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优先”政策下中国传统制造业出口的新困境及应对之策
2017-08-09孙媛
孙媛
摘 要:当前,美国新政府试图以“美国优先”政策使中高端制造业回归美国,其中自然也包括已经在中国投资兴业的美国企业回美国投资。这不仅直接威胁中国的外资引进,更是直接导致传统制造业出口的上行压力的同步增加,以及制造业进出口贸易摩擦和以技术标准为代表的隐形贸易壁垒的加剧。本文基于我国传统制造业出口的发展现状,详细地剖析了“美国优先”政策下,带给我国传统制造出口美国市场的困难和挑战,并对如何加快提升我国传统制造业的国际竞争优势,探讨了正确应对的路径或策略。
关键词:美国优先;传统制造业;出口新困境;应对之策
出于对本国利益的保护,美国总统特朗普从上任之初就坚决主张“贸易、税收、移民、外交,每一个政策都要有利于美国工人和美国家庭”,其“美国优先”政策必然对应着其贸易伙伴的利益损失或被边缘化。面对美国在贸易谈判中所主张的“更加有利美国的双边贸易协议”、“威胁本国产品的进口商品增加关税”等一系列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体现在对美的传统制造业出口中必然将面临更多困难,特别是我国传统制造业出口高度集中于美国市场而又尚未完成转型的状况下,如何具体应对“美国优先”政策带来的新挑战?如何积极探寻未来的发展策略与路径?已经成为我国制造业出口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一、我国传统制造业出口现状
(一)“中国制造”的国际市场竞争优势逐渐削减
长期以来,中国始终扮演着“世界工厂”的角色,这主要归功于我国强大的制造业,凭借人力成本低廉优势,一度成为拉动中国经济发展的源动力。据商务部相关数据统计显示,中国规模以上制造业企业出口交货值在2003-2008年间平均增长率达25.9%,2009年出现负增长,此后重回正增长状态;尽管增长率虽然始终为正,整体却呈下降趋势。至2016年7月,规模以上制造业企业仅实现出口交货值64928亿元,同比下降0.4%。2015-2016年,制造业PMI指数始终徘徊荣枯线附近,峰值仅为50.2,多数时候低于50,反映出我国制造业产品出口后劲不足。德勤发布的《2016全球制造业竞争力指数》中指出,尽管2016年中国制造业实力在全球依然位列首位,但全球高管却并不看好未来潜在竞争力,并预测未来5年中国制造业竞争力水平将下滑至93.5,落后于美国位列第二。
(二)传统制造业出口增速同步放缓
内部人力成本和运营成本持续上涨,外部贸易经济形势的持续萧条,加之我国传统制造业既要面对以东南亚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在制造业中低端市场上的激烈竞争,又要与发达国家进一步争夺制造业高端市场,使得我国传统制造业出口增速呈现放缓态势。美国波士顿咨询集团调查报告显示,目前中美两国制造业成本已相差无几,中国劳工成本优势的逐渐消失带动了传统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出口规模的下降。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机械工业方面2016年1-9月实现进出口总额3635亿美元,同比下降6.95%,其中出口2132亿美元,同比下降6.16%,扭转颓势步履维艰;2016年汽车整车出口虽然结束了上年的下降趋势,但仅呈现小幅增长,载货车依然呈下降态势;2016年家电产品出口额为570亿美元,较2015年同期微降0.4%,小家电出口311.6亿美元同比下滑1.6%;2016年度,全国食品行业累计完成出口额中,一般贸易下滑2.45%,进料加工贸易微涨0.69%,来料加工装配贸易剧挫68.09%,传统制造业出口滞缓现象不容乐观。
(三)传统制造业对美国市场的依赖性较强
中国作为美国第三大出口市场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国,中美互为重要的贸易伙伴,双边贸易规模不断扩大,相互的贸易依赖度和经济融合度持续提升。美国商务部统计,2016年中美双边货物进出口额为5785.9亿美元;美国自中国进口最多的产品为电机和电气产品、机械设备,进口额分别为1290.1亿美元和974.1亿美元,合计金额占美国自中国进口总额4628.1亿美元的48.9%;其次为家具玩具,进口额561.9亿美元,占美国自中国进口总额的12.1%,占美国进口市场的59.3%;再次为纺织品及原料,进口额395.0亿美元,占进口总额的8.5%;贱金属及制品则位居美国自中国进口商品的第4位,进口额为232.6亿美元,占进口总额的5.0%;鞋靴伞等轻工产品则占美国进口市场60.2%,皮革制品箱包也占美国进口市场的55.0%,具有绝对竞争优势。中国同时也是美国机电产品、纺织品及原料、贱金属及制品和塑料橡胶的首位来源国,详见表1。不难发现,我国制造业产品对美国市场有较强的依赖性,一旦美国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政策,或专门针对我国强势产品采取双反政策,我国传统制造业出口将受损严重。
二、“美國优先”政策下我国传统制造业出口面临的新困境
(一)美国政府的中高端制造业回归政策直接威胁中国的外资引进
制造业在一个国家经济竞争力中居于核心地位,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经济版图和竞争力。自奥巴马政府开始,就以优惠政策为美国企业在本土投资建厂创造有利条件,直接导致了以吸引本土企业回流的《创造美国就业及结束外移法案》的出台。在这一政策导向下,2010-2013年间美国在华新设企业总数由最初的1576家逐渐下降至1111家,年均增长率为-8.29%。自特朗普上台以来,他始终坚持“制造业回流”美国的政策,主张“雇美国人,用美国货”,2016年12月美国第四大电信运营商Sprint表示,将在美国国内新增5000个就业岗位;2017年1月,福特汽车宣布取消在墨西哥建厂计划;2017年5月,苹果 CEO Tim Cook 在接受 CNBC 的采访时表示,苹果将设立一个 10 亿美元的基金专门来推动美国高端制造业就业,以实现苹果将高端制造业回迁美国并创造更多就业岗位的目标。不仅如此,亚马逊承诺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为美国创造 10万个就业岗位;英特尔也表示,未来3~4年将投资70亿美元用于建设半导体工厂,这直接带来 3000 个工作岗位,以响应特朗普政府“美国优先”的政策。从中美间的资本流动来看,美国对华直接投资总额在2010年达到峰值40.52亿美元,此后受制造业回流政策影响,2011-2015年间美国对华直接投资持续下降,2015年已跌至近8年的最低点25.9亿美元。作为中国重要的外资来源国,“美国优先”政策已经对中国外资引进产生了明显影响。
(二)美国政府强化本土制造业竞争优势的政策恶化了中国传统制造业出口局面
低劳动力成本是中国传统制造业在国际市场长期占据较大份额的根本优势,但“美国优先”政策以财政补贴等宏观手段实现对劳动力成本的有效控制,促进了制造业回归和工作岗位增长。国内劳动力成本与美国的差距不断缩小,是我国传统制造业在美国市场占有率持续减少的重要事实依据。海关统计显示,截至2015年,中国对美国制造业出口总额的增长率已跌至1.57%;波士顿咨询集团调查报告也指出,2016年,中美两国间单位劳动成本之差已收窄至7美分每小时,但中国制造业的生产效率却只有美国的4.38%,加之美元对人民币升值、运费及税金、创新垄断等因素, “中國制造”的优势正在不断削弱。
(三)美国政府提升产品科技含量的政策增强了中国制造业摆脱“比较优势陷阱”的紧迫性
我国制造业产品出口主要集中于低技术含量的劳动密集型产品,高科技含量产品比较优势相对较弱,表现出显著的“比较优势陷阱”特征。美国基于科技创新和模式创新的产品品质提升,极大地压缩了我国出口产品的比较优势空间。波士顿咨询集团的分析就表明,中国制造业的成本优势丧失及其在高端领域承接力的不足,是美国逐步获取北美市场优势的重要原因。德勤发布的《2016年全球制造业竞争力指数》显示,在中美两国制造业比较中,尽管中国以100分排名第一,但较之美国99.5分的领先优势已经很小,且预计到2020年,美国将以100分远超中国的93.5分而获得明显优势。这反映出“美国优先”政策已直接危及中国传统制造业在北美市场的优势。为适应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及地区市场“新”需求,维持我国在全球制造业的地位和竞争力,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已刻不容缓。
(四)美国政府的本土市场保护政策加剧了双边贸易摩擦和隐形贸易壁垒
长期以来,美国将其制造业的衰退归因于自中国的产品进口,强调要通过高关税和汇率贬值来提升就业并保护制造业,不惜单方面实施反倾销、反补贴和知识产权保护的等手段。比如,针对中国对美钢材出口反弹,2016年5月,美国商务部确定对中国输美的冷轧钢板征收256.4%的反补贴税和265.8%的反倾销税;美国钢铁公司(US Steel)甚至指控中国以黑客手段窃取知识产权,从而寻求全面禁止从中国进口钢材。尽管中美两国铝业具有很强的互补性,但为抵制中国铝制产品,2017年3月和5月,美国商务部决定对中国出口的铝箔和工具箱产品实施反倾销反补贴调查,还对中国纺织业出口产品采取特别保障措施。中国海关统计显示,2016年我纺织服装对美累计出口450.25亿美元,同比下降5.69%;其中纺织品出口116.99亿美元,同比下降2.45%,服装出口333.26亿美元,同比下降6.78%;以知识产权为代表的贸易摩擦也日趋激烈,仅2016年上半年就针对中国企业的立案调查14起,同比增长180%;2017年前5个月,美国际贸易委员会已发起10项针对中国产品的337调查,不断以双反名义抵制中国产品,中美贸易摩擦频发,以知识产权保护为名义的隐形贸易壁垒的加剧,进一步提升了我国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的难度。
(五)美国政府的市场保护和刺激就业政策不断挤压我国制造业的利润空间和就业规模
在美国奥巴马政府提出制造业回归后的2012年,中国规模以上制造业企业的利润增长率就下跌至12.36%,到2015年仅为 4.11%。商务部针对在对长三角地区江苏省、安徽省、浙江省、上海市上市公司绩效统计中显示,2015年该地区600家上市公司利润负增长比例均超过30%,其中,安徽省最高,为49%;江苏省与浙江省分列二、三位,利润负增长比例分别为40%和38%,上海市最低但利润负增长比例也高达33%;净利润完全为负的公司有63家,这意味着整个长三角地区已有一成制造业上市公司2015年处于亏损状态,而且不少企业的净利润仅维持在3%-5%。在“美国优先”政策影响下,我国以机电、化工和高附加值的技术行业出口利润被挤压,而以纺织品、玩具、鞋和家具等为代表的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产品出口市场急剧缩减,企业利润增长步伐放缓。从第二产业就业人数来看,自2009年开始,我国第二产业就业人数的绝对数和相对数都呈下降趋势,到2015年已呈现-0.31%增长态势。美国保护主义政策影响下的国际市场份额降低是我国产业发展放缓和就业规模降低的重要因素。
三、提升我国传统制造业竞争优势的基本路径
(一)摆脱对单一市场的依赖,借助“一带一路”战略拓展制造业出口市场
出口市场的过于集中导致我国产业发展与他国贸易政策间的高度关联,他国贸易政策的变化,往往会加剧我国出口产业发展的不可控性。而依托“一带一路”新平台,可以实现我国制造企业对国际市场的有力拓展,摆脱对部分发达国家与地区的高度依赖,在兼顾传统贸易市场的同时,积极发展与新兴经济体以及邻近经济体间的贸易,能有效促进我国制造业出口地结构的调整和完善。通过适度调整制造业出口产品结构,积极搭建中国与巴西、南非、韩国、俄罗斯和东南亚等新兴国家及邻近区域间的贸易往来,通过政策优惠来引导本国制造业向这些国家及地区扩大出口,并充分发挥自贸区在贸易往来方面的优势。同时,提升对国内市场的重视程度,以个税调整、社会保障体系改革和完善等一系列措施,刺激国内市场消费,激发国内市场消费潜力。对于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的贸易市场,对其所实施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影响也无须过分悲观,由于其经济基础比较雄厚,市场购买力强,我国传统制造业仍可通过提升自身产品科技含量和创新速度,深耕传统贸易市场,实现与其贸易往来的巩固和强化。
(二)推进传统制造业升级改造,转变出口增长方式
美国对本国制造业回归的激励并不意味着其可以实现对制造业全产业链的占据,“美国优先”政策的实质是通过推进产业升级优先发展先进制造业,以维持高端产业链垄断位置。这意味着在制造业领域,中美两国未来的竞争将主要集中于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的争夺,谁掌握先进技术、谁能实现创新发展,谁就能在国际市场始终处于领先地位。因此,通过大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提升产品科技含量实现竞争优势转变,已成为亟需解决的关键问题。当前,对中国来说,就是要抓住“一带一路”和“中国制造 2025”的战略机遇,强化国家自主创新,优先助推自主性高技术产品和机电产品出口,使其在国际市场具备更强的竞争力,尤其是要转变出口增长方式,扩大以自主品牌、自主知识产权和自主营销为特点的国际市场竞争。同时,顺应国际市场潮流,以及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及地区对制造业产品的新需求,停止对高耗能、高污染和资源性行业等加工贸易的承接,着力引进或者与国外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的产业领域的相关企业合作;强化传统制造业企业的自主开发与学习创新能力,从战略层面强化产业统筹布局,进而敦促其创新能力发展,逐步摆脱对代工方式下成本优势的依赖。
(三)推动产学研三者合作,拓展传统制造业利润空间
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将有助于其在压缩生产成本、优先抢占市场的同时,实现产品利润空间的提升,而技术创新的实现又依赖于特定的人才,这就要求传统制造业必须加大对创新型人才的引进与培养,实现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创新能力质的提升。因此,我们应不断强化人力资本积累,注重职业教育对专业类人才的培养效用,培养实用型人才,避免重理论轻实践所导致的人才培养与市场需求脱钩;同时,大力支持科技创新企业设立示范实验室,丰富人才资源,积极培养复合型实用创新人才;推进高校科研机构的技术转移,可借鉴美国“高端制造合作伙伴计划”,实现产学研三者的充分、全方位合作。
(四)从国家层面建立出口预警机制,积极应对新型贸易摩擦
对于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及地区,其为维护本国市场,在使用传统关税政策的同时更加大了对知识产权维护、绿色环保标准等隐性贸易保护政策的运用,这就意味着我国为应对制造业出口产品所产生的贸易摩擦,有必要从国家层面建立出口预警机制,进而实现对出口国家及地区的产业市场状况的实时、有效检测。一方面,针对目前国家传统制造业的主要出口国及地区,建立有效的产品分析制度,及时把握产品出口状况的变化及引致变化的因素,若为贸易壁垒所导致的出口受阻,则应及时对相关企业发布信息并协助其应对;另一方面,强化制造业企业应对贸易冲突的能力,其应对主要出口国的相关贸易政策与法律条文有充分的了解,必要时可聘请专门的涉外律师,充分利用国际经济规则积极应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