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像素“编织”不确定的寓言
2017-08-18李万
李万
出生在德国的凯伦·克诺尔(Karen Knorr)年少时在波多黎各生长,长大后在法国与英国求学。这份辗转变化的成长经历使得她对于文化和影像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她早期的观念性作品使用黑白纪实摄影与文字结合,批判地观看了英国的父权与阶级体制。之后她又将镜头转向欧洲的博物馆,将馆中的动物标本与博物馆的西方艺术藏品并置,架构出奇怪风趣的影像。此时观看艺术作品的不再是人而是动物了,克诺尔以此质疑西方学院式传统博物馆艺术作品的局限性,同时她也会用心地使用标题来为每幅作品点睛。我们不由发问:谁的话语权被剥夺走而成为了博物馆中无法出声的冰冷艺术品?谁成为了我们眼中的“他者”?
克诺尔近期几个系列的作品是她博物馆系列的深一步的演化,作品中的动物虽然平静地栖息在人类世界的建筑中,却让人无法抑制地怀疑它们存在在影像中的真实性----这番不确定的真实性便是艺术家对于自然与人类文化矛盾的表现。而画面中精心选择拍摄的建筑印证了摄影师对于阶级分化、殖民主义、异国神话、女权主义的观察与思考。
她先后在法国拍摄《寓言》(Fables)、在印度拍摄《印度之歌》(India Song)、在日本拍摄《物语》(Monogatari),以及在英国拍摄 《兰斯伯瑞酒店》(The Lanesborough)。所有创作皆经过充分的研究与调查后选择了具有深厚文化背景的建筑。此番采访正值克诺尔在印度旅行之时,很有幸能够与她交流作品以及她对于艺术作品创作意义的看法。
你的近期作品都有着惊艳的颜色和相似的美学体系,是什么影响了你的视觉语言?
我的作品发展自纪实摄影,被观念艺术所影响,可以称之为虚构式纪实摄影。而视觉语言则被欧洲巴洛克式绘画影响,我十分爱强调颜色的使用。
你的作品成品都是巨幅尺寸,而且往往作品中都有动物的存在,可否讲讲你的拍摄方式?
我通常使用大画幅相机拍摄,需要使用三脚架。在拍摄建筑的时候我都是使用自然光的,所以需要长时间的曝光。如果条件不允许我则会使用飞思中画幅数字后背或尼康数码相机。有时必须分区域拍摄那些建筑,然后使用后期合成。
我有时也会分区域拍摄动物,之前在印度拍摄的时候因为很多动物都是在保护区的丛林中,非常难以靠近。比如说当老虎在路上时我捕捉它的腿,而当它在灌木丛的时候拍摄它的头和一部分的身体,我就是这样合成一些近期拍摄的动物的。
你是如何决定每个空间里放入什么动物的?
一般我都无法提前知道我的决定。在我较早期作品“Academies” (学院)中,我会选择把动物标本放在与背景艺术品相呼应的地方,或者与神话故事和文学作品相呼应。而近期作品中,比如《印度之歌》和《物语》,我基本无法提前决定这个问题。当我回到伦敦后,在电脑上实际看到与尝试后期合成的时候我才会根据颜色、光线的因素去找到合适的决定。但是有部分作品确实是源自当地的神话故事,比如我的作品“The Lovesick Prince”(相思的王子)就是被印度的Ragamala绘画中的故事影响的。
所以大部分情况我是无法提前确定的,我所选择的是在这种所谓的幻想的数字空间中创作。我觉得在Photoshop编辑像素,就像是曾经我们使用针线编织衣服一样。这种长时间地工作去试图创作近乎真实的后期效果让我很有成就感。得到的影像也成为表现自然和人文两者怪异共存的效果,或许真的是在讲述两者无法真正共存吧。
在拍摄时遇到过阻碍吗?尤其你的拍摄地点包括了宗教场所。
没有,我都会提前沟通商量。但有的时候可能需要较长时间的沟通。我会很小心翼翼,不会打坏东西之类的。
你是否认为这些作品质疑了殖民主义和性别平等等问题?
是的,这是我用作品作为寓言的原因。它们用一件事去讲述另一件事。在《印度之歌》中, 我会特别注意摆脱印度只是个贫穷国家的刻板印象,那种常常成为摄影师的“受害人”的情况。我选择拍摄那里上层社会的文化,而即便是上层社会里,女性的选择也是非常有局限性的,比如她们的工作和爱情。我的“Fly to Freedom”(飞往自由)就特别选择一只白鸟在一个印度的“男性房间”中。我试图通过这种轻触式的、有趣的方式来讲述有政治性的故事,而不是用那种说教的方式。
而我也对文化杂合十分感兴趣。这是一种让边界消失的概念。如果我们都能够不停地交流与融合,那么就不会有那些令人痛恨的争端了!在我的《印度之歌》中很多建筑都是被穆斯林、印度、波斯、希腊文化影响融合而成的。这种关于“不纯粹”的主题是我所追求的。
現在有什么正在进行的新项目吗?
我现在还在准备和做研究调查的阶段,好笑的是每天我都会用苹果手机拍照。理想情况下,我十分想做一个和移民有关的项目,尤其是在现在的美国现状下。我是美国国籍,父亲是第一代波兰移民,我格外希望用某种方式去讲述这个话题。同时,我试图和另一位摄影师安娜·福克斯(Anna Fox)进行一个沿美国东海岸公路摄影的计划。但是一切都还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