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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朱光潜对艺术传达及文艺与道德问题的思考

2017-08-04李春赢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11期
关键词:朱光潜文艺道德

李春赢

摘要:朱光潜的《文艺心理学》既借鉴了克罗齐美学思想的长处,又克服了其中的缺陷,从而对艺术传达、文艺与道德的关系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朱光潜对克罗齐否认艺术传达为艺术创作过程的观点的偏颇之处进行了分析,并且全面细致地梳理了文艺与道德的关系,从而克服了克罗齐美学思想的一些缺陷,形成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关键词:朱光潜;《文艺心理学》;传达;文艺;道德

朱光潜的《文艺心理学》一书既借鉴了克罗齐美学的研究成果,又有自己独特而有见地的思考。对克罗齐美学思想的态度,朱光潜在《文艺心理学》第十一章中有明确的表态——“我们把美感经验解释为‘形象的直觉,否认美感只是快感,排斥狭义的‘为道德而文艺的主张,肯定美不在物亦不在心而在表现都是跟着克罗齐走。同时,我们否定艺术的活动可以挤入美感经验的窄狭范围里去,承认艺术与知觉联想仍有相当的关系,反对把‘美感的人和‘伦理的人与‘科学的人分隔开来,主张艺术的‘独立自主是有限制的,这都是与克罗齐背道而驰的。”[1]由此可见,对于克罗齐美学,朱光潜既取其优长,又避其偏狭,从而形成了自己的见解。

一、关于艺术传达问题的不同观点

克罗齐认为艺术活动在想象阶段就已完成。他认为艺术的活动完全是心里的活动,内心直觉到一个形象,就是创作,就是表现,而这形象本身便是艺术作品。而将内心的形象和情趣转化为有形的文字、声音、图画等,则只是一种“物理的事实”,或防止自己遗忘,或留作他人欣赏,显然是一种功利的行为。克罗齐是主张艺术非功利的,因此,他视传达为一种功利的活动而否认它是艺术创作中不可缺少的步骤。

对于克罗齐否定传达为艺术创作过程的观点,朱光潜从两个方面进行了思考,从而指出了克罗齐这一观点的偏颇之处。一方面,朱光潜指出创作主体的想象必然不能离开他所凭借的媒介和符号。因为,传达的媒介和符号会直接限制和影响创作主体的直觉与想象,借用不同的媒介和符号,主体的想象也是不同的。并且,能将直觉准确而妥帖地传达出来是一种非常艰难的活动,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能力。“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等诗句都显示出对传达的重视,也表现出传达之难。可见,传达也是艺术创作必不可少的一环,是艺术过程的一部分。

另一方面,如果艺术活动只是创作主体内心的活动,传达与否无关紧要的话,那么读者便无可欣赏,艺术活动也便成为了创作主体的一种孤芳自赏行为。不仅如此,艺术创作优劣的评价标准也便无从谈起,艺术的发展更无从谈起。因为,艺术的成熟与发展最终要落实到作品上,艺术成就的取得也只能凭借作品。克罗齐之所以认为艺术不是“物理的事实”,否认传达是艺术活动过程,是因为他孤立且片面地理解了艺术的非功利性。克罗齐将艺术单纯地局限于审美领域进行考察,因此强调艺术的无功利性。在美感经验中,这一观点显然是正确的,但是,超出美感经验,进入作品的创作与接受层面,克罗齐的这一观点便失之于绝对与偏颇。因为,我们不能因为传达能够产生功利的结果,就否认传达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

美国学者M.H.艾布拉姆斯在他的《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一书中提出:文学是一种活动,由四个要素构成,即世界、艺术家、作品和读者。其中,作品是作者创作出的有意义的文本,是联系作者与读者的桥梁;读者是文学活动的接受者,也是创作活动的目的和归宿。世界—作者—作品—读者包含着文学活动中的体验、创作和接受三个过程,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据此,克罗齐否认传达则是割裂了作者与读者的联系。毫无疑问,失去了接受对象的读者和失去了接受者的“艺术品”,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审美主体通过一定的媒介和符号将内心的情趣与意象传达出来,即将形象的直觉翻译为有形的作品,使之能够被其他人所欣赏,这一过程虽然并不完全是非功利的,却是艺术创作不可分离的一部分。对于艺术的非功利性应该辩证地加以看待而不应该简单排斥——对于艺术创作过程来讲,创作者必须心无旁骛,摆脱俗世的物质羁绊,专注于精神和情感;而对于艺术传播与接受过程中的社会效应和利益获得则应持理解的态度。因为,艺术所产生的功利满足,其实现是以作家的精神劳动与技巧的提升为基础,是无功利之功利。

二、对“文艺无关道德”的批判与发展

在克罗齐看来,道德的活动出于意志,而艺术是直觉,不涉意志,所以艺术无关道德。这一观点既不认为艺术是道德的,也不认为艺术是不道德的,而是强调艺术无关道德。朱光潜在讨论文艺与道德之间的关系时,充分吸取了前人的经验教训,从而能够对此进行辩证的思考。因而,对于克罗齐的“文艺无关道德”的观点,他能够做出比较准确而全面的判断。

朱光潜的可贵之处在于:他将艺术与道德之间的关系放在美感经验之前,美感经验之中,美感经验之后三个阶段中进行详细讨论,从而分别论述两者在艺术创作的不同阶段的不同关系。他指出艺术家“不仅是一个单纯的‘美感的人,他在做学问,过实际生活,储蓄经验,观察人情世故,思量道德、宗教、政治、文艺种种问题。这些活动都不是形象的直觉,但在无形中指定他的直觉所走的方向。”[2]所以,创作的源泉和欣赏的基础早已在审美的刹那——形象的直觉之前便已形成,带有个体成长环境以及个体性格的深刻烙印。因为,“一顷刻的美感经验往往有几千万年的遗传性和毕生的经验学问做背景。道德观念也是这许多繁复因素中一个重要的节目。”[3]

在美感经验之中,无论是创作主体还是欣赏主体都全神贯注于直觉到的形象,心无旁骛、专心致志。这时,主体不会对客体进行名理、概念的认知,也不会对客体进行审美之外的道德、价值判断。对于此一阶段的艺术与道德关系的考察,朱光潜认同了克罗齐的学说——“就美感经验本身说,我们赞成形式派美学的结论,否认美感与道德观有关系”。[4]

对于美感经验之后文艺与道德关系的思考,朱光潜从文艺价值和道德影响两个方面展开。对于文艺价值的思考,朱光潜指出“名利固然不能决定诗的价值,至如文化、宗教、教训、情感诸因素对于诗的价值却非毫无影响”[5]。显然,对于文艺价值的评判,朱光潜坚持艺术的标准与道德的价值并行不悖的态度。这也与他对“有道德目的”和“有道德影响”两类作品的态度是一致的。朱光潜并不排斥有道德目的的艺术,他认为只要艺术作品具有美感,能给人审美的满足,就算是有道德目的也是可以认可其价值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朱光潜更加推崇無道德目的却能够产生道德影响的作品,认为这样的艺术才具有更高的成就。

对于艺术的道德影响,朱光潜认为艺术能够“伸展同情,扩充想象,增加对于人情物理的深广真确的认识”[6],而这三件事是一切真正道德的基础。众所周知,美感经验作为一种形象的直觉,其发生往往是瞬间的,在美感经验之后,个体往往会一边回味艺术作品中的形象与境界,一边对照艺术所展示的境界来反观社会与自身。因而,文艺能够给人以潜移默化的影响,能够给人善的启示与感召。从这一角度来看,艺术的道德影响是不能忽视的,也是艺术的重要价值所在。

正如朱光潜所总结的,“美感经验只能有直觉而不能有意志及思考;整个艺术活动却不能不用意志和思考”[7]。因为,“美感经验之前的名理的思考就是了解,美感经验之后的名理的思考就是批评”[8]。无论是了解还是批评,都会有道德的参与,也会受到道德的影响与制约。总之,对于文艺与道德的关系,朱光潜的思考既与克罗齐有一定的相同之处,又克服了克罗齐只专注于美感经验本身,而忽视艺术创作全过程的片面和偏激。

朱光潜虽然非常熟悉西方的文艺美学,但是他并不盲从于这些既成的理论,也不满足于做西方文艺美学的翻译者与介绍者,而是对西方文艺理论进行了批判继承和发展。他的《文艺心理学》不仅对克罗齐美学思想中存在的缺陷进行了批评与纠正,还深入分析了克罗齐美学思想的错误所在——“形式派美学的错误不在它分析所得的结果,而在它用分析法所假定的机械观;不在它对于美感经验以内所肯定的,而在它对于美感经验以外所否定的。”[9]克罗齐正是采用了机械观的分析法,才把人截然分成“美感的人”、“科学的人”、“伦理的人”,而忽略了三者之间是相互联系、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在讨论艺术问题时,他单论“美感的人”,而无视“科学的人”和“伦理的人”,所以,他否定传达是艺术创造的过程,否定艺术与道德之间的联系,因而也导致了他美学思想的局限。朱光潛因为克服了克罗齐美学思想的缺陷,继承了其优长,所以能够在美学研究中取得突破。

参考文献:

[1]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60

[2]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22

[3]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22

[4]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22

[5]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24

[6]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27

[7]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17

[8]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80

[9]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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