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景逼真 抒情真切

幽居初夏

陆 游

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柳阴中野径斜。

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

箨龙①已过头番笋，木笔②犹开第一花。

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③茶。

【注释】

①箨龙：竹笋的异名。

②木笔：又名辛夷花，是初夏常见之物。

③瓯：杯子。

【赏读提示】

从这首诗的本身可以看出，这首诗是诗人晚年的诗作。诗中八句，前六句写景，后两句结情；全诗紧紧围绕“幽居初夏”四字展开，四字中又着重写一个“幽”字。景是幽景，情亦幽情，但幽情中自有暗恨。

這首诗开篇入题，第一句“湖山”二字总括全篇，勾勒环境，笔力开张，一起笔便在山光水色中透着一个“幽”字。次句写到居室周围，笔意微阖。乡间小路横斜，周围绿荫环绕，有屋于此，确不失为幽居；槐树成荫，又确乎是“绕屋树扶疏”的初夏景象。这一句暗笔点题。颔联紧承首联展开铺写。水满、草深、下鹭、鸣蛙，自是典型的初夏景色。然上句“观”字，明写所见；下句却用“鸣蛙”暗写所闻。明、暗、见、闻，参差变化，且上句所言，湖水初平，入眼一片澄碧，视野开阔，是从横的方面来写。白鹭不时自蓝天缓缓下翔，落到湖边觅食，人的视线随鹭飞从上至下，视野深远，是从纵的方面来写。而白鹭悠然，安详不惊，又衬托出了环境的清幽，使这幅纵横开阔的画面充满了宁静的气氛，下一“观”字，更显得诗人静观自得，心境闲适。景之清幽，物之安详，人之闲适，三者交融，构成了恬静深远的意境。从下句看，绿草丛中，蛙鸣处处，一片热闹喧腾的景象，表面上似与上句清幽景色相对立，事实上是以有声衬无声，还是渲染幽静的侧笔。而且，这蛙鸣声中，透出一派生机，又暗暗过渡到颈联“箨龙”“木笔”，着意表现，自然界的蓬勃生机，细针密线，又不露痕迹。“箨龙”已过头，则林中定然留有许多还没有完全张开的嫩竹；“木笔”才开放“第一花”，枝上定然留有不少待放的花苞。诗人展示给读者的是静止的竹和花，唤起读者想象的却是时时在生长变化之中的动态的景物。

从诗中前六句幽美的景色之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诗人的怡然自得之乐，读诗至此，真令人以为此翁完全寄情物外，安于终老是乡了。但结联陡然一转，长叹声中，大书一个“老”字，顿兴“万物得时，吾生行休”之叹，古井中漾起微澜，结出诗情荡漾。原来，尽管万物欣然，此翁却心情衰减，老而易倦，倦而欲睡，睡醒则思茶。而一杯在手，忽然想到晚日旧交竟零落殆尽，无人共品茗谈心，享湖山之乐，于是，一种寂寞之感袭上心头。四顾惘然，无人可诉说。志士空老，报国无成，言念至此，只能怅惘。所以说这首诗在幽情中自有暗恨。梁清远《雕丘杂录》说：“陆放翁诗，山居景况，一一写尽，可为村史。但时有抑郁不平之气。”这是陆游一生忧国忧民、热爱生活、积极入世、坚韧执着的个性的展现，也正是这首《幽居初夏》的特色。

【读后思考】

1.诗的前六句是写景，请你说说诗人是从哪几方面突出表现一个“幽”字的？

2.请你结合全诗，说说这首诗抒发了诗人哪些复杂的思想感情？

【参考答案】

1.①以景写“幽”（“湖山胜处”“槐柳阴”“野径斜”“水满”“草深”等意象写出环境之幽静、初夏景色之幽美）。

②以动衬“幽”（“下鹭”）。

③以声衬“幽”（“鸣蛙”）。

2.①前六句借“幽居初夏”之景，抒发了怡然自得之乐（闲适之情）。

②尾联“叹息”，一是叹志士空老，报国无成；二是叹往日旧交零落殆尽，顿感寂寞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