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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贬谪词人心态成因分析

2017-08-11夏向军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7年7期
关键词:北宋心态成因

摘 要:北宋贬谪词人的主导心态是旷达乐观,但又存在个体差异。结合时代特征、地域环境、惩罚程度、个性修养、交游能力、儒释道思想等方面的因素可以探究北宋贬谪词人心态的成因。

关键词:北宋 贬谪词 心态 成因

北宋贬谪词人的心态总体来说是较为乐观旷达的,代表词人有苏轼、黄庭坚等。但也有如秦观等,在谪居期间难以自适,多作悲苦愁闷之音。同时,同一个人在贬谪期间的不同阶段,其贬谪心态也不尽相同。如秦观,在贬谪初期,还存有被朝廷召回的期望,感伤但不绝望;贬雷州后,则彻底断了功名心,尽作凄厉之语。本文试从以下方面对北宋贬谪词人心态的成因进行分析。

一、时代特征

宋初重视文教,文人的政治地位有了很大提高,晋升机遇也多,政治环境相对宽松。在这种背景下,宋初的贬谪词人能积极乐观面对当下,对前途保持信心,对未来充满向往。如王禹偁,虽有屡遭贬谪的感伤与怀才不遇的沮丧,但总相信自己可以凭借文才重为朝廷所用。在黄州时,将自己的书斋称为“无愠斋”,寓“古人三仕无喜色,三已无愠色”之义。“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可见其积极用世之心未泯。神宗后党争频繁。尤其是元祐之后,党争进一步被意气化,相互倾轧、报复的情况非常严重,社会政治更趋黑暗化和专制化。贬谪词人们的社会地位、经济条件每况愈下,而且是连连遭贬,一贬再贬,越贬越远,甚至形同黔首,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苏辙因乌台诗案谪监筠州酒税,后又不断谪徙雷州、循州、永州、岳州、许州等地。面对不断的政治高压与迫害,词人对政治的恐惧与对生命的忧虑开始滋生。《答黄庭坚书》:“自废弃以来,颓然自放,顽鄙愈甚。”其贬谪心态呈现出忧怨与旷达兼具,超然中又有低沉颓废的矛盾。饱受政治风云变幻之苦的秦观,随着政治打击越来越重,贬谪心态从最初的荣辱之叹逐步转向悲苦绝望。耗尽一生心血、身心俱疲的他,即使徽宗大赦天下,也只有“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的凄苦、无望。

二、地域环境

总体来说,谪居之地条件是艰苦的。这在他们的词文中常有表述,如,黄庭坚在《定风波》中写到“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将贬所阴雨连绵,人不堪其苦的恶劣自然环境作了形象的比喻。苏轼在《答程天侔》中对贬地生活条件的艰苦、文化环境的落后有明确表述:“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其弟苏辙对贬地自然环境的恶劣也很有感触:“四方舟车之所不由,水有蛟蜃,野有虎豹。”在这种恶劣条件下,许多被贬词人身体也尽受折磨,如,黄庭坚就说自己“今年来病滞下十余日,比因积雨,舍中水夜上,为冷所逼,又暴下十数行,于今体气极寒,所进皆极温燥药,生冷不得妄近矣。”本在繁华之都,生活相对无忧,友人之间还可相互唱和。如今,人地生疏、山水险恶、条件艰苦、文化环境落后,不但精神苦闷,身体也是备受折磨,甚至有性命之忧。如此大的反差,其内心悲苦可想而知。

不同的地域文化也会影响贬谪词人的心态。以湖湘地域为例,屈原曾被贬于沅湘,其忠心却遭贬的悲愤之情见于《离骚》。贾谊被贬长沙,作《吊屈原赋》,借吊屈原抒发自己遭馋被贬的忧愤。后来柳宗元、刘禹锡等也相继贬居于此,学习了屈赋的表现形式和技巧的同时,也承继了他的幽怨情怀。《旧唐书·柳宗元传》谓宗元贬永州司马时“为骚文数十篇,揽之者为之凄恻”。湖湘大地浸润了迁客骚人的悲愤。这里还流传着许多神话传说,如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舜帝南巡死于苍梧,娥皇、女英泪洒九嶷山的竹子,成“湘妃竹”。这些神话故事中蕴含的悲剧因素契合了贬谪词人悲剧性心路历程。所以,当他们被贬于此,心理自然会受其影响,呈现出哀怨悲苦的一面。秦观在被贬郴州时作的《临江仙》(千里潇湘挼南浦)中的屈子足迹、湘妃瑟声,使全词笼罩着悲剧的氛围,凄寂悲凉之情跃然纸上。

三、惩罚程度

宋代对犯罪官员的惩罚方式有多种,责罚程度有轻有重。轻点的,比如说居住,还保有较为优厚的俸禄,也没人监管,有很大的人身自由,但要在指定的某州居住,不得随意迁移。而编管以上,则除名勒停,由官府派专人押送往贬地,且在贬地要受监视,形同罪犯。可以说,北宋贬谪词人基本上是越贬越远、官职越来越低、受屈辱程度越来越重。如,苏轼元丰年间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再改贬汝州团练副使。后又贬至惠州。紹圣四年,则贬为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元符元年再贬儋州。

而这种生活条件的越发艰苦,政治地位的不断下降,对这些有当世之志的文人,尤其是心性比较敏感、柔弱的文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沉重的精神枷锁。如秦观,在贬谪处州时,虽然官职下降,但仍有俸禄,有车马乘赴贬所。这个期间,他虽然也有很多词表现了对过去生活的种种怀恋,对目前遭遇的伤痛悲叹,但依然对能够重回朝廷存在着些许期盼。但是,随着一贬再贬,越贬越远,“岁七官而五谴,越鬼门之幽关”,其心态就越发悲苦。到贬横州时,已是由人押伴前往,跟罪犯无异。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对其人格尊严的羞辱践踏。削去官职,除名,又贬至雷州,功名之心彻底断灭,心态由悲苦转向绝望,其词也就越发凄厉了。可见,对人肉体及精神的惩罚程度不同可以导致心态的变化。

四、个性修养

不同的个性修养也会对贬谪心态产生影响。惠洪《冷斋夜话》卷三“少游鲁直被谪作诗”条云:“少游谪雷,凄怆有诗云:‘南土四时皆热,愁人日夜俱长。安得此身如石,一时忘了家乡。鲁直谪宜,殊坦夷,作诗云:‘老色日上面,欢情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后当不如今。轻纱一幅巾,短簟六尺床。无客白日静,有风终夕凉。少游钟情,故其诗酸楚;鲁直学道休歇,故其诗闲暇。至于东坡南中诗曰:‘平生万事足,所欠唯一死。则英特迈往之气,不受梦幻折困,可畏而仰哉!”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论道:“东坡谓太虚‘齐死生、了物我,戏出此语。其言过矣。此言惟渊明可以当之;若太虚者,情钟世味,意恋生理,一经迁谪,不能自释,遂挟忿而作此辞。”从这两处引文可见,秦观与苏轼、黄庭坚等人的贬谪心态的不同与其“钟情”“情钟世味,意恋生理”而导致的多愁、柔弱、敏感、易变的心性有关。

另外,据记载,秦观未入仕前,“行道雍容”“论说伟辩”,但两次落榜后,人就变得“其容充然,其口隐然”也,一副悲伤失落、郁郁寡欢的样子。可见,秦观的情绪极容易受外界环境的影响而变化,缺乏面對人生灾难时的强大心理承受能力,无法摆脱被抛弃、被荒废的精神痛苦,其悲苦不振贬谪心态也就整体呈现出有别于苏轼、黄庭坚的旷达。

五、交游能力

现代心理学认为,当一个人遭遇不良情绪困扰时,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让自己不快的事情上,否则就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而应该走出去、敞开心扉,多与他人接触、多参加各类活动,有效分散注意力。苏轼贬谪期间,常游览名山胜水,留名题诗、作文纪行。在对这些山水名胜的审美观照中开阔心胸、舒缓情志、忘却烦恼。而且还会因为游赏中的某个机缘触发而豁然开朗,有所感悟,如,在游蕲水清泉寺时,看到溪水西流,唱出了“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的豪迈之歌。在岭南,他还研究道术、求授道方。制作佳酿,“近得一桂香酒法,酿成不减王晋卿家碧香,亦谪居一喜事也”。享受美食,食蚝后“每戒过子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他还种树、作墨等。生活充实,以致很少有时间去品味痛苦。黄庭坚在贬谪期间,不仅与旧友及兄黄大临、弟知命有唱和,得到他们物质上的帮助和精神上的鼓励,还与贬地的官员建立了很好的交情。如黔州的曹伯达、张诜、逢兴文等,不仅与黄庭坚有书信来往,还经常去看望他,送些食物及生活用品等,一方面是物质上的支持,另一方面给了山谷很大的精神慰藉,使苦痛的贬谪生活多了些许温情,其词也见平和、洒脱之气。秦观过于沉湎于往日的美好,“前欢记,浑似梦里扬州”“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放不下过去,自然就很难以乐观的心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悲苦愁闷的情绪就很难挥去。

六、儒释道思想

面对贬谪带来的苦痛,不少北宋贬谪词人有选择地吸收儒、释、道中的某些教义,以自我调节,舒缓苦痛。如,欧阳修被贬滁州时,与祖印禅师居讷交谈后,就会有所领悟,有所释然。苏辙在《书楞严经后》说“予自十年来,于佛法中渐有所悟,经历忧患,皆世所稀有,而真心不乱,每得安乐。”

但是,贬谪词人对儒释道思想的主体选择上是有差异的,贬谪心态也因此有所不同。黄庭坚的消极避世成分多。苏轼则理性看待佛老思想,取其空静,学其通达,其儒家用世之心也未泯,能直面现实,泰然豁达地处世应物。秦观则对佛教的悲苦精神情有独钟,他的“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等,读来尽是哀伤。

总之,影响北宋贬谪词人心态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而且,这些因素相互交织、形成合力,使北宋贬谪词人心态在整体呈现相似性的同时,体现出个体独特性及阶段性。

参考文献:

[1]朱宝荣、周楚、黄加锐.现代心理学原理与应用(第二版)[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萧庆伟.北宋新旧党争与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

[3]王水照.元祐党人贬谪心态的缩影[A].王水照自选集[C].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夏向军 甘肃兰州 兰州职业技术学院 73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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