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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圣叹与六才子书(中)

2017-08-07木匠

北广人物 2017年27期
关键词:生员举人金圣叹

□木匠

金圣叹与六才子书(中)

□木匠

圣叹其人,或言“才”,或言“狂”,皆可称“奇”,奈何不为正统所容。有生把酒临风,高谈阔论,点评“六才子书”,如曹雪芹之遇红楼金陵十二钗,端的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上周,我们说到金圣叹恃才傲物,自负逞强,看不上那些循规蹈钜、一味死读圣贤书的儒生,还每对先生语出不敬。他在第三次去考秀才时,还像前两次一样,在考卷上胡写一气,主考官见了一怒之下,不仅把他逐出了考场,还革去了他的“博士子弟员”。

更名改姓,再战科场,屡战屡北

这个“博士子弟员”是个什么东西?为能把这个事情说清楚,须先更正一下:之前,我说过金圣叹三次去参加“秀才考试”,是不正确的,至少是不准确的。因为在唐以后,科举考试就没有“秀才科”了,也就是说,在唐以后,“秀才”这个词的词义已发生了变化,大凡读书人都可以称“秀才”,而非专指考上了“秀才”的读书人了。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三次参加“举举人资格试”。

这个“举举人资格试”顾名思义,是为获得举举人的资格而设的考试。“举举人资格试”基本上每年由各府、州及几个读书人口较多的大县举办一次,比如金圣叹所在的吴县,就是读书人口较多的一个大县,可单独举办“举举人资格试”。关于这个考试还可以这样说:你要去参加举举人的考试,就必须先过这个考试,过不了,你就没有资格去考。那么问题来了,“举举人资格试”是谁想参加都可以参加的吗?当然不是,只有达到一定水平的生员及同等学力者,才能参加考试。所谓“生员”,是指在府、州、县学里读书的士子。“博士子弟员”也是“生员”,但又非一般“生员”,只有那些成绩拔尖、“学神”一级的“生员”,才会被授予“博士子弟员”的称号,一般“学霸”都不行。“博士子弟员”在参加“举举人资格试”时,通常是可以获得加分的。

金圣叹被革去“博士子弟员”,还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他在没有了“博士子弟员”身份的同时,连“生员”的身份也给剥夺了。这便意味着他从今往后,再也别想踏进这个考场了。而通过不了这个考试,你就无法去考举人,你考不到举人,就无法去考进士,从而也就失去了入仕的机会。你说问题严重不严重?

其实,那个主考官大人还是比较了解金圣叹的,也不忍心就此终结这个已在本县小有名气的才子的入仕之路,后来,他还托人给金圣叹带过话:只要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今后绝不再犯,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但金圣叹又哪里是一个肯低头的人,他非但不肯承认错误,还对来人高声叫道:“今日可以还我自由身矣!”

尤为可恨的是,总有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出来劝劝,还一个劲儿在一旁煽风点火:“不愧是金大才子!你能给我们说说你这‘自由身’三个字又是从何而来的吗?”金圣叹将白眼一翻,朗声说道:“‘酒边多见自由身’,张籍诗也;‘忙闲皆是自由身’,司空图诗也;‘世间难得自由身’,罗隐诗也;‘无荣无辱自由身’,寇准诗也;‘三山虽好在,惜取自由身’,朱子诗也……”气得来人转身走了。就这样,金圣叹从一个“博士子弟员”变成了一个白丁。故事说到这里,可能有读者会觉得这金圣叹也太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了,他就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一次考试。但事实并非如此,金圣叹还是认真对待过很多次考试的,毕竟他从小受的也是“学而优则仕”的教育。尽管他对科举考试有着很深的成见,但也深知“功名”对于一个读书人的重要性。

为能再次参加“举举人资格试”,金圣叹不得已把名字都给改了。之前,我们说过:金圣叹,本不姓金,而姓张;也不名人瑞,而名采;也不字圣叹,而字若采。转年,他就顶着“金人瑞”这个名字,又去参加了“举举人资格试”。金圣叹也果真了得,这次参考,轻轻松松就考了个第一。考试能得第一,本来是件好事,但这个第一却让他恃才傲物的老毛病又犯了,以为举人、进士都不够他金大才子考的,但被打脸的是:在过了“举举人资格试”以后,金圣叹连续多次去应“举举人试”,结果却都名落孙山了。可能又有读者要问了,你不是说金圣叹是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才子吗?为什么他连个举人也考不上?其实,这也不难解释。

金圣叹生性放荡不羁,又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博览群书上,他的“制艺”,也就是“八股文”也不十分出色。而科举考试考什么?就是考用“八股文”阐述儒学经义,正是他的弱项。所以他去举举人,屡试屡北,也就不足为奇了。直到考到30多岁,他终于厌倦了这种跟自己的性格和兴趣爱好相去甚远的考试,决定不再去考了。

点评“六才子书”,笑骂随心,我行我素

考试可以不去参加,但生活总要继续,那接下来,他又是怎么计划自己的后半生的呢?著书立说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一个评点“六才子书”的计划就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了。

他在评点第五才子书《水浒传》时,尝说:“阮氏(阮小二)之言曰:‘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嗟乎,意尽乎言矣。夫人生在世间,以七十年为大凡,亦可谓至暂也。乃此七十年也者,又夜居其半,日仅居其半焉。抑又不宁惟是而已,在十五岁以前,蒙无所识知,则犹掷之也。至于五十岁以后,耳目渐废,腰髋不随,则亦不如掷之也。中间仅仅三十五年,而风雨占之,疾病占之,忧虑占之,饥寒又占之,然如阮氏所谓论秤秤金银,成套穿衣服,大碗吃酒,大块吃肉者,亦有几日乎耶!而况乎有终其身曾不得一日也者!……嗟乎!生死迅疾,人命无常,富贵难求,从吾所好,则不著书,其又何以为活也。”可谓已经讲清楚了他为何会作出如此之选择。但金圣叹是个狂生,他作书与古之圣贤作书是为了“传道”大不相同,他作书就是为了直抒“笑骂”,可谓借古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是故虽不乏真知灼见,也颇有前后矛盾,信口开河之处,但总的来说,还是瑕不掩玉。

著述之余,金圣叹还喜谈佛老,尤其爱讲庄子。他不仅经常出入寺院,结交了很多僧人,还把自己住的地方命名为“唱经堂”,经常聚一帮秀才大谈佛老之学,说高兴了,还要再抨击几句圣贤书。其乡人尤侗(明末清初著名诗人、戏曲家,曾被顺治皇帝誉为“真才子”,康熙皇帝誉为“老名士”,曾参修《明史》)尝说:“吾乡金圣叹,以聪明穿凿史书,狂放不羁,每食狗肉,登坛讲经,缁流(即僧人,因当时僧人多穿黑衣,故称)从之者甚众。”

金圣叹的这种行为,当然不会为那些以正统自居的人所喜,他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狂妄自大、走了差道还不自知的人,所以他们对他,除了“攒眉浩叹”,就是“同声詈之”,告诫子弟千万不可学他。但他的狂放不羁、高谈阔论,也吸引了一大批下层民众,时人赵时揖(字声伯,明末清初著名文人,著有《贯华堂评选杜诗》)曾这样描述他讲学的风采:“先生饮酒,彻三四昼夜不醉,诙谐曼谑,座客从之,略无厌倦。偶有倦睡者,辄以新言醒之。不事生产,不修巾幅,谈禅谈道,仙仙然有出尘之质,殆以狂自好乎。余尝问邵悟非先生之称圣叹何义,曰,先古云:《论语》有两喟然叹曰,在颜渊则为叹圣,在点(点即曾点,与颜渊都是孔子的学生)则为圣叹。此先生之自为狂也。”金圣叹的狂,还表现在他的待人接物上。据说他有一个有钱的朋友,朋友看他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清苦了,就借给了他三千两银子,让他拿出放贷。可是他不到一个月就把这三千两银子花光了。朋友说了他几句,他还大言不惭地回道:“此物在君家,适增守财奴之名耳,吾已尽为君遣去矣。”使朋友哭笑不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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