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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儿向涛头立

2017-08-08李洁非

读书 2017年8期
关键词:现实主义文学小说

李洁非

S→I→S1

I→S1→非S

读者不必以为上面是什么物理学公式之类。那是批评家王干八十年代所写《透明的红萝卜—顾城诗歌的悲剧性》中,对于诗人顾城创作之精神世界所内含的悲剧性“形式结构”,加以抽象的表示。如今,很难想象从事文学批评,会采取此种样式。而在我来说,见到这一串符号,则莫名地生出亲切感,嘴边油然浮出会心的笑意—作为另一个经历过相同段落的批评者,我对此再熟悉不过,甚至当年自己亦曾这么干过。在八十年代中期,文学批评一度深深迷恋科学主义,所谓“三论”的控制论、系统论、信息论,以及玻尔、海森堡等现代物理学巨擘的理论,在文学观念革新过程中被心慕手追,许多作者与文章,极力模仿科学的风度,热衷于将文学问题的讨论数理化。此种风尚,人们一时鲜能置身其外,虽然骨子里大家不过是“文科生”,却纷纷企图披一件科学家的外衣。

对于王干来说,这是一个深深的记号,有如古玩中的鉴定依据,确凿地标明了他闯入“评坛”的时间和岁月。当然,除此以外,它还有一层意义,亦即同时标明了王干身登评坛时的姿态。显而易见,那是充满了新锐和前卫精神、挺立潮头的姿态。因为即便在八十年代中期,也并非所有人都以这种姿态向评坛挺进,那些持重守成之人,会本能地与新的潮流拉开距离,坚持使用老一套的批评语言和范式。所以,在当时,一个批评者愿意如此组织和表达其批评见解,实际上是非常鲜明地亮明立场:自己将同文学的变革紧紧站在一起。

这便是青春期的王干,在八十年代文学批评中的亮相。而我以积三十年与此人相识的印象做证,这种姿态几乎从未自他身上消失。后一点,是更加令人吃惊的。“弄潮儿向涛头立”,遥望曩昔,此种身影还有一些别的人,然而转顾目下,存者寥寥,王干庶几就是从八十年代“弄潮”至今而不倒的唯一幸存者。这个人仿佛“驻颜有术”,能让活力与青春这样长久不衰。从朦胧诗到网络文学,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文学热点,三十多年以来中国当代文学的变迁,在他笔下保持着全部连续性。如果试图仅借一位批评家的批评生涯,去追踪三十多年文学的缕缕丝丝,恐怕王干即是不二之选。面此,吾等曾经同路之人,难免敬愧交加。王干做到的,盖非所谓“坚持”那么简单;里面着实饱含了对于当代文学发展的巨大热忱与殷殷关切,不体会这一层,无以知其心之拳拳。

然而,我意外地也对他感到一点陌生和新鲜。这次有机会去读他各时期的文章,才发现许多年前,他主要是一个诗歌评论者。我认识王干,约当一九八七年左右,那时他关注的对象,应该主要已置于小说。加之我本人从来是新诗门外汉,故对诗评界孤陋寡闻,王干早年那些大作也就无缘见之。跨越这么多年,突然面对作为诗评家的王干,那种感觉相当独特。

“文革”后的文学复苏和变革,诗歌是走在前头的。我后来因做文学史研究,不得不补了一些课,这才知道早在“文革”晚期,北岛、多多、芒克诸人即已在白洋淀以流浪者姿态,用诗歌自由地探索超出时代政治之外的文学,而其他文学体裁,无论小说与散文,当时却都还被时代闷得死死的。这就是为什么,“新时期文学”肇初,朦胧诗便挣脱镣铐、翩然起舞,而小说等辈却在观念和技术上落后一大截。王干开始即致力于诗评,从一个侧面说明他对文学潮流的敏感以及关系之紧密。相比之下,我那时却溺于古典,还没有被当代文学的骚动所传染。

邂逅一个往昔的诗评家王干,已属意外,更使我讶异的,是他这些诗评之作的质感与质地。按照我们一般人的通俗的想法,诗或与诗有关的事物,或天马行空,或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总之是极感性极灵异的,诗评之异于一般的文学批评,也应如此。八十年代中后期,诗界兴起一股“非非主义”,因颇为轰动,吸引了我读过几篇他们的宣言檄文之类,印象就非常挥洒和浮嚣。依我对后来主要作为小说批评家、活动家的王干的风格之了解,是以机敏与激情见长,如果按图索骥,彼事诗评,亦当有此面目。岂知不然,这次读他几篇诗歌评论代表作,如《历史·瞬间·人—论北岛的诗》《透明的红萝卜—顾城诗歌的悲剧性》《辉煌的生命空间——论杨炼的组诗》《直觉的苏醒:思维结构的嬗变与调整—论朦胧诗的认知方式》《新的转机—第五代—新生代—后崛起的一代》等,皆皇皇大论、理路井然、密思谨识。这些论文的写作方式,我不禁想到了“学院派”字眼,虽然那时还未曾有此说法。王干的小说评论,以鲜活的感性和“在场”“直击”的经验形态有别于同侪,但其诗歌评论,却偏偏走着理性、思辨的路线。此人之有个性,一至于斯。照这几篇诗歌论文来看,转做小说评论后,他完全有能力亦更有理由,拉开架势去写那种高头讲章、体大虑周的作家论、作品论一类文章,然而他反而不这么干了,摇身一变,以轻骑兵方式在小说评坛冲锋陷阵,大量地写一些及物即时、随物赋形、见情见性的文章。

虽然我对诗评知浅闻少,难以置喙,但王干的旧作有不少地方仍带给我新鲜感。例如一九八五年十月,他曾写下这样的句子:“北岛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知道,北岛乃当代诗歌一个时代之象征,很多后起之辈,都以跨过他的身影作为自我突破的进阶,“北岛死了”曾经是诗坛一句极富煽动力的口号。王干上述说法,虽不像“北岛死了”那么耸人听闻,但却可能是类似意思的较早提出。他在文中下此断语时,尚未从全盘超越和扬弃朦胧诗的立场出发,而是假由朦胧诗内部诗路诗格的比较,提出“江河、杨炼的时代即将来临(今天是创造史诗的时代)”,但无论如何,他对北岛的怀疑,都有“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意味,可见他的见识在当时诗评界之前卫。写于一九八七年的《新的转机—第五代—新生代—后崛起的一代》一文,应该是受到上一年末“中国诗坛一九八六现代诗群体大展”的激发,而就诗界大变革及未来走向予以总览、前瞻和纵论的一篇雄文,辞气之盛,在王干历来批评中无有过之者,劈头第一句:“现在需要重新开始。”我觉得是借镜于胡风一九四九年的名句“時间开始了”。但这里我于此文,最想说的并非其行文的勃勃青春之气以及它对诗歌前景的种种展望,而是里面出现的几个崭新语词和提法。其中之一是“新生代”这个字眼,文曰:

新生代后期出现了人类,没有新生代的巨大磨难,便没有现代文明的历史。

随后作者明确做出“把北岛之后的一大群诗人比作新生代”的表述。如今,“新生代”已是针对小说创作某个群体、现象或发展阶段的通用语,而以我所知,它大约到九十年代中期才普遍用于小说批评,而王干用此词却早至一九八七年,故我怀疑,是他将这术语首先引入了当代文学批评。又一字眼,是“后崛起的一代”;如果我未错记,“后××”的构词法,整个八十年代并无踪迹,也是九十年代以降,方始蔚然成风;这样看来,此文又成为另一流行词的始作俑者。稔知近数十年文坛变故者,都了解王干素有“命名大师”之才,这里他以一篇文章而催生两个流行词,即为明证。

但我们不可据以认为,王干诗歌评论一味以观念、创想为先,缺少对诗人作品的灼见与发微。实际上,正如我前面所说,诗评家王干相当“学院派”,相当注重文本解读。有时候,此种工夫或功力,近乎达到洞穿对象的地步。在他对顾城的批评中,我读到一段令人惊艳的话:

顾城老是想回避现实生活的矛盾和冲突,而企圖回归大自然的明朗与亲切之中,但人与自然也并不是能够全部和谐地相处,人与自然之间时时发生着悲剧,当顾城把整个交付给自然的过程中,自然也以另一种内在的强大力量制约着人。

称之“惊艳”,可能有些残忍;但作为一位批评者,以卓越的预见,早早做出这样的论断,吾人不得不为之击节。顾城隐居激流岛,犹在本文发表一年后;其杀妻自戕,更是有待五年之后。然而王干上述诸语,何啻直指其悲剧,从根因到结局,字字不爽,断可谓不刊之论。知人论事,无过此矣。

九十年代初,王干达于其批评生涯最夺目的时刻,他所发明与首倡的“新写实小说”,引领了那时文坛的潮流。一九八八年十一月,《钟山》杂志在无锡举行了“现实主义与先锋派”研讨会(文学研究所似乎也是发起单位之一),我本人亦得与涉此会,记得王干在会上做了主旨性的发言,翌年,《钟山》随即辟设了“新写实小说大联展”,不久,王干于《北京文学》发表《新写实:近期小说的后现实主义倾向》一文,就“新写实”的概念及创作表现,做出全面完整的论述。

正如他文中所谈及的,当时小说创作陆续出现了像刘恒《伏羲伏羲》、朱晓平《桑树坪纪事》、方方《风景》、刘震云《塔铺》《新兵连》、池莉《烦恼人生》等一批作品。但这些作品的出现,是散落的,孤立的,起初并未结束为一个方阵。是王干从中抽取出来某种属性,并以“新写实”名称为之命名,然后通过《钟山》挑旗推动,把它变成当代小说继先锋主义之后一个新的潮流和重要阶段。其中,当时的刘恒、刘震云、池莉诸人,或者乃是新人,或者虽非初登文坛但声名犹未鹊起,他们一跃而至小说翘楚,王干确实功不可没。当代文学批评,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全非后来那种自说自话、温温吞吞、言不及义的样子,而是指点江山,对创作实践时有再造之力,以致足令作家惟批评之马首是瞻。“新写实”正是这一批评强势时代最后一个范本,文学批评引领并推进整个时代文学步伐的历史,以后似乎就画上了句号。又数年,因“新写实”之成功而在文坛已有“命名大师”地位的王干,复曾撰其“新状态”之词,并为作家出版社编“新状态小说文库”,推朱文、鲁羊等人,亦获一定反响,然时势已非当初可比,批评家的华彩乐章渐渐有了曲终之态。

返棹而寻,王干命名“新写实”的傲人之功,一方面有乘乎势运的可遇不可求的天时地利,另一方面,终归是他作为优秀文学批评家的创造力的体现。重读《新写实:近期小说的后现实主义倾向》,当能了解这种创造力在时代的激发下,是如何不可阻遏地被尽情释放。文章伊始,便精准地陈明了“新写实”口号的提出依据及内涵:“开拓了新的文学空间,代表一种新的价值取向。虽然目前未能构成完整的体系,但在作品中所体现出的一些共同审美意向和阅读指向,已值得我们进行阐释和解析。”亦即,“新写实”将能把文学路径拓得更宽、对过往的文学价值有所更新和改易,并且所影响到的对象除了创作自身,亦将同时施诸读者的趣味。寥寥数语,理路明磊,充分显示论者对所论之事成竹在胸、洞如观火。不知别人怎样,我在读这样简简单单几句话时,深感于八十年代文学批评的锐气以及立言的明晰。彼时批评家既言能有据,亦知其所言抵于何物,故而中鹄中的,切实地发明和激活创作。反观现在,批评文章大多不知所云,绕行在连作者都未必明了的各种浮论之间,徒然令人昏昏欲睡而已,而创作与批评于是便日益阴阳两隔,异途而行。

王干有很强的理论创新能力,但这种创新断非对时髦的盲从或对洋文的袭抄。《新写实:近期小说的后现实主义倾向》一文,使用了当时令人耳目一新的表述。一是“还原”说,一是“零度写作”。依我的印象,如果这两种表述后来成为文学批评常用语,即始于该文。关于“还原”,王干这样说:

现实主义和后现实主义都强调表现生活的真实性,但采取了相异的方式。后现实主义不像现实主义那样通过“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来表现生活的真实面貌,它反对这种理念概括与归纳的“典型”方式,而注重对生活原始面貌和原发生态的“还原”。

关于“零度写作”,则说:

只有将主体人格的思想、观念、情绪、意识冷冻处理,进入一种透明无瑕的真实状态,才能保持生活本态在小说中绝对的客观呈现。所以称后现实主义为客观主义并非贬义,骂它的小说叙述者是冷血动物也许正是褒词。

随着他讲“还原”,另一个词“原生态”也流行起来,以至于今天走出文学批评,成为很日常的用语。在“还原”的概念中,王干力图重塑“现实主义”的出发点。其实,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文学观念革新的主要方向,是对“现实主义”的根本怀疑,尤其是假由结构语言学能指大于所指的理论,推导出“再现真实”在文学上既不可能亦根本有违文学的艺术特性和天性,从而普遍地推崇“叙述形式”。王干的思路是对上述先锋派文学的修正,他不像后者那样完全视“生活的真实性”为无稽之谈,打算重新承认它的存在,因而主张变革和废弃古典现实主义的“典型化”方式,走另一条“对生活原始面貌和原发生态的‘还原”的路子。事实证明,他的这种思路对于修复被先锋文学破坏了的文学与现实、文学与读者的关系,同时又避免回到老路上去,是很有效的方案。八十年代中期以来,由于恣肆的艺术颠覆,文学与普通经验世界以及读者审美认知,裂隙过大,已经反过来造成文学生存的惨淡和寂寞。“新写实”能够重新建立文学与生活的通道,它之获得作家与读者的双向认可,原因在此。至于“新写实”的那个“新”字,则着重体现在“情感零度”的理论中。古典现实主义强调教化,注重以人道主义伦理输入社会,此为其“旧”;而“新写实”提出叙述层面上的“客观还原的要求,自然需要作家冷却感情的热度,进行一种无调性、无色彩的冷面叙述”,是为其“新”。

除上述两点,王干的“新写实”概念,还特别讲求“作家和读者的‘共同作业”。古典现实主义是一种作家单方面主导的文学过程,作家乃给予者,阅读者则完全处于被给予的位置,这就是古典现实主义说教感的由来。而经过“新写实”调整之后的秩序,“由单向的灌输到双向的沟通,后现实主义对现实主义的阅读关系进行了根本的调整。在这种调整的背后,暗示着支撑以往小说的那种中心的崩塌。因为作家在通过作品对读者进行种种道德的、伦理的、政治的、审美的灌输时,灌输者,始终处于一种高人一等的讲坛上,他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世界按照他的意志构成。而强调读者的阅读机制则无疑取消了灌输者,迫使作家从讲坛上走下来,与读者持同样平等的态度进行‘对话”。

借此粗略梳理,不难看出王干构想与提出“新写实”,认知之透辟,理路之明澈。当时,彼年龄未届而立,正是头脑最锐、闯劲最足的光景,不过与此同时,我们必须看见时代造人的因素。换成当下,很多人三十来岁还自视为“孩子”,但王干在这样的年龄,却写出了足令文坛改弦易辙的文章。八十年代中国,有诸多缺陷,将其神奇化大可不必,然而有时回首当时某些往事,则确乎不能不慨然于它在精神上的砥砺与进取。

长期以来,作为“新写实”“新状态”等潮流的始作俑者,王干被定格为一种文坛活动家的形象,抑或说,与某些一味勤奋笔耕的同行不同,他更多地以擅长宣传与鼓动的批评家形象示人。这有时会伴随一种印象,亦即,他的批评特色在于“制造”说法,为文坛增添一个又一个热点,而文本细读则非所长。

以前我如果想起王干,多半也是这样。这次集中读他的文章,印象竟然为之改观。虽然是老相识,但彼此难说读过对方所有文章,是很自然的。所以王干若干旧作,我其实还是初次见到,尤其是他的一些作家作品评论。而此类篇什,颇能带给我新的体验。

比如写高晓声的《苦涩的“陈奂生质”—高晓声新论之一》。文章劈头第一句写道:“高晓声的小说主体形象是农民,即令那些以知识分子出现的人物,形象也是按照农民的思维习性和心理方式完成性格历程的。”前半句“卑之无甚高论”,后半句却令人眼前一亮;以我过去读过的有关高晓声的评论而言,点出这一现象的句子,似为仅见,显出了王干对于作家作品的观察之细。后面又有一句:“对阿Q们,鲁迅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高晓声对陈奂生们的态度则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两个词稍移换位,一举揭示现代和当代两位不同作家笔下人物的基本形态。这种评点,幅度至小,小到有些令人恍惚,但是,時代的况味却绵久不断,需要一点一滴地品咂。读这样的片断,我真的不禁对王干感到了一点陌生,发现他做批评不止一副笔墨,而也有闲花幽草的细腻。俞文豹《吹剑录》记:“东坡在雪堂日,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如何?对曰:‘柳郎中词,只好比于十七八女孩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我以往只知王干评论颇具“大江东去”旷放风,其实,他也能唱“杨柳岸晓风残月”。

同样体现着细腻的,亦如《苏童意象》里的这句:“我对苏童小说中的人物的名字略作考察,发现他们的名字居然大多是与‘红的韵母‘ong相同或相近的词。”这样的考察,已近乎细琐,有点日本人做学问的风味了。文中还提到:“苏童对文学的理解可以用一个‘光字来概括,他把自己的创作活动称为‘寻找灯绳的过程,这种温馨而又不免有些惶惑的感受表明苏童对光影的特殊感情。他说:‘小说是灵魂的逆光。文学作为一种‘光自然不会有契诃夫那样解剖刀式的深刻与冷静,它追求的是一种影的效果,尤其作为‘逆光那种‘影的意识就更为突出,而‘影在其美学意义上是与‘意象一致的。它们都是艺术视知觉复合在作家灵魂空间的产物,都是凭借主观情绪摄取的人生现象,都是人性之光折射的结果。”这样的论述,既是分析,同时何尝不是诗意的捕捉?其实,我在读《苏童意象》时,甚至觉得王干的笔调亦因对象而一变,毫无高头讲章的格局,而变得随笔化、散文化,隐隐贪恋着笔墨情趣。

近年,他为已故汪曾祺先生写了几篇文章,除开汪老文坛耆宿、本地郡望的缘故,我以为还因他对汪氏“文学趣味”于心戚戚然焉。汪一生为文,非常注重“挖掘、分享日常生活的诗意”,从内心深处沁出一种使小说散文化的意趣。王干还写过一篇《寻找一种南方文体》,里面自称:“直到如今,我的评论文字仍含有大量的描述成分,有时描述甚至大于说理。我对描述有种特殊的喜爱,因为我在描述时感到笔端有种说不清的滋润和灵动。”这与他对汪氏小说的仰慕,应当流出同源。我也由此想起,晚近王干在写作上,爱散文犹胜于爱评论,连他所获鲁迅文学奖,也是其中的散文奖而非评论奖。把这些迹象归拢在一起考虑,或许会让我们对多年来主要以批评家鸣世的王干君的研究,找到更多的维度或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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