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别传
2017-08-21张瀚之
张瀚之
话说有个叫范进的老秀才,年过半百才考中举人,见着那报帖,喜难自禁,冲出家门,正欲大肆夸耀一番,哪料竟一跤跌倒在地。这一跤不要紧,却使那三魂离了六魄,他竟附在了这二十一世纪的学生于拂身上。
范进正欲爬起来,却见一圈陌生人围着他,焦虑地讨论着什么。也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先瞧见范进睁开了眼,惊呼“醒了!醒了!”一个中年妇女忙凑上来,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没事吧?”范进疑惑地点了点头。见状,众人都舒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把范进扶上了椅子。
范进听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也拼凑出了个大概:自己现在叫于拂,是一个复读多年的学生,今年总算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却在庆功宴上激动得晕倒了。而刚刚那个中年妇女,正是这于拂的母亲。
于拂妈此刻正眉飞色舞地致辞,一扫刚才的忧虑。“我们家于拂,那叫大器晚成,虽说复读了好几年,如今考上的也算是个排得上号的大学。要我说,我们家显贵的日子不远了……”
范进心里一阵窃喜:“看来老天待我不薄,这中举的福虽半点没享,但想必这考大学和中举是同等的荣耀了。”
“没意思!”在一片殷勤应和声中,忽地有人冷冷一笑。于拂妈恼怒地一甩头,正欲夹枪带棒地大骂一通,等看到这声音的主人,却“唉哟”一声笑开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伍实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我酸什么?”只见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拎着一瓶啤酒,摇摇晃晃地从酒席走向于拂妈。“只是替于拂哥不值,好好的热血男儿读成了个迂秀才。”说罢,踉跄着转了个身,指着于拂仰头大笑起来。
“你!”于拂妈气得浑身发颤,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一个高中毕业生,就是咱们这做亲戚朋友的也嫌丢脸。如今我听说,你竟还敢腆着脸找你妈借钱去办什么公司,趁早收了这心!学学你于拂哥读书是正经。”
伍实扬起脸,不服气地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倒是于拂哥你——”说着,他趔趔趄趄地凑到于拂面前,“你就是个现世的孔乙己,知道‘茴字的四种写法有什么用?还不是讨不到一碗酒喝!”
“那倒也未必。”范进忍不住替这于拂辩解,又拱手向上一拜,“咱圣上重学敬贤,只要你考中了功名,莫说一碗酒,就是一个县令也是讨得到的。”
伍实嘲弄似的瞥了于拂一眼,别过头,摆摆手,东摇西晃地离去了。
很快,大学四年过去了。
提起这四年,范进不禁有些愤愤然。没人把他视作文曲星下凡也就罢了,竟有人嘲讽他连寝室的内务都搞不好,是个十足的“书呆子”。范进真想不顾斯文找人理论理论:读书人何用做这些娘们儿家的事?别说这些扫地洗衣的琐事,就是那些文员之类有失体面的工作,范进我也是正眼都不瞧的。
就这样挑肥拣瘦的,眼瞧着快毕业了,范进的工作仍没个着落。
范进有些着急,这不,就连那些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岗位,他也“屈尊”一一写好了申请信。
可这些公司实在是欺人太甚——
就在前天,范进去应聘面试时,那个女考官皱着眉头对他说她公司要招什么“实用型人才”“创新型人才”,并诚恳地忠告他,像他这样的恐怕只适合做故宫博物院的展品。哼!就是他的岳父胡屠户也不曾说过这等刻薄话。
范进心灰意冷地长吁了一声,眼前忽地闪现出四年前伍实那轻蔑的眼神来。伍实这几年倒是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创立了一家小公司,如今上百万的收入也是有的。去年吃年夜饭时,于拂妈还谄媚地赔笑道:“我常说,我们家就数伍实最能干,就是清华北大的精英,也没有我们伍实这能耐。你们不知道,我这双眼睛却是认得人的,想着先前,我就觉着伍实这孩子适合下海去闯荡闯荡,今日果然不错。”伍实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范进的肩膀,说:“还得自己脚踏实地地去闯荡嘛,哪能拿着个大学文凭坐等张员外、李县令的巴结?”
想到这儿,范进的脸羞红得直发烫,不由自言自语:“是啊,时代变了嘛,我也得变了。”
(重慶南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