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世界里
2017-08-11李银霜
李银霜
如我西沉,时光依旧。
喜欢凌晨时分的天色,那一天中最清明的时刻。路灯微微亮,浅蓝混着奶白的天空,鹅黄色的光晕从山顶向天边氤氲散开,日出时山峰的边缘轮廓被抹上一层浅浅的虾红色,一夜沉寂过后略带露水的梧桐树顶端初发嫩芽,满眼葱绿中闪过一抹淡粉,浅浅地笑着。
这个世界处处不同,生于南方,混合着雨香、稻香、酒香的土地,孕育的是柔顺与绵长。
江南湿润多雨。六点时,江南灯光便如烟火般尽数隐灭。随处可见的便是古桥,桥下流淌着的河水如千年前一般,秀丽清亮。船夫撑着乌篷船浅浅划过清幽婉转的河水,温柔得似划过安稳美好的梦。春天的雨飘扬在小镇上,细细如针如线,晨起披带蓑衣的农夫,褐色的脸上沾满雨丝。江南的雨是糖葫芦起丝时最悠长匀称的细甜丝,是回忆里最浓醇的味道。
此时的北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雨雪、大风、暖炕,还有乐于困守一室的家人,讲究的是一个“耐”字。
北方,有雨的日子并不多。如果遇上,便心存欢喜,暗暗惊奇。与南方不同,北方的雨磅礴而有气势,似迅雷,如猛兽,在你克服胆怯后,猛然升起的却是一股没由来的勇气。北方的雨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晶莹剔透,偶尔落出的一块黑,那可能是山石,间或一轮白色滑动,那大多是远行归来的人儿。可不管如何,北方的冬末春初,人们的天地只在一室之内,那儿有暖坑,有小酒和瓜菜,还有一家人的絮叨。
处在不同的世界,却总令人有些似曾相识之感,从袅袅水汽的江南奔向粗犷热情的北京。北京布局完好,闹中有靜,“安逸得让人如同熟睡于摇篮的小孩,让人可以自由地喘气”。北京俗语云:有名胡同三百六,没名胡同似牛毛。胡同是北京的脉络,是交通的行道,见证了中国百年来的历史文化变迁。不管喜乐哀怒,不论春夏秋冬,它都驻守在这里。北京闹得自在,静得安逸,不必烈酒,只要香醇温和的香片茶。这倒令人莫名地想起了丽江。
若是漫步丽江古镇,相拥而来的不是江南的娇嫩矜持,而是独属于云南的温柔婉约。在雪山下,你可以敲打着手鼓,清唱着民歌——自由得正正好。街道石砖印刻着纳西民族独特的风格味道,阳光暖清风,街道边无数温和的酒吧,啜上一口青梅酒,细细观赏丽江无尽的风光,安逸又舒适。
北京和丽江的气息是相同的,只是处久了就见出了细微的差异。北京适合欣然蛰居的老人,他们可以喂喂鸟,养养花,闲暇时分看看京剧,吃上一碗豌豆黄,再慢悠悠踱回家。丽江属于那些厌倦了花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都市生活的青年。漫游雪山古镇,敲击手鼓,学习民歌,或者开一家小小的可爱的旅店,不论春夏秋冬,烟雨蒙蒙,守着雪山,守着古镇,过自己愿意的生活。
联系总是莫名的,甚至是直觉的,仿佛毫无牵绊,却又脉络相连。敦煌的莫高窟,窟内满是精美的壁画——唐时的佛像,精美非常。余秋雨曾说,看莫高窟不是看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莫高窟的灵魂脉络贯彻整个盛唐。敦煌西连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敦煌莫高窟的生命绽放在美妙的沙漠里。顺着茫茫细沙,仿佛看到千年前丝绸之路的美妙辉煌。细沙中存在着一座山,一汪泉。山,名为鸣沙山;泉,名为月牙泉。看过沉黄细沙后,越过清绿的植物,再望一眼清澈的泉水,沙漠的美丽便埋在了眼底和心里。与此不同的是非洲北部的撒哈拉沙漠,那儿是乡愁与忍耐。一望无际的沙漠,无边的湛蓝的天空,独行其间的是一个人的放纵与流浪,一个人的自由与孤独,一览无遗。相距千万里,跨越千百年,可自由的灵魂与空灵的生机,却是息息相通,一脉相承。
还是回到江南,这儿总能轻易地见到廊桥。寻常几尺陌陌农家,河道边总少不了廊桥。挑担的卖货郎会一边吆喝,一边走过廊桥,浓浓月光终将浓缩汇聚成一片寂寞寒江。日暮归家的农夫踏上廊桥时便能清晰听见自己孩子咿咿呀呀的低语声,农妇一边喂饭,一边细细问着田中劳作的事物。采茶女润红着双耳与喜欢的人细细交谈,漫步静坐于廊桥。廊桥存在于江南人的心底,那是如雨水中打捞而起的一道浅浅的影子,湿漉漉的,却又闪亮亮。
一切美好,都从单纯开始建筑,经岁月长河的洗涤后,融入世界,融入历史,融入人生。他们给浮嚣以宁静,给燥热以清冽,给粗犷以明丽,给高陡以平实。唯其如此,世界才显灵动,历史才显精致。
我眼中的世界,有马蹄哒哒,细雨朦胧的江南;有酒香浓郁,粗犷勇敢的北方。是自由闲趣、岁月斑斑的北京,是明丽自然、慢歌慢谣的丽江,是精美绝伦、历史厚重的莫高窟,是野性奔放、追逐流浪的撒哈拉沙漠,还有那有平淡清丽、虚空归无的廊桥——
我在这里,在这世界里!
世界广阔,处处不同。这篇文章,有南方,有北方;有江南的婀娜,也有西北的粗犷;有余秋雨的叹息,也有三毛的自由与孤独。本文的亮点在于几个不同地方的对比,一比之下,每一处的味道便更加独特起来。虽然地方很多,可是,作者对每一个地方的把握都十分精到,写出了那里最独具魅力的地方,将它们组合在一起,可不就是一个这世界了吗?多而不乱,写出了世界的辽阔,也写出了世界的细腻。
(寒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