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播、“美女刺客”、女知事 小池百合子从政史

刘润生

在不久前热播的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中，宝莱坞影星埃米尔·汗所扮演的爸爸为了让孩子完成自己“成为摔跤世界冠军”的未了夙愿，一直渴望生一个男孩。遗憾的是，他和妻子却连续生了4个女孩。在他终日郁郁寡欢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两个女儿有着惊人的摔跤天赋，于是全力训练她们成为了世界冠军。

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日本政坛也有类似的故事。小池勇二郎（下称勇二郎）是日本兵库县芦屋市一位富商兼政客的双料名人，二战期间担任过日本海军中尉，战后从事商业经营，拥有4家石油贸易公司，还出任日本关西经济同友会的干事长和日本全国中小贸易联盟的理事长。勇二郎一生最大的爱好是国际政治，在日本政坛有很大的野心。1969年，勇二郎获得前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赏识，受邀参选兵库县第2区众议院选举。勇二郎自以为稳操胜券，结果却意外败给了日本社会党的新人代表。这次败选让勇二郎深受打击，最终选择退出政坛。不过，这也让小池家跟石原慎太郎结下了政治因缘，为勇二郎让下一代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积累了政坛资源。

勇二郎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过，两个儿子对政治没有多大兴趣，让勇二郎非常失望。勇二郎深知在日本政坛，女性要闯出一片天地有多难，所以多次向亲朋好友感叹：“要是百合子是男孩子多好啊！”不过，随着女儿长大，勇二郎发现，女儿开始对自己在家里经常高谈阔论的政治话题产生了兴趣。而小池百合子（下称小池）对政治也慢慢从兴趣发展到了强烈的好奇心。每次茶余饭后，小池经常追问父亲关于国家大事的问题，而每次快到了父亲要回家的时间，小池也会事先预想：等一下爸爸会跟她谈什么时事要闻？

小池于1952年7月出生在日本兵库县。在她17岁、也就是父亲败选选择退出政坛的那年，她在一篇日记中写到：“我觉得政治非常有趣，希望我有一天能实现改革日本政坛的梦想。”勇二郎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就有志从政改变国家，非常自豪。不过由于当时的日本比现在更是“大男人主义”的天下，勇二郎多次感慨如果小池是一个男孩子就好了。

然而，小池在学业上的表现和对政治的理解，让勇二郎越发感受到女儿“巾帼不让须眉”的信念。从芦屋市岩园小学，到甲南女子中学;从甲南女子高等学校，再到关西学院大学，小池在父亲的影响下，明显表现出了比身边其他同学对国际时势的变化有更强的嗅觉。16岁那年，小池就对老师和同学说，日本没有石油，而阿拉伯国家石油丰富，今后石油会成为全球必争的战略资源，所以必须学习阿拉伯语。为此，小池让家人给她请了一位在日本留学的阿拉伯留学生担任自己的家庭老师，开始学习阿拉伯语。

1971年，19岁的小池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从大学退学，前往埃及开罗大学继续深造。哪怕在现在，绝大部分出国留学的日本人都会选择去欧美国家，在网络通讯十分欠缺的上世纪七十年代，跑到埃及读书，对日本人来说更是令人难以置信。但小池却坚信，阿拉伯语将会是下一个被联合国列入官方语言的语种（1973年，阿拉伯语被联合国列入联合国官方工作语言之一），学习阿拉伯语，了解阿拉伯地区，对自己，对日本，都大有益处。小池的决定几乎遭到所有亲朋好友的反对，包括自己的母亲。只有父亲勇二郎全力支持，并积极为她铺路壮行。

到了埃及之后，小池才知道自己因阿拉伯语还不符合开罗大学的要求而被拒收了。随后，小池花了8个月的时间加强阿拉伯语，终于达到新生标准，正式开启了在开罗大学的梦想之旅。每次小池从阿拉伯地区回日本，勇二郎都会跟她说：“那些国家资源丰富，哪怕在海底下，都蕴藏着关系到国家战略的东西。”“资源是国家存在的基本，日本没有石油，所以跟阿拉伯产油国的关系对日本来说非常重要。”

小池百合子与安倍

两次豪赌

小池到埃及留学期间，恰逢父亲退出政坛后，政治和商业双双走下坡路的艰难时期。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小池在读书期间，还兼职为到埃及的日本游客做导游，为埃日两国相关单位举办的活动做日语讲师等。

当时，正值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战争中的埃及，食物短缺，还不得不实行灯火管制，小池经常在黑暗的屋子里啃着面包艰难度日。集“军二代、富二代、官二代”于一身的小池，终于体会到了第三世界国家贫穷的滋味，这给了一直對政治抱着理想主义的小池以沉重教训。她在后来接受采访时曾回忆称：“在中东战争期间的所见所闻，成为我认清世界现实的最生动的一课，我发现，政治的理想主义对于解决现实问题毫无帮助。”

1977年，小池从开罗大学毕业，回到日本。归国后的小池，从事阿拉伯语翻译，随后到日本电视台当记者。在小池的记者经历中，直到现在仍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小池采访过巴勒斯坦前领导人阿拉法特和利比亚前总统卡扎菲等中东政治家，这些经历让她很快脱颖而出，并成为了东京电视台的主播，而主播的专业磨炼，也让小池有了过人的临场反应和辩论能力，这让小池在日本政坛上，无论是骂街斗嘴还是严肃讨论，都占了不小优势。小池对自己传媒工作经历的评价是：“使我练就了政治人物应有的胆大心细，让我能够清醒判断是非、跟上时代步伐。”

小池不仅选对了学业深造的国家，在政治生涯中，还选对了伯乐。在成为东京电视台主播之后，小池通过采访节目结识了很多政坛人物。有媒体称因为小池过人的口才和清晰的政治理念，不少政客都极力邀请她从政。

1992年，小池终于“弃播从政”，选择跟随当时刚刚辞去熊本县知事一职、正在组建新党的细川护熙，此时的小池已经40岁。同年小池接受细川的邀请参加了参议院选举，代表日本新党成功当选参议员。1993年，小池选择在父亲勇二郎曾经败选的兵库县第2选区参加选举并成功当选，为父“报仇”，随后连任5届。endprint

1993年8月，细川护熙当选日本首相，小池出任总务省政务次官。在“豪赌”留学埃及之后，小池的人生“豪赌”再次获得成功。

在2002年加入自民党之前，小池还先后加入了新阵线党、自由党和新保守党等多数党派，也因此曾被讽刺为“政治候鸟”和“政坛投机者”。对此，小池的辩解是，这是在腐朽的日本政坛中站稳脚跟的无奈之举。2005年，小池在众议院选举中，不遗余力为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冲锋陷阵，被誉为小泉内阁的“美女刺客”。这个称号让小池在日本政坛一炮而红。

“日本是没有资源的”，这个理念是小池从政的初心之一。2006年，小池成功说服了保守的日本政商界，推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清凉计划”，鼓励上班族不用穿西装领带上班，便服上班即可，以减少空调使用时间，节约能源消耗。這个计划得到日本国民的广泛支持，大获成功。从此，小池作为“日本节能先锋”的形象深入人心，成为小池后来晋升日本环境大臣的一个垫脚石。

随后，小池历任内阁特命担当大臣、首相辅佐官等职位，并在2007年第一任安倍内阁中担任日本首位女防卫相。不过，由于就任期间发生了下属泄漏驻日美军机密事件，仅仅当了54天防卫相，小池就引咎辞职。

放长线钓大鱼

大起大落的小池，接下来经历了“十年磨一剑”的政坛历程，从中央回到了地方。2016年6月21日，原东京都知事舜天要一因为被控挪用公款而引咎辞职，6月29日，自民党议员小池随即公开表明要竞选东京都知事，并请求时任自民党东京都支部联合会会长的石原伸晃作为自己的推荐人。出乎小池的预料，石原并没有答应。7月6日，小池表示，即使得不到自民党的推荐也要以独立候选人的身份参选。而同时自民党正式推荐了前总务相增田宽参选。结果，小池打败了增田宽，成为了首位东京都女知事。

东京都议会选举虽然只是地方性选举，不过由于东京都在日本政治版图中的特殊地位，一直被视为日本国家政治选举走向的风向标。2013年，安倍领导的自民党就是在东京都议会选举赢得了压倒性多数席位后，开始确立自民党“一党独大”的局面。小池曾在2016年9月下旬对新当选的日本民进党党首莲舫说：东京都都政虽然跟国政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很有意义。当时很多人让小池组织一个新党，进军国政，小池回应称：“你们饶了我吧，我想先好好做好东京都的事。”

当选后，小池在选举时做出的解决东京都幼儿园爆满现象的紧急对策、2020年东京奥运会费用预算修改案等承诺一一兑现，这让小池的支持率最高时达到了86%，成为历任东京都知事中支持率最高的一位。

2016年10月30日，小池凭借着自己在东京都的民意基础，创立了类似松下政经塾（培养出多位日本政界领袖的私塾）的希望之塾，以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希望之塾从东京都各地区的众多报名者中选出了2900人，小池称，2017年的东京都议会选举中，将以希望之塾毕业的年轻政客为主力。

7月2日，日本东京都议会选举。小池领导的“都民第一会”50名候选人全部当选

小池很快就获得了回报。此前一直拒绝组建新党的小池，到了2017年已经羽翼丰满。2017年1月，小池领导成立了“都民第一会”，并在6月1日举行记者会宣布已向自民党提交了退党报告，并出任“都民第一会”的党首。对此她解释称：“一直以来就想以就任‘都民第一会党首（的时刻与自民党）作为诀别。我会坚定地站在最前线，展现我的意志！”

为什么要诀别？小池说，安倍内阁近年来不断强化派阀权力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如今是政权或政党来决定公认候选人，某种意义上说……用人唯亲的现象越来越明显。”

7月2日，日本东京都议会选举。小池领导的“都民第一会”50名候选人全部当选，再加上支持她的公明党和其他政党议员，“小池派”在都议会内赢得了过半席位，重创执政党自民党。这一结果让这个早已刷新众多日本政坛纪录的女人再次成为世界政坛瞩目的焦点。

在历次东京都议会选举中，自民党基本都是压倒性胜出。自民党获得席位最少的是在1965年和2009年，均获得35个席位。而这次仅仅得到了23个席位，可谓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日本媒体猜测，小池领导的“都民第一会”会借着这次选举大胜之势，挑战明年举行的众议员选举。只要小池在接下来一年不犯错误，保持人气，必将成为安倍领导的自民党最大的敌人。

从小池近30年的政治生涯上看，其发展轨迹与日本主流政客的晋升之道完全不同。“不走寻常路”和“改变日本”成了小池的一个品牌。她在日本政坛也创下了诸多纪录：任职最长的环境大臣、第一位女性防卫相、自民党第一位女性总务长、东京都第一位女知事等。这个纪录还在增加：2017年6月14日，小池还通过日本双叶社出版发售了自己的写真集《小池百合子写真集 YURiKO KOiKE 1992-2017》，成为第一位出写真集的东京都知事。拍摄者是2001年为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拍摄并出版写真集的日本著名摄影师鸭志田孝一。由于预订人数众多，首次印刷就达到1.5万册，这个数据足以媲美日本当红偶像明星，出版社对此的评论是：“反响强烈，初版即发行1.5万册。数量之大，实在罕见”。

小池写真集的封面是她当年留学埃及时拍摄的照片，背景是金字塔，小池拿着一把日本扇子，带着笑容斜看远方。封面上写着：改变日本的“女性领导人”的真实照片。日本杂志《President》称小池是“日本的马克龙”，同样出身于精英阶层，又脱离了主流政党，都是通过对抗固有僵化体制而收拢民心。

从当选参议员，到东京都议会选举大胜，在25年的时间里，小池成为了日本少有的具有内阁大臣和东京都知事、中央与地方双重资历的政治家，而且作为一个女性，更是刷新了世人对“大男人主义”浓重的日本政坛的认知。回头再看，小池先立足地方、再培养个人势力组织新党、最后重新杀回中央的“三步走”战略真可谓步步精心。

在过去的一年中，当稻田朋美当选防卫相，莲舫当选民进党党首，曾有媒体推测她们可能成为未来日本第一位女首相。然而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稻田朋美能否在防卫相这个位置上善终，还是一个未知数;而莲舫所带领的民进党则势力单薄，唯一能对安倍形成挑战的，目前显然只有小池。

另外也有媒体认为，小池比安倍还年长两岁。而安倍内阁近年来一直在为其连任到2021年做各种人事和政策上的铺路，如果安倍能度过最近的信任危机，连任至2021年，那时候小池也将69岁，比安倍年长还作为“安倍接班人”显然不合常理。更别说她还有其他政坛对手：石破茂、岸田文雄等。而且，有不少分析认为，在对外政策上，小池比安倍更右，更强硬，更加难以令邻国安心。

所以说，小池能不能再次“豪赌”成功、老年得志，目前仍存在诸多未知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