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呆滞、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货币政策:一个模拟分析
2017-08-07陈利锋
□陈利锋
失业呆滞、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货币政策:一个模拟分析
□陈利锋
基于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NK-DSGE模型,考察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动态效应。研究发现,在以通货膨胀与产出缺口为目标的基准货币政策下,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呈现出“以短期疼痛换取长期收益”的特征。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考察在推行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过程中的配套性货币政策。结果表明,相对于单一的Evans规则与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而言,二者的结合对于缓解失业更为有效。因此,推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以降低失业呆滞程度,同时以Evans规则作为配套,有助于有效地缓解当前我国的失业问题。
失业呆滞; 结构性改革; 货币政策; Evans规则
一、引言与文献
呆滞型失业或者失业呆滞(Hysteresis)是世界各国劳动力市场显著存在的重要现象[1][2]。Boeri和Jimeno[3]、Blanchard et al.[4]等均发现,当劳动力市场具有呆滞特征时,逆向外生冲击将导致失业的永久性上升,并通过劳动力市场而对宏观经济产生永久性伤害。因此,失业呆滞成为最难以解决的现实问题之一。那么,考虑劳动力市场存在失业呆滞,政府应该采用怎样的政策以实现缓解失业的目的呢?Gali[5]以及陈利锋[6]尝试从货币政策设计的角度寻找存在失业呆滞背景下缓解失业的货币政策机制,研究发现,若劳动力市场具有呆滞特征,以盯住通货膨胀和产出缺口为特征的泰勒规则(Taylor Rule)对于劳动力市场的积极作用被这一特征所改变;更重要的,即使中央银行将失业作为货币政策的盯住对象,失业呆滞仍使得失业难以得到及时地缓解。换言之,现有研究表明,若劳动力市场具有呆滞特征,积极的货币政策无法有效的缓解失业。那么,在失业呆滞面前,我们是否束手无策呢?
鉴于失业呆滞对于劳动力市场以及货币政策效应的负面影响,部分研究者开始转向从劳动力市场制度层面进行分析,进而将劳动力市场制度层面的改革作为存在失业呆滞背景下缓解失业问题的重要措施。Buiter[7]以及Draghi[8]基于欧洲地区失业所表现出的持续性特征,继而指出通过劳动力市场制度性变革是缓解欧洲失业的可行手段;而Blanchard[9]则比较了美国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与上个世纪60年代菲利普斯曲线(即失业与通货膨胀的动态关系)的差异,进而指出,为了缓解美国的失业问题,政府需要通过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来改变失业呆滞的消极影响。Boeri和Jimeno[3]考察了欧洲劳动力市场制度对于失业产生的影响并指出:(1)仅仅依靠财政政策或者货币政策无法缓解欧洲地区的失业问题;(2)基于劳动力市场周期特征所进行的结构性改革势在必行。显然,现有研究均表明,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是缓解失业的重要政策手段。
与欧洲和美国的情况类似,我国劳动力市场也具有呆滞特征,并且我国劳动力市场的失业呆滞也来源于内部人势力[10][11]。不过,与欧美国家相比,我国劳动力市场的内部人势力的产生则有其独特的原因:长期以来,我国在用人体制上具有明显的行政色彩,行政性用人体制保障了正规部门就业的较高收益,同时也使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内部人”。通过设置各种就业门槛,行政性用人体制阻碍了非正规部门就业者的流入对正规部门“内部人”产生的威胁。同时,这一体制造成了劳动力流动障碍,进而导致正规部门“失业呆滞”:当逆向外生冲击引起正规部门“内部人”成为失业者之后,失业者倾向于继续等待正规部门就业机会,进而导致逆向外生冲击对我国劳动力市场产生持续的负效应。那么,如果我国政府推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以降低失业呆滞,将会对我国劳动力市场以及宏观经济产生怎样的影响呢?*当前我国政府推行的一系列针对正规部门的改革,如养老机制改革、鼓励机关事业单位有进有出、鼓励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创业等,客观上具有降低正规部门就业收益以及降低正规部门失业呆滞程度的作用。
基于我国劳动力市场的现实,我们构建了一个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NK-DSGE模型,并采用动态模拟方法考察了旨在降低我国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结构性改革的动态效应*事实上,关于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研究可谓由来已久。Blanchard和Giavazzi[12]、Alessandra和Delacroix[13]等采用静态模型对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长期效应进行了分析;而Campolmi和Faia[14]、Thomas和Zanetti[15]、Christoffel et al.[16]、Cacciatore et al.[17]以及Cacciatore和Fiori[18]等则建立动态随机一般均衡(即DSGE)模型对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短期效应和长期效应进行了考察。不过,这些研究所论及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主要指的是劳动力市场管制的放松[19],而本文中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目标为降低失业呆滞程度。。在此基础上,我们进一步考察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过程中的货币政策机制选择问题。这些研究内容构成了本文相对于以往研究可能存在的创新。本文其余部分的结构安排为:第二部分建立一个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NK-DSGE模型;第三部分首先对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模型进行参数化,然后进行动态模拟分析,考察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动态效应;第四部分对本文进行总结。
二、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NK-DSGE模型
本部分考虑的模型经济具有如下特征。(1)多部门经济: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并存;(2)部门差异:现有研究如陈利锋[20]、Bosch和Esteban-Pretel[21]等指出的部门差异主要体现在物质资本、名义价格刚性、名义工资刚性、垄断势力等方面。同时,结合丁守海和蒋家亮[10]的结论,考虑在行政性用人体制的作用下我国正规部门劳动力市场显著存在的失业呆滞特征;(3)部门工资差异:现有研究如吴要武[22]、沈晓栋[23]、陈利锋[11]以及孔东民等[24]均指出,我国正规部门就业者具有相对较高的工资收入。当然,结合现有的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的设定,模型经济中包含了不完全竞争、价格粘性、工资粘性等特征。*正文仅给出几个核心方程,关于模型具体的描述参见本文附录。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向作者索取。基于这一模型,通过引入内生失业呆滞,可以分析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动态效应。换言之,模型经济中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目标是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
(一)内生失业呆滞的引入
(1)
(2)
(3)
(4)
(5)
结合以上方程(2)(3)(4)(5)可以得到正规部门存在失业呆滞条件下的新凯恩斯主义工资菲利普斯曲线:
(6)
显然,方程(6)表明,引起工资膨胀变化的因素包括预期、就业及其缺口之外,失业呆滞程度的变化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其原因在于,失业呆滞反映了正规部门就业者(内部人)的垄断势力,其源于我国行政性用人体制,失业呆滞的程度越高,反映其垄断势力越大,进而推动了正规部门工资水平的不断上升。对应的,工资膨胀表现出不断上升的趋势。
(二)模型经济的其他核心方程
模型经济的其他核心方程包括消费的欧拉方程、两部门菲利普斯曲线、非正规部门工资菲利普斯曲线,这些方程构成了本文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多部门经济的核心方程。
(7)
(8)
(9)
(10)
(11)
(12)
(13)
依据定义,模型经济中的两部门实际工资动态方程满足:
(14)
三、动态分析
本部分首先采用校准与贝叶斯估计方法对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NK-DSGE模型进行参数化,在此基础上,通过计算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的脉冲响应,考察其对于宏观经济以及劳动力市场的影响。最后,分析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过程中的货币政策机制设计。
(一)模型的参数化
考虑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NK-DSGE模型的识别性,本文对部分非关键参数进行校准。这些参数的取值并不会影响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宏观经济效应,其各自的含义与取值见如表1所示。
表1 非关键参数的校准
进一步,依据以往研究的惯例,我们设定了各待估计参数的先验均值和分布。参数估计时,我们使用了产出、通货膨胀、消费与名义利率作为观测序列。具体的,其余参数贝叶斯估计的结果见如表2所示*为降低参数估计的脆弱程度,本部分在参数估计过程中将失业呆滞作为外生的常数。。
表2 参数估计结果
(二)动态模拟分析
图1 失业呆滞背景下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效应
1)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初引起了产出和消费的下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终引起产出和消费的上升。具体表现为,在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发生之后,产出立即表现出下降趋势,这一过程一直持续至第10个时期。在第11个时期之后,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引起产出的增加。类似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发生之后,消费也立即呈现出下降的趋势,这一趋势持续至第9个时期,自第10个时期开始,消费开始呈现出上升趋势,这一过程持续至第20个时期。
2)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初引起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的通胀、工资膨胀的上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终引起两部门通胀、工资膨胀的下降。具体表现为,在改革冲击发生之后,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的通胀、工资膨胀等变量立即表现出上升的趋势,这一过程分别持续至冲击发生之后的第6、第9、第5和第6个时期,在此之后,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均引起这些变量的下降。
如果以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发生之后各宏观经济变量最初几个时期的反应作为短期影响,而以改革发生之后最终的反应作为长期效应,那么,我国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具有显著的“以短期疼痛换取长期收益”的特征。与之相关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对于产出等宏观经济变量的冲击效应具有这一特征呢?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尽管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具有降低失业呆滞的作用,但是失业呆滞及其影响无法在改革发生之后立即消除。因此,在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发生之后,我国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逐渐下降,其对于我国宏观经济所产生的负面效应也在逐渐下降。随着时间的推移,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所带来的积极效应最终超过了失业呆滞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换言之,失业呆滞程度及其负面效应的逐渐下降导致我国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宏观经济效应具有显著的“以短期疼痛换取长期收益”的特征。
因此,基于图1可以认为,我国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对于产出等宏观经济变量的短期影响与长期效应之间存在显著的差异。尽管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在短期内会引起产出和消费的下降,但是在长期内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将引起产出和消费的增加。众所周知,产出的稳定(即经济增长)是我国政府宏观经济政策的重要目标。在当前新常态的背景下,我国产出增长速度放缓,失业呆滞将通过劳动力市场导致我国产出复苏更为缓慢。因此,从稳定产出的角度考虑,我国政府可以通过改革行政性用人体制,降低我国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的程度,依据图1可知,这一政策尽管在短期导致产出的下降,但是却有利于实现长期中产出的增加。另外,在Lambertini et al.[32]、Notarpietro和Siviero[33]、Lambertini et al.[34]等现有的研究中,社会福利函数由家庭的消费函数决定,换言之,经济中的消费水平决定社会福利水平。因此,从社会福利的角度看,旨在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改革也具有“以短期疼痛换取长期收益”的特征: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在短期内降低了消费,进而引起短期社会福利的恶化,但是这一改革在长期中提高了消费,进而实现了社会福利的改进。
另外,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在长期中降低了两类部门的通货膨胀与工资膨胀,因此,从长期的角度看,这一改革实际上也降低了我国整体的通货膨胀和工资膨胀。一个可能的原因在于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降低了正规部门的垄断势力,进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正规部门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因而降低了正规部门的工资膨胀。正规部门劳动力成本的下降则相对降低了正规部门生产企业的成本,进而抑制了最终产品价格的上升速度,即正规部门通货膨胀也相对下降。这一改革降低了行政性用人体制对于正规部门的保护壁垒,有助于推动劳动力在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之间的流动。劳动力的流动不仅抑制了整体经济中劳动力成本的上升,更重要的将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对于正规部门形成的积极效应传导至非正规部门,进而引起了非正规部门通货膨胀以及工资膨胀的下降。
(三)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劳动力市场动态
图2 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劳动力市场动态
为了更为全面的观测旨在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结构性改革的动态效应,我们进一步考察其对于劳动力市场的动态影响。与图1相同,我们仍设定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所形成的冲击的大小为1个单位标准差,并且政府推行的是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具体的,图2给出了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对于两类部门就业以及失业等劳动力市场变量所产生的动态影响。
图2表明,在1个单位标准差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发生之后,正规部门就业首先表现出下降趋势,在第9个时期之后,正规部门就业逐渐增加并表现出持续上升趋势;与之不同,在经历1个单位标准差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之后,非正规部门就业立即呈现出上升趋势,在冲击发生之后的第5个时期,非正规部门就业开始呈现出下降的趋势。为什么在经历方向与大小均相同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之后,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就业所表现出来的动态反应呈现出如此大的差异呢?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在我国行政性用人体制具有保护正规部门就业者获得相对较高收益的作用,这一体制也是导致我国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的重要原因。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使得其对于正规部门就业者的“保护伞”功能减弱,进而引起正规部门就业收益相对下降。正规部门就业收益的下降相对提高了非正规部门就业的吸引力,因此,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初引起正规部门就业的下降与非正规部门就业的增加。随着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推进,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就业的收益逐渐趋于平衡,正规部门企业在劳动力成本方面的减少使得其利润增加,进而增加劳动力的雇佣。同时,尽管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降低了正规部门就业的收益,但是正规部门就业本身所具有的身份、社会影响等仍胜于非正规部门,这些因素吸引了劳动力进入正规部门。因此,基于正规部门劳动力供求分析的结果可知,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终引起正规部门就业的增加与非正规部门就业的减少。这一过程实际上就是“就业的正规化”过程。
图2还给出了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下失业的动态变化轨迹。显然,在1个单位标准差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发生之后,失业最初仍呈现出上升的趋势,但是这一过程仅持续至冲击发生之后的第8个时期,自第9个时期之后,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引起失业的持续下降。其原因在于,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下失业呆滞呈现出缓慢下降的趋势,而失业呆滞的缓慢下降使其对于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仍将具有一定的持续性。因此,在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初期,失业呆滞仍使得失业具有较强的惯性特征,进而使得失业仍表现出上升趋势。随着改革的推进,失业呆滞对于失业的影响越来越小,因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终引起了失业的下降。
比较图1与图2可以发现,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对于产出、消费(社会福利)和失业的短期冲击效应与长期冲击效应存在显著的差异: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在短期引起产出、消费(社会福利)的下降以及失业的上升,而在长期则引起产出、消费(社会福利)的上升以及失业的下降。因此,无论是从产出与失业的动态表现还是基于社会福利的角度,我们都可以认为,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具有显著的“以短期疼痛换取长期收益”的特征。
(四)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货币政策
此前的分析过程中,我们均假定在推行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时,我国货币政策当局均执行方程(13)代表的货币政策规则(即盯住产出缺口与通货膨胀的泰勒规则),那么,一个相关的问题是,如果在推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过程中,我国货币政策当局并非推行这一货币政策规则,会对这一改革的效应产生怎样的影响呢?换言之,在我国推行旨在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时,货币政策当局应采用怎样的货币政策规则与之相配套以使得改革的效应达到最佳呢?从可操作性规则的角度,现有研究均表明,将劳动力市场变量(如失业)作为盯住目标的货币政策(如Evans规则)具有较好的劳动力市场稳定效应,那么,在推进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过程中,这一规则是否可以作为较好的配套性政策以达到这一改革的目标呢?
图3 Evans规则下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效应
基于这一思路,我们设定政府推行的是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货币政策当局则执行的是将失业作为货币政策盯住对象的Evans规则。同样,设定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的持续性为0.5,而冲击的大小为1个单位标准差。具体的,图3给出了这一政策组合下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动态影响。显然,基于图3可以发现如下事实。
1)即使我国货币政策当局采用Evans规则作为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配套性货币政策机制,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仍在短期内引起产出和消费的下降,而长期来看仍引起产出与消费的上升。这一发现与图1的结论类似,尽管后者设定我国货币政策当局执行盯住产出缺口与通货膨胀的泰勒规则。不过,与图1不同的是,图3中旨在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改革分别在最初1个时期和3个时期引起产出与消费的下降,而在图1中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最初引起的产出与消费的下降持续了10个时期和9个时期。因此,尽管在Evans规则下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仍带来了“短期疼痛”,但是其降低了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所引起的产出和消费下降的持续时间,换言之,其降低了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所引起的“短期疼痛”。
2)与图1相似,即使货币政策当局采用Evans规则作为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配套性政策,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仍然在短期引起正规部门通胀、非正规部门通胀、正规部门工资膨胀以及非正规部门工资膨胀的上升,但在长期则引起这些变量的下降。不过,如果货币政策当局推行Evans规则作为配套性政策,短期中旨在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结构性改革使得正规部门通胀和非正规部门通胀上升趋势仅持续了4个时期,而正规部门工资膨胀以及非正规部门工资膨胀的上升趋势仅持续了3个时期。相反,图1中,如果货币政策当局推行基准货币政策,那么短期中旨在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结构性改革使得这些变量上升趋势持续至冲击发生之后的第6、第9、第5和第6个时期。因此,Evans规则降低了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引起的这些变量上升的持续性。
为了更好地考察失业呆滞显著存在背景下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过程中的货币政策配套问题,我们进一步考察了这样一种情景:如果货币政策当局采用Evans规则作为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配套性货币政策机制,那么,这一货币政策对于失业具有怎样的影响?为了回答这一问题,我们分别模拟基准政策机制与Evans规则下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对于失业的动态影响。同时,基于比较的角度考虑,通过比较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存在与否两种情形下Evans规则对于失业的动态影响,我们可以得出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Evans规则相互配合对于劳动力市场稳定与缓解失业的重要性。具体的,图4左图给出了不同货币政策机制下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下失业的动态变化轨迹;图4右图则给出了未进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进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两种情形下Evans规则(即货币政策冲击)对于失业的动态冲击响应函数。
图4 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配套性货币政策
基于图4左图可以发现,在推进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过程中,如果货币政策当局执行基准货币政策机制,那么1个单位标准差积极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在短期中无法抵消失业呆滞所带来的消极影响,进而失业仍表现出短暂的上升趋势;在长期中,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仍降低了失业。然而,如果货币政策当局执行将失业作为货币政策盯住目标的Evans规则,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下,即使短期中失业也并未表现出上升的趋势。换言之,在推进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过程中以Evans规则作为配套性货币政策,有可能抵消失业呆滞带来的消极影响,进而使得从失业的角度考虑,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并不存在“短期疼痛”。这一发现意味着,相对于基准政策机制而言,在推进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以降低失业呆滞程度时,我国货币政策当局应该执行将失业作为货币政策盯住目标的Evans规则。
图4右图分别给出Evans规则下未进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进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两种情形下货币政策冲击对于失业的动态冲击响应函数。显然,存在失业呆滞的背景下,如果政府仅依靠Evans规则尝试稳定劳动力市场(也即缓解失业),尽管Evans规则最终也降低了失业,但是Evans规则下货币政策冲击发生最初的4个时期,失业仍表现出相对较大幅度的上升,而最终失业也仅表现出相对较小幅度的下降。其原因在于,尽管在不存在失业呆滞的背景下,Evans规则对于失业具有较好的积极效应;但在存在失业呆滞的背景下,失业呆滞阻碍了这一积极效应的发挥:失业呆滞引起的失业惯性使得Evans规则在短期中无法有效地缓和失业问题。然而,如果进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即使在短期,Evans规则下的货币政策冲击仍引起失业的下降,并且在这一情形下失业下降的幅度显著大于未进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情形。这意味着,存在失业呆滞的背景下,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扩大了Evans规则对于劳动力市场(也即失业)的积极效应。因此,基于货币政策对于劳动力市场的稳定效应而言,推行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仍然是非常必要的。
四、结论与启示
结合我国劳动力市场的现实,本文构建包含内生失业呆滞的NK-DSGE模型,并采用动态模拟方法考察旨在降低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的结构性改革的动态效应。首先,在将通货膨胀与产出缺口作为盯住目标的基准货币政策下,我们基于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冲击的脉冲响应函数可以发现:无论是基于这一改革对于宏观经济的影响,还是其对于劳动力市场的影响,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均呈现出“以短期疼痛换取长期收益”的特征。在此基础上,我们进一步考察了将失业作为盯住目标的Evans规则与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之间的相互作用,结果发现:(1)在改革过程中使用Evans规则作为配套,可以有效地降低改革所带来的“短期疼痛”;(2)失业呆滞的存在造成依据Evans规则推行扩张性货币政策难以有效缓解失业,而如果推行结构性改革降低失业呆滞,则可以有效地发挥Evans规则下扩张性货币政策的积极作用。
以往研究表明,在行政性用人体制下,我国正规部门就业者所形成的内部人势力是造成失业呆滞的重要成因,因此,依据本文的研究结论,为了缓解失业问题,进行相应的结构性改革以降低我国劳动力市场失业呆滞程度将是一个可行的政策。不过,对于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结构性改革的所带来的动态效应需要全面的认识,本文的研究表明,如果我国的货币政策未将失业作为盯住的对象,那么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将使得政府面临“短期疼痛”和“长期收益”之间的权衡取舍*以往的研究如陈利锋[35]等发现,在最优货币政策机制下,即使存在失业呆滞,政策制定者所面临的权衡取舍将不复存在。,换言之,为了获取失业问题地缓解和劳动力市场的稳定,需要牺牲短期产出的增长。因此,需要全面理解和认识这一改革的短期效应与长期效应,进而通过积极推进结构性改革降低失业呆滞,才能够获得劳动力市场的稳定。
依据本文的研究结论,如果政府将失业作为我国货币政策盯住的对象,那么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将不再引起我国经济的“短期疼痛”。同时,通过结构性改革降低失业呆滞,也有效提升了将失业作为盯住对象的Evans规则对于我国劳动力市场的稳定作用。因此,在推行结构性改革降低失业呆滞的过程中,货币政策可以考虑以失业的变化作为调整依据,将有助于更好的缓解失业和稳定我国劳动力市场。目前,我国货币政策仍具有“支持经济增长”(Pro-Growth)的特征[36],经济增长是货币政策调整的重要依据。从经济增长的角度考虑,支持增长的货币政策对于稳定经济增长具有积极的意义,但是从福利的角度考量,支持增长的货币政策则加剧了社会福利的恶化[36]。因此,依据本文的研究结论,推行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降低失业呆滞,并且转变货币政策盯住目标,考虑依据失业的变化及时进行货币政策调整,将有助于实现我国劳动力市场的稳定。
依据以往研究,失业呆滞是我国劳动力市场的一个典型特征,而造成失业呆滞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的二元劳动力市场制度:正规部门与非正规部门并存。正规部门就业者通过设置进入条件保障自身的垄断势力,而行政性用人体制则进一步强化了这一垄断势力。因此,改革行政性用人体制,让市场机制成为劳动力流动的指挥棒,将是我国旨在降低失业呆滞程度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重要内容。不过,目前我国政府积极推行正规部门养老机制改革,并且鼓励正规部门就业者“有进有出”、鼓励事业单位就业人员创业等举措,正是降低失业呆滞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的重要体现。
[1]Ball L.,Mazumder S..“A Phillips curve with anchored expectations and short-term unemployment”,NBER Working Papers,2014,w20715.
[2]Gali J..“Hysteresis and the European unemployment problem revisited”,Proceedings of the ECB Forum on Central Bank, 2015,1(1):53-79.
[3]Boeri T.,Jimeno J F..“The unbearable divergence of unemployment in Europe”,CEP Discussing Papers,2015,No.DP1384.
[4]Blanchard O.,Cerutti E.,Summers L..“Inflation and activity: Two explorations and their monetary policy implications”,NBER Working Papers,2015,No.w21726.
[5]Gali J.“Insider-outsider labor markets,hysteresis and monetary policy”,UPF Department of Economic Working Papers,2016,No.1506.
[6]陈利锋:《内部人势力、失业呆滞与货币政策——基于包含非正规部门的NK-DSGE模型》,载《经济科学》2016年第6期。
[7]Buiter W..“Central banks: powerful, political and unaccountable”,Journal of the British Academy,2014,18(2):269-303.
[8]Draghi M..“Structural reforms, inflation and monetary policy”,Proceedings of the ECB Forum on Central Bank,2015,1(1):12-24.
[9]Blanchard O..“The US Phillips curve: back to 60′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16,106(5):31-34.
[10]丁守海、蒋家亮:《中国存在失业回滞现象吗》,载《管理世界》2013年第1期。
[11]陈利锋:《我国失业的持续性:理论假说与现实证据》,载《云南财经大学学报》2016年第4期。
[12]Blanchard O.,Giavazzi F..“Macroeconomic effects of regulation and deregulation in goods and labor market”,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2003,188(3):879-907.
[13]Alessandria G.,Delacroix A..“Trade and the (dis)incentive to reform labor markets:The case of reform in the European Union”,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09,75(1):151-166.
[14]Campolmi A.,Faia E..“Labour market institution and inflation volatility in the Euro area”,Journal of Economic Dynamics and Control,2011,35(5):793-812.
[15]Thomas C.,Zanetti,F..“Labor market reform and price stability: An application to the Euro area”,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2009,56(6):885-899.
[16]Christoffel K.,Kuester K.,Linzert T..“The role of labor markets for Euro area monetary policy”,European Economic Review,2009,53(8):908-936.
[17]Cacciatore M.,Duval R.,Fioro G.,Ghironi F..“Short-term pain for long-term gain: Market deregulation and monetary policy in small open economies”,NBER Working Papers,2015,No.w21784.
[18]Cacciatore M.,Fioro G..“The macroeconomic effects of goods and labor markets deregulation”,Review of Economic Dynamics,2016,20(April):1-24.
[19]Cacciatore M.,Fioro G..“The macroeconomic effects of markets deregulation”,International Finance,2017,183(3):343-360.
[20]陈利锋:《二元劳动力市场、异质性雇佣成本与失业波动》,载《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
[21]Bosch M.,Esteban-Pretel J..“The labor market effects of introducing unemployment benefits in an economy with high informality”,European Economic Review,2015,75(C):1-17.
[22]吴要武:《中国城镇非正规就业问题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
[23]沈晓栋:《中国非正规部门规模估算与宏观效应量化分析》,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15年第1版。
[24]孔东民、徐茗丽、孔高文:《大学生进入政府与事业单位的决定因素与工资议价研究》,载《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期。
[25]Blanchard O.,Summers L.“Hysteresis and the European unemployment problem”,NBER Macroeconomics Annual 1986,1(1):15-90.
[26]Ball L..“Hysteresis in unemployment:Old and new evidence”,NBER Working Papers,2009,No.w14818.
[27]He D.,Zhang W.,Shek J..“How efficient has been China’s investment? Empirical evidence from national and provincial data”,Pacific Economic Review,2007,12(5):596-617.
[28]徐蔼婷:《非正规部门生产规模及其影响的统计研究》,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29]Zhang W..“China’s monetary policy:Quantity versus price rules”,Journal of Macroeconomics,2009,31(3):473-484.
[30]任远、彭希哲:《中国非正规就业发展报告(2006)》,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年版。
[31]Gali J.,López-Salido J D.,Valles J..“Understanding the effects of government spending on consumption”,Journal of the European Economics Association,2007,5(1):227-270.
[32]Lambertini L.,Mendicino C.,Punzi M T..“Expectation-driven cycles in the housing market:Evidence from survey data”,Journal of Financial Stability,2013,9(4): 518-529.
[33]Notarpietro A.,Siviero S..“Optimal monetary policy rules and house prices: The role of financial frictions ”,Journal of Money,Credit and Banking,2015,47(S1):383-410.
[34]Lambertini,L.,Mendicino,C.,Punzi,M.T.. “Expectations-driven cycles in the housing markets”,Economic Modelling,2017,60(C):297-312.
[35]陈利锋:《失业呆滞、货币政策与Evans规制》,载《上海金融》2017年第1期。
[36]Chen K,Higgins P,Waggoner D F,Zha T.2016.“China pro-growth monetary policy and its asymmetric transmission”,NBER Working Papers,No.w22650.
责任编辑 胡章成
Unemployment,Structural Reform of Labor Market and Monetary Policy:A Simulation Analysis
CHEN Li-feng,GuangdongProvincialPartySchoolofCPC
In this aper, we consider a NK-DSGE model with endogenous unemployment hysteresis, and investigate the dynamic effects of the structural reform of labor market aimed at alleviate the level of hysteresis. The result shows that, under the basis monetary policy target inflation and output gap, the structural reform characterized as short term pain for long term gain. Further, we quest for the complementary monetary policy during the process of structural reform, and the result argues that, comparing to the Evans rule and structural reform separately, the policy combines the two maybe much more helpful for alleviat the unemployment problem.
unemployment hysteresis; structural reform; monetary policy; Evans rule
陈利锋,中共广东省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副教授
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学科共建项目“劳动力市场结构性改革与中国经济波动研究——基于动态新凯恩斯主义的视角”(GD14XYJ02)
2017-03-11
F249.2
A
1671-7023(2017)04-006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