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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经济增长与成果共享平衡的发展政策
——基于1996—2012年影响劳动报酬份额因素的实证分析

2017-08-12黄新华沈子美

闽台关系研究 2017年4期
关键词:份额显著性资本

黄新华,沈子美

(厦门大学公共管理教育中心,福建厦门361005)



经济与社会

寻求经济增长与成果共享平衡的发展政策
——基于1996—2012年影响劳动报酬份额因素的实证分析

黄新华,沈子美

(厦门大学公共管理教育中心,福建厦门361005)

利用1996—2012年省际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表明,资本深化、财政支出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经济发展水平与劳动报酬份额之间存在“U”型关系且目前正处于曲线下降阶段。全球化使劳动报酬份额有所上升,人力资本的影响并不显著。分地区而言,东中西部之间影响劳动报酬份额的因素存在较大的差异,资本深化、进出口、产业结构等在东中西部地区的影响方向和程度不尽相同。寻求经济增长与成果共享平衡的发展政策设计,必须充分考虑地区差异以及影响因素的作用与方向。在具体举措上,要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加大人力资本和公共服务投入,加强劳动者的权益保障,提高其与资本谈判过程中的谈判能力。

劳动报酬份额;经济增长;共享发展

一、引 言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我国劳动报酬份额①劳动报酬份额具有不同的名称,如劳动收入份额、劳动份额、劳动收入占比、劳动收入比重、劳动者报酬份额等。此外,计算方法也有差异,主要分歧在于劳动者报酬在国民收入中是否扣除生产税净额所占的比重。出现了持续下降的趋势,这一现象引起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并达成一些共识:一是劳动报酬份额水平偏低,远远低于大部分OECD国家65%~80%的水平[1];二是劳动报酬份额持续降低的同时,资本要素的比率却不断上升。

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的事实引起了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指出,共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必须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作出更有效的制度安排。因此,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实现劳动报酬增长与劳动生产率提高同步,寻求经济增长与成果共享的发展政策,是厚植发展优势、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对于劳动报酬份额下降可能引发的影响,蔡昉指出,与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现象相伴随的是收入分配格局的恶化、收入差距扩大。[2]此外,劳动报酬份额的下降也是消费低迷、国家最终消费比重偏低的原因。[3—4],[5]71在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此消彼长的过程中,劳动收入决定的消费规模和资本收入决定的投资规模产生了结构性的矛盾,导致经济陷入以投资拉动的短期增长模式。

虽然对于劳动报酬份额下降已有共识,但对于该现象的解释却不相同。王晓霞和白重恩认为,经济结构转型、有偏技术进步、产品和要素市场扭曲是影响劳动收入份额的最根本因素,其它因素通过这三大因素间接作用于劳动收入份额。[6]产业结构变动[5]70,[7]28、国有部门改制[8]、全球化[9]25等也是学者们关注的影响劳动报酬份额的因素。李稻葵通过对世界范围内122个国家的分析得出劳动报酬份额可能遵循U型变化,同时他以我国2000年的购买力计算了达到谷底时的人均GDP为6 000美元。[5]70对于劳动报酬份额下降原因的解释直接关系到政策设计,也关系到发展成果共享、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因此有必要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二、文献回顾

对于劳动报酬份额的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大卫·李嘉图。古典政治经济学从生产要素的角度来研究收入分配问题,土地、劳动和资本所有者的分配状况是主要的研究命题。边际革命之后,新古典政治经济学将边际生产力决定的要素贡献作为国民收入分配中相应收入的获得依据,在继承古典经济学从生产要素角度研究收入分配问题的基础上,形成了国民收入的功能性分配。劳动要素在国民收入中的分配份额保持不变是宏观经济增长的典型事实之一——“卡尔多事实”,并在相当长时期内成为具有支配地位的理论共识。但在20世纪80年代后,一些市场经济发达国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劳动份额降幅,德国和法国尤甚。Guscina的研究表明,工业化国家的平均劳动份额由1995年的51.9%下降到2007年的39.7%,“卡尔多事实”不断受到挑战。[10]罗长远和张军的研究表明,我国劳动报酬份额的波动性更支持“库兹涅茨事实”而非“卡尔多事实”。[9]30

国内学术界对于劳动报酬份额的关注是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劳动报酬份额不断下降的现象开始的。对于劳动报酬份额下降可能引发的后果及出现变动的影响因素,学者们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解释。

资本产出比。在新古典经济学假设市场完全竞争、不存在技术进步的理论分析框架下,劳动报酬份额与资本产出比存在密切关系,并取决于生产函数的形式。当函数为柯布—道格拉斯(C—D)生产函数时,劳动收入份额恒定。但在不满足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如存在生产技术进步,劳动份额就会出现变化,具体的变化方向取决于资本与劳动的替代弹性。*当劳动和资本的替代弹性大于1时,SK曲线单调递减;当劳动和资本的替代弹性小于1时,SK曲线单调递增。Bentolila和Saint—Paul通过对OECD国家1972—1993年的研究发现,资本产出比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负向的影响,替代弹性系数大于1,意味着资本相对于劳动,其价格下降幅度更小,劳动报酬份额表现为减少。[11]Diwan对135个国家的研究发现,发达国家资本产出比与劳动报酬份额呈正相关关系,发展中国家则相反。[12]

产业结构转型。经济结构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最早可以追溯到李嘉图关于要素分配份额与经济发展阶段的认识。李嘉图认为,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下要素报酬份额是有所差异的,而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产业的贡献度并不相同。对于产业结构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一般的研究思路是从产业结构变化(产业间效应)和产业内劳动报酬份额变动(产业内效应)两个方面进行分解。Solow以18个制造行业的劳动报酬份额波动对整体劳动报酬份额波动的解释程度,研究发现各行业劳动报酬份额对整体的劳动报酬份额呈正相关变化。[13]Young在借鉴Solow的基础上,对35个行业进行的研究中增加了“协方差效应”,得出的结论与Solow一致。[14]罗长远等从产业角度对中国劳动报酬份额的变化进行研究表明,产业结构变化和不同产业劳动报酬份额以正相关性同时变化。由于整体劳动报酬份额的波动性大于细分产业层面的劳动报酬份额,这就意味着产业结构的变动和产业差异均加剧了劳动报酬份额的波动,并未使得整个经济的劳动报酬份额趋于稳定。[15]白重恩等也从产业的角度考察了1978—2004年劳动报酬变动的情况,发现总体劳动报酬份额主要由产业间效应引起,从农业部门向非农业部门的转变过程使劳动报酬份额持续降低,但如果产业结构转型发展到工业部门转向第三产业,鉴于第三产业的劳动报酬份额高于工业部门,将会提高劳动报酬份额。[7]39

有偏技术的进步。Acemoglu指出,技术进步并不是希克斯(Hicks)中性的,而是具有偏向性,并将其分为资本增强型技术进步(劳动节约型)和劳动增强型技术进步。当劳动与资本的要素替代弹性为1或两者相对增强速度与相对深化速度相等时,劳动报酬份额保持不变;当替代弹性系数小于1时,劳动增强型技术进步为资本偏向型,劳动收入份额会下降。[16]黄先海等引入希克斯要素偏向型技术进步的思想,将劳动报酬份额变化率分解为乘数效应、资本深化效应及劳动节约型技术进步,通过对29个制造行业1978—2006年的数据研究表明,劳动节约型技术进步对劳动报酬份额影响为负,平均贡献度高达70.59%。[17]

要素市场扭曲。如果市场偏离完全竞争发生扭曲,边际产出的变化会使劳动报酬发生变动。国有企业作为兼具创造利润与社会责任的一类企业,一方面需要盈利,另一方面还要提供就业岗位、吸纳社会劳动力和承担社会职责。对于企业的国有比重对劳动报酬的影响方面,已有的研究并不统一。白重恩等利用38个工业行业1998—2005年的面板数据得出结论,行业的国有比重程度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7]38;但也有研究表明相反的结论,认为国有企业的盈利能力可能不如其他企业,会降低劳动报酬份额。[18]因此,国有比重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主要取决于国有企业盈利能力和吸纳劳动力两种效应。国有企业改革初期,国企效率较低,劳动收入份额随国企比重的提高而下降;随着国企改革后效率的提升并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劳动报酬份额上升。[19]

全球化。新古典贸易理论认为,国际贸易是遵循比较优势理论进行国际分工和专业化的,经济开放会使拥有丰裕要素的国家收入份额提高。Harrison通过对100多个国家面板数据的分析后认为,贸易开放及资本管制的放松使资本的谈判力量被强化,劳动与资本的讨价还价能力和全球化过程中的劳动报酬份额有所下降。[20]外商直接投资(FDI)与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可以借鉴贸易理论,各国的优势资源和要素禀赋是吸引外资类型的主要因素。具有劳动力资源优势的国家会吸引劳动密集型外资进入,资本要素充裕的国家则更能吸引资本密集型外资。这就意味着,FDI能提高东道国要素丰富部门的份额。

政府行为。政府行为对劳动报酬的影响可以从财政支出规模和税负水平进行考察。作为参与初次分配主体之一的政府部门,通过征税内生于政府的经济目标而作用于要素报酬份额。财政分权改革之后,中国的税收收入占GDP的比重在短暂下降后,自1996年以来有所上升。[21]根据Diwan的研究,贫穷国家的政府财政支出主要用于补偿劳动者收入,能提高劳动报酬份额;而富裕国家的财政支出则倾向于对利益集团的转移支付,因此会提高资本报酬份额。[22]

综上所述,对于劳动报酬份额变动的原因,主要从全球化和结构转型的视角进行解释,这并不难理解。20世纪中期以后,经济全球化的进程明显加快,新兴经济体不断加入全球市场竞争体系,劳动、资本、技术在国家之间的流动频繁,促进了相互之间的投资贸易活动,经济的开放必然会对各国的劳动力市场产生影响;另外,伴随着各国制度转型和经济结构调整,产业结构和所有制形式的转变也会使劳动报酬份额发生变动。联系中国二元经济结构的事实,近年来有学者在二元经济理论模型下,分析了在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过程中劳动报酬份额变动的情况。[23—24],[25]45相关研究有助于厘清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的原因及其影响,但是这些研究并没有详细阐明各影响因素对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的影响程度和作用方向。基于此,本文将资本深化、财政支出规模、全球化、金融深化、产业结构、人力资本、经济发展水平等可能影响劳动报酬份额的因素作为解释变量,纳入1996—2012年的省际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探讨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影响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的原因,寻求经济增长与成果共享平衡发展的政策设计的关键与核心。

三、数据和变量

(一)被解释变量

劳动报酬份额(Ls)。关于劳动报酬份额的度量存在一定的分歧。根据国民经济核算体系,我国国内生产总值按收入法可分为劳动者报酬、生产税净额、固定资产折旧和营业盈余四部分。本文将劳动报酬在GDP所占比重作为劳动报酬份额的指标。

(二)主要解释变量

1.资本深化(K—Y)。该变量用资本产出比来衡量。根据资本产出比的显著性和回归系数的符号可以判断资本和劳动的替代弹性:当回归系数不显著时,资本与劳动的替代弹性系数为1;当回归系数显著且为负时,资本与劳动的替代弹性系数大于1;当回归系数显著且为正时,资本与劳动的替代弹性系数小于1。资本存量数据来自单豪杰等已有成果[26],其计算方法以1952年为基年,余下年份按其方法补足。GDP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并以1952年为基年进行价格指数的平减。

2.财政支出规模(Govexp)。该变量用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衡量。

3.全球化。该变量用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值(IE)和外商直接投资总额占GDP的比值(FDI)来衡量。考虑到进出口与FDI的数据在统计年鉴中是以美元形式计算的,因此将其按每年的平均汇率换算成人民币。

4.金融深化(Fin)。该变量以存贷款之和与GDP的比重来衡量。

5.产业结构。分别用第一产业的产值与GDP的比值(Firind)及第三产业的产值与GDP的比值(Terind)来衡量。

6.人力资本(Hucap)。借鉴陈钊、陆铭等的计算方法[27],用人均受教育年限作为表征变量,具体计算方法为:各层次教育水平的人数与该教育层次年限相乘,加总之后除以6岁以上受教育人口数量。即人均受教育年限=6d1+9d2+12d3+16d4,其中,di(i=1,2,3,4)表示小学、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人数在6岁以上人口数量中所占比重。

7.经济发展水平(Inpgdp)。考虑到经济发展水平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本文采用多数文献对经济发展水平的控制,引入实际人均GDP,以1996年的购买力平价进行价格指数的消减,在回归中对实际人均GDP取对数。

(三)面板数据模型

本文选取29个省市自治区1996—2012年的数据进行分析,考虑到行政区划的调整,重庆是1997年以后才成为独立的直辖市,因此将其并入四川省进行合并计算以保持数据的一致性,香港、澳门、台湾不包含在内,西藏由于数据缺失及异常值予以剔除。由于2008年是经济普查年,劳动报酬的数据取相邻两年的均值。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人口统计年鉴》《新中国60年统计资料汇编》以及各省市自治区的各期统计年鉴、中国经济与社会发展统计数据库。

上述各变量的基本统计量见表1。

表1 1996—2012年变量的基本统计量

四、实证分析

基于上述变量和数据,本文利用1996—2012年的省际面板数据对影响劳动报酬份额的因素进行回归检验,分析各变量对全国及分地区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强度和方向,进一步讨论估计结果对模型设定、变量测度、样本极端值的稳健性分析,从而厘清劳动报酬份额变动的原因。

(一)基本估计

模型设置如下:

Yit=β0+β1Xit+μi+εit+D_yr

其中,i代表各个省份,t代表年份,Yit为被解释变量劳动报酬份额,Xit涉及主要解释变量包括资本深化、财政支出规模、经济发展水平、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FDI总额占GDP的比重、金融深化、产业结构以及人力资本,μi为地区效应,D_yr为年份哑变量,εit为随机干扰项,β为常数项。对于模型中的地区效应,本文借鉴王小鲁等的区域划分,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辽宁、河北、山东、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广东和海南11个省市;中部地区包括黑龙江、吉林、河南、安徽、山西、江西、湖北和湖南8个省份;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10个省区。[28]引入年份哑变量,主要是为了剔除如有偏技术进步等与时间有关的因素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

表2 分地区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因素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t或z统计量,*、**、***分别代表10%、5%、1%的显著性水平。

本文首先对全样本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见表2)。需要说明的是,固定效应模型相比于混合OLS模型,主要差异在于考虑了个体效应:通过加入n—1个个体虚拟变量来反映截距项的不同;似然比检验(LR test)的结果拒绝了混合OLS模型。此外,Hausman检验的结果显示,拒绝了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不存在系统差异的原假设,P值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随机效应模型。考虑到篇幅问题,年度虚拟变量的估计结果没有在表2中列出。由于Breusch—Pagan拉格朗日乘数检验拒绝同方差的原假设,表中括号内是和异方差一致的标准差假设下的t统计量。从第一列的估计结果看,资本深化、经济发展水平对劳动报酬份额在1%的水平上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财政支出规模的回归系数为负,但未通过显著性水平;进出口、FDI、金融深化、第一产业占比、第三产业占比、人力资本均显示回归系数为正,且进出口、FDI、第一产业占比通过显著性水平。

模型2加入了经济发展水平的平方项,目的在于验证经济发展阶段对劳动报酬份额是否存在非线性关系。估计结果表明,经济发展水平的一次项系数为负,而平方项的系数则为正,均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其余变量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与模型1相比,无论是回归系数的正负或是显著性水平都不存在太大的差异。模型3至模型5是东中西部地区的回归结果,根据Hausman检验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其中,资本深化在中西部地区均具有负向影响,但中部地区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且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高于西部地区,东部地区的资本深化则对劳动报酬是促进作用且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财政支出在中西部地区同样具有负向作用而东部地区为正,但只有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显著;经济发展水平在三个地区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均显著为负,且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金融深化、第三产业占比在中西部地区均是正向影响而东部地区则阻碍劳动报酬份额的提升;进出口、FDI、第一产业占比在各个地区的影响方向均是正向的,但影响因素的显著性水平存在较大的地区差异,说明这三个因素对劳动报酬份额的作用机制存在较大的地区差异。

面板数据由于兼具截面和时间的特征,因此需要考虑异方差和序列相关的问题,可以考虑采用广义最小二乘法(FGLS)进行处理,适用条件是大T小N型的数据结构,在截面数大于时间跨度时,可以用带有Driscoll—Kraay标准误的固定效应进行稳健性估计。表3是剔除异方差、序列相关以及截面相关影响后对全国范围以及分地区进行分析的参数估计值。在考虑异方差和序列相关以及截面相关的检验后,根据Hausman检验结果,全国样本的两个模型、东中西部地区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

从全国范围内的估计结果看,资本深化、财政支出规模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在加入人均实际GDP(Inpgdp_s)后,模型7显示,Inpgdp的系数显著为负,Inpgdp_s显著为正,说明经济发展水平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具有U型关系;进出口、第一产业占比、第三产业占比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正向显著影响;金融深化、人力资本没有通过显著性水平。分地区的参数结果显示,东部地区资本深化、FDI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显著为正,经济发展水平、金融深化对劳动报酬份额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下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其余变量没有通过显著性水平。中西部地区各影响因素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方向存在较大程度的一致性。资本深化、财政支出、经济发展水平在中西部地区回归系数均为负,且经济发展水平均在1%的水平线统计显著;进出口、金融深化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均显著为正;FDI在中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均为正,西部地区未通过统计显著;值得注意的是,人力资本在两个地区的系数均为负。

比较地区间的劳动报酬份额影响因素差异可以发现,资本深化的系数虽然在中西部地区为负,但有意思的是在东部地区的系数为正,说明东部地区资本与劳动存在互补关系;财政支出在中西部为负但东部地区为正,已有的研究大多支持政府支出规模能够改善劳动报酬份额,本文中出现政府支出阻碍劳动报酬份额提升的结果也并不难理解,可以从政府财政支出结构偏好、官员的晋升机制和动机等得到解释;经济发展水平的系数在东中西部地区的系数均为负值且通过1%的统计显著,表明经济发展水平对各地区的劳动报酬份额具有负向影响,参数估计值显示在东中西部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差异不大;进出口和FDI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在中部地区都具有显著性,说明中部地区劳动报酬份额受全球化程度作用明显。金融深化、产业结构、人力资本在三个地区的作用机制存在较大的地区差异。

表3 分地区稳健性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t或z统计量,*、**和***分别代表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

资本深化的系数在全国的样本范围为负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表明资本深化不利于劳动报酬份额的提高。这一结果意味着资本与劳动之间存在替代而非互补关系,且要素的替代弹性大于1。这与罗长远[9]30、陈宗胜[25]49等的估计结果不一致。

模型5显示,财政支出规模与劳动报酬份额存在显著的负相关,这与多数文献认为的财政支出有利于发展中国家劳动者收入提高相悖。本文认为,这与政府的财政支出结构有关,在财政分权与垂直的行政管理体制紧密结合的现实中,由于不同类型的财政支出对推动地区经济增长(尤其是地方官员任期内的经济增长)作用不同,地方政府在财政支出结构上必然偏向见效快、增长效应明显的基础设施建设,忽视人力资本和公共服务的投入。[29]在地方政府将财政重心流向基础设施领域时,劳动报酬份额的比重会下降。

无论从全国范围还是分地区看,经济发展水平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都显著且为负。从数值上看,人均实际GDP(1996年价格)每提高1个百分点,劳动报酬份额约下降4%,这说明经济发展水平可能是导致劳动报酬份额下降的一个重要因素。伴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三次产业结构发生变化;农业的比重逐渐下降,而农业的劳动报酬份额要高于工业;在服务业还没高度发达的情况下,工业占比的提高将使劳动报酬份额下降。这与李稻葵等[5]78的跨国经验相一致。

全球化程度的两个度量指标进出口贸易和FDI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方向均为正,说明全球化有利于劳动报酬份额的提高。根据Stolpher—Samuelson定理,中国劳动力资源丰富,在劳动密集型产品上具有比较优势,通过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有利于提高劳动者的收入。外资的进入有利于缓解早期外汇的缺口,劳动者的地位和谈判能力会有所提高,劳动报酬份额也会随之提高。需要引起注意的是,近年来中国的人口红利在逐渐消失,劳动力成本的不断上升使得依靠廉价劳动力从事制造业低端贸易行为受到很大的挑战。

金融深化反映的是政府对市场和金融体系的干预程度,在放松管制的情况下,利率和汇率能根据市场供求关系作出真实反映从而增进储蓄和投资。产业结构中,第一产业占比、第三产业占比与劳动报酬份额存在正向关系,但在经过第二产业阶段时劳动报酬份额会有所下降;人力资本对劳动报酬份额总体上具有正向影响,但从结果来看并不显著。

(二)稳健性分析

本文接下来从不同的情形,即滞后期、内生性问题、变量的度量和样本容量对模型6的估计结果进行考察。首先是滞后期的问题。考虑到各影响因素的当期项并不必然对当期的劳动报酬份额产生作用,因此采用滞后一期进行估计,模型11为其估计结果(见表4)。在考虑解释变量对于劳动报酬份额影响的时间滞后性情况下,资本深化、财政支出、经济发展水平、进出口、FDI、金融深化、第一产业占比、人力资本的影响与模型6在影响方向及显著性水平上都相差不大。其次是内生性问题。固定效应模型或是随机模型中隐含的假设条件是所有的解释变量与随机干扰项不相关,当假设不满足时会产生内生性问题。合适的工具变量,即与内生变量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而与个体效应不存在明显的相关性是解决内生性问题的一个方法。由于变量的滞后一期项与当前期存在较强的相关性,因此多数文献采用滞后期作为内生变量的工具变量。本文对模型6进行内生性检验(Endogprob),该检验的理论假设是所有解释变量都是外生的。已有文献认为,资本深化、经济发展水平是可能的内生变量,通过Hausman检验和Davidson—MacKinnon检验,确定资本深化、第一产业占比以及金融深化为模型的内生变量,将其滞后一期作为内生变量的工具变量,采用面板工具变量法进行估计。模型12是FE—IV估计的结果、消除异方差后获得的稳健性回归结果。结果显示,资本深化、财政支出、经济发展水平的估计系数为负,且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进出口、FDI还是具有显著性并且系数的差异不大;金融深化、人力资本、产业结构虽然保持系数符号一致,但未通过显著性水平。

表4 基于模型5的稳健性分析

注:括号内为t或z统计量,*、**和***分别代表10%、5%和1%的显著性水平。

变量的不同度量也会导致稳健性问题。劳动报酬份额的度量,对于是否扣除地区生产总值中的生产税净额有一定的分歧。本文用劳动报酬在扣除生产税净额的地区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作为解释变量劳动报酬份额的度量,通过回归得到模型13的结果。在考虑计量模型的随机干扰项可能存在的异方差、序列相关或自相关等问题后采用Driscoll—Kraay标准误进行稳健性估计。估计结果和模型6在资本深化、进出口、FDI、金融深化、产业结构、人力资本几个变量上无论是显著性还是作用方向都保持一致。

模型14和模型15考察了劳动报酬份额极端值对估计结果的影响,分别是剔除劳动报酬份额两端1%和5%样本后的回归结果。从估计结果看,资本深化、财政支出规模、经济发展水平、进出口、FDI几个解释变量的符号或是系数绝对值并没有太大差异。

模型16是用出口代替进出口进行的估计。结果显示,在其它变量不改变方向的情况下,出口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这可能与出口产品中劳动密集型产品仍然占据较大的比重有关,也使得包括进出口在内的贸易对于劳动报酬份额的提升具有一定的作用。当然,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国内劳动力成本的提升,包括产业结构在内的经济结构转型会使得依靠劳动密集型的出口产品处于不利地位,资本密集度较高的出口产品会有所提升。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1996—2012年省际面板数据分析了劳动报酬份额变化的原因,并从内生性问题、变量的度量和样本容量对结果做了稳健性检验,基本结论如下:

资本深化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在回归结果中显著为负。这说明现阶段劳动—资本的替代弹性系数小于1,从这个角度判断技术进步的偏向性,意味着劳动增强型技术进步转向资本偏向型,劳动报酬份额下降。但从分地区的结果看,资本深化对于东部地区劳动报酬份额提高是有利的,说明在东部地区资本和劳动之间存在互补关系,劳动报酬份额会随着资本积累而有所提高。

政府财政支出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从全国样本来看)系数为负。这与政府的财政支出结构相关,在分税制以后,地方政府在财政上获得较大的剩余收益权,在与官员职务晋升挂钩的GDP锦标赛中,地方政府支出结构会出现“重基本建设、轻人力资本投资和公共服务”*已有研究发现,财政分权与地区经济增长存在关系,本文在剔除内生变量对模型设定的影响后,用财政分权指标对劳动报酬份额的影响进行了分析,估计结果显示分权水平在1%的水平下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参见:王小鲁,樊纲. 中国地区差距的变动趋势和影响因素[J].经济研究,2004(1):33—44;周业安,章泉. 财政分权、经济增长和波动[J]. 管理世界,2008(9):6—15.的现象。但分地区的情况显示,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在东部地区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正向影响,说明东部地区的财政在人力资本和公共服务方面的投入较大,对劳动报酬份额起到了较为明显的提升作用。

经济发展水平对劳动报酬份额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现阶段正处于“U”型曲线的下行段。这与李稻葵[5]80、罗长远和张军[9]32的研究结论相一致。李稻葵等从劳动力在二元经济中的部门转移角度提供了劳动报酬份额“U”变化的理论解释,在经济发展的早期阶段,劳动力的转移产生的摩擦力大于资本运动受到的阻力,因此劳动力的转移速度低于资本,造成其所获得的回报低于劳动边际产出,而资本正好相反;随着劳动力逐渐完成转移,劳动报酬份额会有所上升。从劳动报酬份额的产业部门差异也能得到支持,农业部门的劳动报酬份额高于工业部门,因此在以农业作为主要产业的经济发展早期,劳动报酬份额较高,随着工业的比重逐渐提高,而服务业发展并不充分的情况下,劳动报酬份额会有所下降。财产性收入相比劳动收入逐渐显示其重要性也是一个解释[9]30;在后工业时代,服务业的发展将重新拉动劳动报酬份额的上升。

进出口和外商直接投资(FDI)对于劳动报酬份额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支持了Heckscher—Ohlin定理。经济开放会提高丰裕要素的收入份额,中国劳动资源丰富,出口劳动密集度较高的产品有助于劳动报酬份额的提升。但需要引起注意的是,随着中国的“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劳动力成本的不断上升使得依靠廉价劳动力从事制造业低端贸易行为受到很大的挑战。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认为提高劳动报酬份额,推动经济增长与成果共享的发展政策设计必须关注以下几个要点:一要调整优化产业结构,充分发展服务业,促进经济从工业化阶段迈向第三产业,推动劳动力的部门转移;二要调整地方政府公共财政的支出结构,加大人力资本和公共服务方面的投入;三要根据比较优势进行贸易活动,已有的数据显示劳动密集型产业对劳动报酬份额的提高作出了贡献,但“人口红利”的逐渐消失使得依靠廉价劳动力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会不断受限,因此在继续发展劳动力相对密集的产业活动时,需要重视对劳动力的教育和培训,积累人力资本;四要加强劳动者的权益保障,提高其与资本谈判过程中的谈判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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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丽芳]

Seeking Balance Development Policy in Economic Growth and Sharing Achievement: Based on Empirical Analysis of Factors Affecting Labor Remuneration Share from 1996 to 2012

HUANG Xin-hua, SHEN Zi-mei

(Center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and Education,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361005, Fujian, China)

The analysis based on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 1996 to 2012 indicates that Capital deepening and financial expenditure have a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 on the share of labor remuneration. There is a “U”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level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the share of labor remuneration and at this stage is in decline. Globalization makes the share of labor remuneration rise, and the impact of human capital is not significant. In different regions, there is big difference in factors that affect labor remuneration share between the eastern and the western regions. Capital deepening, import and export,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so on have different directions and degrees of influence in the eastern,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In order to seek the balanced development policy design of economic growth and achievement sharing, we must take full account of regional differences and the role and direction of influencing factors. In concrete measures, we should promote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industrial structure, increase investment in human capital and public services, strengthen the protection of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laborers, and improve their bargaining power in the process of negotiating with the capital party.

labor remuneration share; economic growth; shared development

2017—06—02

福建省2011协同创新中心“公共政策与地方治理协同创新中心”暨“厦门大学公共服务质量研究中心”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15YJA790025)

黄新华(1968—),男,福建建宁人,厦门大学公共管理教育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 沈子美(1992—),女,浙江绍兴人,厦门大学公共管理教育中心硕士研究生。

F249.2;F224

A

1674—3199(2017)04—007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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