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妙联戏乡绅

黄杰

明孝宗弘治年间，有年隆冬岁底，瑞雪铺地兆丰年，江南一片银色世界。千家万户做年糕，杀鸡宰猪羊，忙着迎春节。镇江东门外有个姓姚的财主，听说关帝庙来了一位神笔大师，闻名遐迩，轰动全城。他灵机一动，何不请他写副对联，也好显耀门庭。主意一定，他急匆匆奔关帝庙而来。进门一见那位气宇轩昂、一身道士打扮的先生，便打躬作揖道：“久闻神笔盖世，特劳驾先生泼墨，为小老儿写副大门对联。”

道士闻言，举目上下打量，见来者头戴红顶瓜皮帽，身穿马褂狐皮袍，心中有数，十有八九是心狠手辣的地主或奸商。冷冷一笑问道：“请问老丈以何业营生？”

姚乡绅点头哈腰回道：“小老儿务农为本，耕作为业，兼管油坊、糟坊、醋坊小本经营。”

果然不出所料，道士暗自好笑，于是，胸有成竹地挥毫唰唰唰写好一副对联：

上联：酿酒缸缸好做醋缸缸酸；

下联：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

姚乡绅略通文墨，接过对联端祥，字迹龙飞凤舞，笔势灵秀雄健，不愧出自名家之手，不由摇头晃脑默默念：

酿酒，缸缸好；做醋，缸缸酸；

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

读毕，仰面大笑道：“先生才高八斗，妙联如意吉祥，新年大发财。”说完将对联往怀里一揣，兴冲冲地走了。

一进家门忙不迭地将对联递给儿子，儿子展开一看，眉开眼笑，有板有眼地念道：

酿酒缸缸好；做醋缸缸酸；

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

爷儿俩面对先生手迹，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甜滋滋的，异口同声说道：“名人高手，妙笔生花，字字传神，千金难买啊！”

大年初二，三个女婿喜气洋洋地一齐给岳父母拜年。

大女婿刚进院，就看到了大门上的对联，不由放声念：

酿酒，缸缸好做醋，缸缸酸；

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

姚乡绅做梦也没想到肚子里还算有点儿墨水的大女婿竟会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脸都气青了。

二女婿喜欢奉承拍马，一见此情，转脸责怪道：“你不会破读别信口开河放臭屁。”说完都装模作樣地念着：

酿酒缸，缸好做醋，缸缸酸；

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

姚乡绅一听更气，本来青了的脸又变黄了。

三女婿是有名的“快嘴”，此时急不可待地冲上前去，白了大女婿、二女婿一眼，抢着念了起来：

酿酒缸缸好做醋，缸缸酸；

养猪大如山老鼠，头头死。

这下姚乡绅的脸，骤然大变，一蹦三丈高，一伸手，砰的一声，把使女端来的盖碗茶，打落在地，摔了个稀巴烂，怒声吼道：“你们这些丧门星，一个个混蛋透顶！”说罢，哗啦一声，将对联扯得粉碎。

原来，那位道士不是别人，正是明代有名的才子，书法家、文学家祝枝山。平日，他浪迹大江南北，游山玩水，以吟诗作对嘲讽、挖苦、戏谑贪官污吏、土豪乡绅，是他的拿手好戏。远远近近大小官员、财主恶棍，一听说他的名字，无不敬畏三分，甘拜下风。其逸闻趣事，至今还在人们口头上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