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粹主义中激荡的欧美
2017-08-11陈季冰
陈季冰
不久前举行的法国大选对于西方政治和全球秩序来说,是一场严峻的大考。它的最终结果让一年多来席卷整个西方世界的民粹主义浪潮首次遭遇重大挫折,也将暂时解除欧盟和欧元区解体的“警报”。现在,是时候对这一波肆虐西方的民粹主义浪潮作一番梳理了。
民粹主义的“关键词”
如果作一个总结的话,这一波右翼民粹主义浪潮主要包含以下几个方面的主题——
首先是反全球化。体现在经济上,最突出的就是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这也是它的核心诉求。不过需要审慎地区分各种不同的民粹主义。例如,英国“脱欧派”并不反全球化,相反,它经常将欧盟视作一个处处是保护主义壁垒的官僚体系,他们最响亮的口号是:离开了欧洲,英国可以更好地同全世界做生意。
其次是反移民。应该说大规模移民也是全球化的一部分,然而由于当下的焦点是反穆斯林移民,而这又与恐怖主义问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的背后或许还隐含着西方文明与伊斯兰文明之间的“文明冲突”观,所以它就越出了单纯的反全球化范畴,变得面向复杂、头绪众多。
第三是反建制和反精英。这其中包含了大量武断的阴谋论猜测,因而还具有浓厚的反智主义色彩。作为反精英运动的一个分支,当代民粹主义者还对长期以来备受尊重的主流新闻媒体充满憎恶。他们自认为,依托于信息技术革命的网络新媒体是实现“真民主”更好的新工具。
从本轮民粹主义思潮的上述三个基本主题看,它们全都是否定性的,几乎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内容。当下的民粹主义政客们或许敏锐地看到了问题,但他们并没有也不打算拿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而只是迎合和煽动那些自认为在全球化中遭受冲击和损失的“失败者”的不满情绪,并许诺他们:我们可以让世界停止运转并下车。
除了反对现行国际秩序以及维护这个秩序的所有制度安排和国际组织之外,民粹主义政客开出的唯一“药方”就是带领各自的国家退回过去那个保守闭塞、各自为政,甚至是霍布斯式的丛林时代。但20世纪上半叶的人类历史已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这是一剂致命的“毒药”,虽然它看起来可能对一些人充满诱惑。
通过鼓励公民和社会团体理性地参与公共事务讨论,健康的民主政治是一种达致共识的包容性机制,它能引领社会不断开拓新的未知领域,达到新的高度。民粹主义政治则正好相反,它总是通过迎合一部分人的非理性情绪来引发敌对,煽动仇恨,从而达到攫取权力的目的,这是一种制造分裂的机制。
另一方面,民粹主义总是伴随着恶意挑唆和攻讦的政治手腕。在本輪民粹主义浪潮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下列这些政治操弄的“关键词”,它们都直接或间接地与反全球化有关——
寻找敌人。民粹主义是借由同仇敌忾地反对某些东西来塑造自身认同的,所以它的首要任务便是寻找敌人。借助民众对现实政治的不满,当代民粹主义者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敌人——他们包括华盛顿和布鲁塞尔的政治当权派,执掌华尔街和跨国公司的经济权贵,以及常春藤大学的权威学者,甚至是好莱坞演艺明星等在内的精英们。敌人还包括从联合国到北约,从世界贸易组织(WTO)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所有跨国机构及其讲坛。
“爱国主义”。在本次法国大选中,玛丽娜·勒庞最重要的策略就是将自己与其他候选人的选战定义为一场“爱国主义者”与“全球主义者”之间的争夺战。她夸张地声称,那些“全球化的精英们”正在把法国的主权“出卖”给外国人,而国民阵线是“唯一能够重新夺回共和国失去领土的政党”。同样地,“收回控制权”也是最能引起英国“脱欧派”共鸣的口号。
无论是“英国脱欧”“美国第一”还是“法国优先”,贯穿于英国“脱欧”公投、美国大选和法国大选中的这些政治口号都传递着一个相同的理念:对绝对主权的膜拜。因此有评论者正确地指出,近来西方政治的一个新趋势是:政治博弈的双方不再是传统的左翼与右翼,今天战线的两边分别是民族主义与全球主义。
回到过去。特朗普的著名竞选口号“让美国重新伟大”道出了这一轮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浪潮的另一个重要“关键词”:怀旧。英国“脱欧派”、荷兰的海尔特·维尔德斯、法国的勒庞都希望各自的国家退出欧盟,他们也都在迎合相同的怀旧情绪。这些民粹主义政客让自己的拥趸认为,他们可以带领各国回到“过去的美好时光”。
特朗普嘴里的美国已经糟得不能再糟;对于拥有辉煌历史的英国来说,这种“衰落论”无疑是最有市场的。当前,似乎除了德国之外,没有一个西方国家的民众不是一肚子灰心丧气。由此,“回到过去”成了民粹主义政客赢得选票最容易的方式,他们的手段也如出一辙:关闭边境、筑起高墙、挡住移民……
强人崇拜。伴随着民粹主义浪潮席卷世界,国际政治中的“强人”领袖迎来了他们的好年景。与颇具人格魅力的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富有活力的英国前首相卡梅伦和审慎而坚定的德国总理默克尔不同,这些民粹主义“强人”领袖大多是民族主义者,都希望以自己的强势性格来突破常规政治的条条框框,领导各国实现“重新伟大”。
健康的民主政治需要高瞻远瞩的卓越政治家,因为他们能弥合分裂的人群,引导人民达成共识,充当民族的领路人。同塑造了现代世界的那些政治领导人,如罗斯福、丘吉尔、戴高乐、撒切尔夫人乃至里根相比,今日的政治“强人”们不是营造团结融合的政治氛围,鼓舞逆境中的人民,带领他们战胜困难,将现实政治拓展到崭新的边界,提升到更高境界,而是利用一部分民众的不安、恐惧和沮丧情绪,对反对者和新闻媒体采取羞辱和打压的手段,并承诺要“强硬”对付“犯罪分子”和外国人,盼望以此来使本民族“重新伟大”。
今日的民粹主义是反对政治本身
各种民粹主义之所以有市场,显然是因为它们所利用的许多不满情绪都是真实的,不满背后的社会现实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真实的。如我在前文指出的,民粹主义者敏锐地抓住了这个问题。
本轮民粹主义思潮在西方兴起的时间线,与2008年爆发于美国的全球金融危机,以及2010年后蔓延开来的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高度吻合,这构成了大多数人对它进行解释的第一种普遍视角,即民粹主义说到底是一个经济问题,经济危机伴随着失业率的提高,导致民众收入增长停滞,生活水平下降,这是民粹主义思潮兴起的社会土壤。
它很容易将目前的西方同上世纪30年代相类比。从这一视角出发得出的补救建议自然是“罗斯福新政”式的刺激经济增长,改善就业状况,构建更完善的社会福利网,同时提高税收以减轻经济不平等程度。
然而,这样的类比显然过于夸张了。当时欧洲许多国家的经济陷于极度凋敝,如1929年大萧条后,德国的GDP骤然缩水30%,失业人口高达600万;西班牙南方农业区遭遇大规模饥荒,北方工业区的工人成群结队地失业。
再看今天,西方国家的总体经济表现虽不如人意,但比起80多年前却是好太多了。美国经济正稳步复苏,失业率仅4%多一点,已接近实现充分就业;2010年以来,英国新增就业人口超过200万,失业率低于5%;荷兰的经济增幅超过2%,失业率只略高于5%。而且,得益于各国央行的支持,西方金融市场稳定攀升,屡创新高,信贷流动性充足,企业不仅根本不存在80多年前的那种大批倒闭的潜在危险,整体利润还在上升。
此外,上述“经济决定论”最无法解释的一个现象是,民粹主义势头正健的国家不一定是经济状况最糟糕的国家。除了经济繁荣的德国外,英、美是经济复苏表现最好的,它们也恰是当前民粹主义浪潮最汹涌的国家。
与之相反,自2007年以来,西班牙的GDP累计下滑8%,同期失业率超过20%,年轻人群体的失业率高达40%以上,但它并没有产生一个民粹主义政府;法国的经济和就业状况也比英、美糟糕得多,但选民剛在大选中拒绝了民粹主义。
于是,第二种解释民粹主义的视角便应运而生:这一轮全球化带来的增长并未惠及所有人群,相反它加剧了贫富分化,那些能够在全球市场竞争中如鱼得水的“赢家”获得了经济增长的大部分好处,那些不能适应变革、落在时代后面的全球化“输家”则没能分享到经济增长的成果。而当旧体系失败、危机来临时,后者却又承担了大部分成本,全球精英们则继续从各国政府的救助刺激政策中捞钱自肥。这种状况使得当今的西方社会处于高度分裂状态,愤怒的选民们接受了民粹主义的情绪化口号。
相比于只笼统地关注总量的“经济决定论”,这种更加关注经济中结构性问题的“贫富分化论”的确更有说服力。
回望大选的投票地图便可发现,希拉里的支持者集中于美国沿海城市,而内陆农村和小城镇地区则坚定地投票支持特朗普;在英国,支持“脱欧”的投票同样集中于农村地区、小城镇以及伦敦以外的其它城市;在法国,父辈和祖父辈曾投票给社会党的工人选民,眼下正在支持勒庞的国民阵线。
西方以外的情况也大致类似。普京在圣彼得堡、莫斯科等俄罗斯大城市受教育程度较高的选民中仍旧不太受欢迎,但在其它地区却拥有众多支持者;对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或匈牙利总理欧尔班来说也是如此,前者在土耳其保守的中产阶级下层中受到狂热追捧,后者则在除布达佩斯外的整个匈牙利都受到欢迎。
然而,这种全球化之下贫富差距扩大的视角近来已被一些实证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否定。英国一家名为“决议基金会”的智库不久前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富裕国家中产阶层收入受到的全球化冲击远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尤其令人信服的一个事实是:贫富差距的情况在不同国家之间存在显著不同,美国是西方国家中贫富差距最大的,然而美国恰恰也是西方主要国家中经济对外开放程度最低的。
这至少表明,民粹主义者找错了怪罪的对象。研究表明,国内政策如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或许比“全球市场”在造成财富和收入不公上更有影响力。
此外,“贫富分化论”难以解释以下两个现象:
第一,那些在大选中把选票投给民粹主义政客的选民往往也不是该国中经济状况最糟糕的群体。在美国,特朗普的支持者中鲜有最贫困的黑人或少数族裔,而大多是白人,其中亦不乏中产阶级。
第二,如果问题是贫富差距拉大造成的,那么,对应的呼吁应是“社会公正”“平等主义”的左翼民粹主义才对。事实正好相反,美国最为典型。特朗普的竞选招牌中,国内经济政策的主要内容是减税、放松管制和取消全民医保,这些全都是右翼的主张。
这促使一些人引入解释民粹主义肆虐的第三个视角:最近10多年间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技术变革才是引起社会剧烈动荡的主因,这不仅构成了对经济和就业的冲击,也对政治、社会和文化产生了意义深远的影响。例如,智能手机和社交网络的兴起赋予了过去“沉默的大众”以极大的发言权,这颠覆了传统的舆论秩序。精英“引导”大众思想观念的力量大大减弱,社会变得更加分裂和原子化。
在这个视角下,所谓全球化“赢家”与“输家”之间的经济差距只是民粹主义兴起的因素之一。当下的状况还显示了两种人之间的文化分歧:少数精英对各种变革(从新技术变革到大规模移民直至同性婚姻)的节奏安之若素;大多数普通民众则希望放慢脚步,重新寻找他们在宗教和民族文化方面的根。
我认为,上述这些研究民粹主义兴起原因的分析框架都含有一定的合理成分,也都有明显的缺陷。眼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样一种普遍弥漫于西方的情绪:现行治理体制和主流政治话语在面对飞速变化的社会时,似乎日益显得捉襟见肘。这既有真实的成分,也是民粹主义鼓动家渲染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人们对这一体制以及维护它们并寄生其上的建制派精英日益失去信心和信任。
今天的许多中产阶级“造反派”并不见得有多么仇视现行体制,但他们越来越不耐烦,进而愿意冒险让民粹主义政客尝试改变。你当然可以说,这是主流政治失败的结果。然而面对这种后现代式的“革命”,过去的那套社会民主主义旧“药方”恐怕已不管用了。在一定程度上说,今日的民粹主义不是反对某一种政治体制,而是反政治本身。
我相信,这是反思和研究这一轮民粹主义思潮时需要特别关注的重点。当然,不管这一轮民粹主义浪潮的兴起是哪种或哪几种因素共同造成的,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西方民众普遍存在着不满情绪,不仅对制度和权威失去信心,还认为自己被忽视和羞辱了,希望重大改变的出现;第二,民粹主义提供的解决方案是虚假的,一旦付诸实施,不仅无效,而且有害。
然而,精英建制派必须尽快拿出真实有效的“药方”,否则他们就会被民粹主义的“假药”取代。因此,马克龙当选法国总统意义重大,而他未来的改革使命则更加重大。如果他的改革能取得显著成效,民粹主义就会渐渐偃旗息鼓;如果改革失败,民粹主义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且势头可能更加猛烈。
历史会重演,但历史不会给予同一件事情两次机会。
全球化需要新的理论视野
在卸任前的最后一次出访中,奥巴马在欧元区债务危机最为深重的希腊指出,是全球化和技术变革引燃了民粹主义。特朗普在美国大选中取得令人震惊的胜利,以及英国在早些时候投票“脱欧”,都源于选民对全球化和快速技术变革造成的破坏所作出的反应。
他认为:“全球化、技术以及社交媒体和源源不断的信息以非常具体的方式扰乱了人们的生活:制造业工厂关闭,突然之间整个城镇不再拥有主要就业来源,人们对自己的国民身份认同或者他们在世界上的地位变得不那么确定。”
这意味着,从根本上看,全球化需要新的理论建构。
通常很少有经济学家反对自由贸易,“贸易促进财富增长”是经济学中的金科玉律。然而,奥巴马力推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以及《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却在美国国内掀起了一场有关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的激烈政治斗爭,并成为后来大选的焦点战场。
在这场争论中,一向支持民主党和奥巴马的多位自由派经济学家,包括诺贝尔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和保罗·克鲁格曼等,几乎全都站在了反全球化的立场上。这留给人们一种强烈印象:关于全球化的学术共识正在迅速瓦解,其理论版图变得日益模糊。
虽然,民调显示依然有多数美国人倾向于支持达成贸易协议,但反对声音也日渐高涨。少数族裔、边缘人群、茶党激进分子正与传统上主张限制企业权力、加大政府监管、增加社会福利的民主党自由派结成一个反TPP——其实是反全球化——的奇怪联盟。
他们达成了牢固共识: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给了企业和精英人士更多机会,却将绝大多数普通人暴露在更严酷的竞争中,从而加剧了美国的不平等。正是这个缘故,一路高歌猛进了半个多世纪的全球化最近遭遇严峻挑战,这也是近来民粹主义势力在世界各地迅猛崛起的根源。
我认为,问题的答案在于政治,而不在经济本身。
传统经济学对贸易的支持是建立在“比较优势”基础之上的,它认为,一个人、一个地区和一个国家都有各自的资源禀赋,这决定了他们的“强项”和“弱项”。在自给自足的原始自然经济条件下,人们不得不将大量资源投入到许多自身不具有优势的经济领域,从而造成总体效率的损失。贸易能让不同资源禀赋的个人、地区和国家集中精力发挥长处,进而最大限度地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产出最大的社会总福利。
应该说,在现代经济学诞生后的200年内,这种理论模型与经济实践总体上契合得相当好。
然而最近20多年来,一日千里的技术进步却给它造成了显而易见的困难。以美国为例,它拥有全世界最雄厚的科技和资本实力,这意味着制造业尤其是尖端制造业,应该是美国经济中的强项。事实也的确如此,以总产值计,美国直到2010年仍是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它在这把交椅上坐了100多年。但技术进步却使其制造业就业岗位数量在经济中所占比重自1960年代以来持续减少,与此同时,其制造业总产值却从1979年至今一直保持增长。而科技进步所节省下来的大部分成本都变成了老板的利润,工人与老板之间的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
这意味着,今天更少的制造业工人能够创造出更多的商品和产值,单纯商品出口的增长已不足以抵消技术进步所造成的制造业工作岗位的减少。类似的问题在中国也同样存在,这就是为什么近年来政府通过财政、货币刺激政策拉动经济,效益却呈现递减的原因。
因此,美国的普通劳动者若想要实现收入增长,或仅仅是维持现有收入,就必须从制造业大量转向服务业和白领工作。事实上,后者也的确是当今创造美国就业的主要行业。目前所有的自由贸易协议虽然对服务业的开放有所裨益,但受制于政治及文化因素,大规模的跨境劳动力流动是不可能的。
在欧洲,传统福利国家试图以政治力量促进“二次分配”,以抵消自由市场所造成的收入差距拉大。但在目前的民族国家体系之下,这一再分配只能局限在国家层面,因为只有国家拥有这样的权力,它很难随着一体化进程的推进而推进。而且,一体化越深入,政府就越无力实施再分配,因为这会带来大规模跨国转移支付的要求,只会使已经相当严重的欧盟各成员国之间的紧张局面进一步加剧。
另一位对TPP持怀疑态度的自由派经济学家、美国前财政部长劳伦斯·萨默斯写道:全球面临的经济挑战与一代人之前有着显著不同。在冷战和拉美债务危机刚刚结束之后,当时以中国为首的亚洲国家的复兴还处于初期阶段,彼时的挑战在于让新的市场出现。鼓励发展中经济体采用市场机制,并帮助它们进入工业化经济体的贸易协定,对创造全球经济至关重要。现在……(全球化)尤其有利于资本以及轻松往返于世界各地的精英阶层,但那些缺乏财力利用新的全球市场以及不想与低成本的外国劳工竞争的中产阶级却受到压力。
正如萨默斯所言:“我们现在面临的挑战不是创造更多的全球化,而是确保目前的全球化让全体公民受益。”放眼世界,全球化确实产生了越来越高昂的政治成本。我认为经典经济学的市场竞争和贸易理论依然有效,但它已不足以解决那些经济以外的问题。如果希望全球化继续推进,就需要引入有效的政治解决方案,而它的前提则是要形成一项跨学科的、新的重大理论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