以盛产优秀摔跤手出名的邦，马哈维亚就出生在哈里亚纳邦的小村庄。他16岁到德里接受摔跤训练，后来成为邦冠军，但由于经济问题，马哈维亚不得不在1987年终止了摔跤之路。他的世界冠军之梦从此破灭，回到小村庄的他，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摔跤教练。

第二年，马哈维亚有了第一个女儿吉塔，然后是二女儿巴比塔、三女儿利图、四女儿桑吉塔。虽然已经有了四个女儿，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她们成为摔跤手：“对我来说，摔跤就是男孩的事情,我从来没见过女孩在泥地里摔跤，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能成为摔跤手。”

但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那次奥运会上，印度女子举重运动员卡纳姆·马勒斯瓦里获得了一枚铜牌，尽管是铜牌，但足够令人振奋。要知道，印度至今在奥运会上一共只获得过9枚金牌，而且从1980年到2000年的5届奥运会上，印度获得的金牌、银牌数全部为零，只有两枚铜牌。但因为印度的种种社会问题，作为女子，卡纳姆在获得这枚铜牌前，一直都是自费训练的。

这给对奖牌和荣誉无比向往的马哈维亚带来了灵感，他决定自己在家训练女儿们，直到有一天她们能站在领奖台上成为世界冠军。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计划，他用几天时间在自家庭院挖了一个摔跤用的泥坑。当时，马哈维亚还有四个兄弟住在村子里，他们五家一共十二个孩子。一天晚上，他告诉所有的孩子：“明天早上到我这里来摔跤。”

孩子们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但当他们意识到马哈维亚是多么认真、严格、疯狂地做这件事时，也只有接受地狱般的训练了。

严酷的体能训练，让孩子们想出各种办法逃避训练。孩子们谎报跑步里程，马哈维亚就指定路线，突击检查。当他外出需要隔天才能回家时，孩子们以为终于可以逃过一次晨跑了，然而马哈维亚却连夜回家，在第二天凌晨4点半出现在田野里，把正坐在地头闲聊的孩子们逮个正着。

为了能多休息，孩子们曾关掉闹钟，曾祈祷雨一直下，但下雨的日子里，马哈维亚把训练转移到了室内。

在村子里，大部分时间是没有电力供应的，为解决室内光线问题，马哈维亚准备了一个逆变器来保证训练用电，孩子们就和他斗智斗勇，在电灯关闭时插入一个熨斗或其他需要更多电流的电器，以便快速耗尽电量。

马哈维亚只能做铁石心肠的父亲。如果孩子们被发现耍小聪明、偷懒，就要更早地起床训练，甚至挨打，对他们来说，那真是一段泪水与汗水齐飞的日子，但马哈维亚不会有丝毫让步，就像电影中的父亲说的那样：奖牌不会长在树上，得努力争取，得下苦力，得有激情。

改变女儿命运的爸爸

不管是孩子们还是马哈维亚，都面临着共同的压力。哈里亚纳邦是印度典型的男权社会地区之一，男性专断、主宰着一切，拥有绝对话语权，而且还有限制妇女自由的禁令，以防她们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在这里，女性从来都是二等公民。所以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男孩是可以穿着短裤学摔跤的，女孩则要长衣蔽体，老老实实在家里学做各种家务，等到十二三岁时，她们就在父母的安排下结婚嫁人，然后继续在夫家做家务、干农活、照顾家人，但即使她们一生任劳任怨，被家暴也是家常便饭。

但马哈维亚要打破这一切。当别的父母在为女儿准备嫁妆时，他在为女儿们铺设世界冠军之路，他给她们的信念是：你们不比任何一个男孩差。每当训练太苦太累，女孩们沮丧、抱怨时，马哈维亚会反问她们：“你们和男孩吃的不是一样多吗？为什么训练的时候就不能一样呢？”在他眼中，自己的女儿和男孩没有什么不同。

为了摔跤，女孩们剪短了头发，穿上了短裤，和男孩们混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因为“太出格”和“有伤风化”，她们受到了村里人的指点、排挤，甚至批判，“女孩们的地盘在屋子里，不在运动场上！”他们嘲讽马哈维亚家的女孩会没人要，“谁家会娶一个摔跤的媳妇？”

马哈维亚的妻子曾经同样担忧，她告诉丈夫，不要把女孩们推入这项运动，穿短裤、剪短发的她们，将来怎么结婚啊？

马哈维亚的回答威武又经典：“我不要男人挑她们，等她们变得强大了，好男人随她们挑！”

十年艰苦、疯狂的训练之后，2010年英联邦运动会上，大女儿吉塔赢得了女子摔跤比赛55公斤级的冠军，成为印度历史上第一位在国际赛事上获得金牌的女子摔跤运动员。妹妹巴比塔则在那次运动会上拿了铜牌，但在2014年英联邦运动会上，巴比塔同样获得了55公斤级女子摔跤金牌。此外，巴比塔还两次成为英联邦摔跤锦标赛的冠军。

2016年英联邦运动会上，48公斤级女子自由式摔跤金牌被利图摘取，她在Facebook上兴奋地说：“我的姐妹们是世界上最刺激的女孩。”

马哈维亚的四女儿桑吉塔、侄女普里扬卡，虽然年龄不足20岁，但在他的培养下，也已经是国家冠军，并多次在国际赛事中拿到奖牌。

现在，珀尕家族的女孩们不再是人们嘲讽的对象，而是人们尊敬、羡慕和学习的榜样。她们的世界很广阔，在全世界飞来飞去；她们拥有无上的荣誉，每个人都有一大把奖牌；她们过上了相对优越的生活，拥有了自己的汽车。

2016年年底，28岁的吉塔与一名23岁的著名摔跤运动员喜结连理，电影《摔跤吧!爸爸》的导演阿米尔·汗也亲自到场祝贺，并致辞表示：“这部电影是送给吉塔的结婚礼物。”

改变印度社会的爸爸

马哈维亚的训练条件很简陋，他曾多次写信给当地政府和体育部门，但是一直都没能获得支持。电影中，马哈维亚在田间整出简陋的沙地作为训练场地，但实际上，他们通常在家里把草席铺开就开始训练，直到2016年，训练条件才有所改善。

马哈维亚的女儿们改变命运的经历，对当地的女人，甚至男人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尤其是那些曾以为自己只能做家务、干农活的女孩，她们开始知道并相信，自己的人生也有另一种可能。珀尕家族的姐妹们像是一座灯塔，照亮了人们心中的希望，也引发了一场革命。

吉塔说：“那些曾经问我父亲‘害不害臊’的人们，开始羡慕地说‘我多想有个这样的女儿’。”为了培养更多的优秀摔跤手，马哈维亚在自家自费建了训练班，当地的几十名小女孩，都在跟着他学习、训练。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因为热爱而自愿学习的，一部分孩子是奉父母之命而来，这看起来充满了强权和势利。她们也未必都能坚持下来，但在没有任何选择自由的特殊社会环境里，比起做个儿童新娘，然后一辈子活在家务和贫穷中，练习摔跤其实是给了她们选择的可能，毕竟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一丝改变人生、活出自由和自我的希望。

看着眼前正在成长起来的女孩们，马哈维亚想起曾对即将上奥运赛场的女儿说过的话：“你的对手不仅仅是赛场上的对手，还有那些歧视女性的人。”他希望把这句话传递给更多在训练场打拼的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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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钟健12497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