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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树叶落

2017-08-04彭璟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8期
关键词:叔公公公走廊

彭璟

敲下这个题目的时候,窗户外面的世界已经恢复到前几天的风和日丽。而昨天,于我而言,可能是十八岁的半年以来,最糟糕、最揪心的一天。昨天就想写点什么,但着实无法平静得写下所思所想。

二月十九日,下了一整天的雨,忽大忽小,阴阴沉沉的天。

突然看到家人发出了一条定位显示在武警医院的朋友圈,内容是老天保佑。心不由自主的一揪。一番询问确认之后,得知叔公前天夜里突发心肌梗塞,连夜动手术放支架,情况反复仍在ICU,但稍稍稳定下来了。叔公矮矮胖胖的,和他的哥哥我外公,正好相反。两兄弟一个高瘦急性子,另一个反之。儿女皆孝,膝下儿孙满堂,最小的孙子年初五才刚刚满月。

单曲循环着徐佳莹翻唱的《我好想你》,由安安静静的吟唱,到高潮部分有爆发力的呐喊,我好想你。“生命,随年月流去,随白发流去,随着你离去”。本来尚算平淡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焦虑,越来越不安。体育西站换乘,人潮汹涌。觉得徐佳莹的歌声突然变得好绝望。人微如蚁,上下的楼梯拥挤得喘不过气,一个接着一个的走,生活的步伐从来不会出现片刻的静止。我站在两个方向的列车站台中间,三百度的近视使得我非要抬头看头顶的站牌才能分清楚方向。所有人都往两边等列车的方向挤,中间空给我一个位置。番禺广场方向、机场南方向。这个地铁站里的人,去往哪个方向,去见哪个人呢。出站的最后一趟扶手梯,扶手被我抓得很紧很紧。

跟母亲汇合后,天已经完全黑了,雨一直下,快步趕往医院的路上,两颗惴惴不安的心。母亲说,后事一切都备下了。医院楼下,母亲打电话给楼上叔公的女儿,哭得很厉害,我大概能知道是怎样的田地。

十六层的室外电梯变得很漫长。

母亲握着手机在抽泣,她问我,“不是不行了吧”。我想安慰她,喉咙却好像被什么扼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几乎是冲出电梯冲过长长的走廊。ICU的门开着,和自然做最后的抗争。眼泪忍不住哗啦啦下来了,眼镜上雾起了又散。电影中电视里的相似场景上演过千百回,却没有这一幕来得撕心裂肺。我能沉默的看完故事里别人的离别,面对他,却连冷静都异常艰难。“叔公,我啊,我来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来,喉咙好像一直被扼住,我不忍心再看他的脸,他一定知道了我来了吧。年初五那天,他还拉着我,说我比他高好多了。我都乖乖长大了,他怎么不听话了。

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女人们都哭成了泪人,男人们要不抽着烟,要不沉默的站着。走廊里的人哭了又停,停了又哭。我再进病房,已不敢再看他的脸,这一世的苦难今天算是到头了。你最大的侄孙,今年十八了。

医生掩上了房门,亲属都到走廊的另一头去了。我呆呆的站在那,看见护士拆掉了长长的管子,连着很粗很粗的针筒,扔到了垃圾桶里。风透过电梯旁边的玻璃吹了进来,冷得我直哆嗦。隐约听见老人们叮嘱哭着的女儿们,活化的时候要喊火灾了,快走。是啊,叔公快走吧,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你去的地方,可以抽很多很多的烟,也不用再偷偷吃糖了,怎么开心怎么过。

这两天我老在看天空,昨晚是黑夜,今天是艳阳高照,我总想起他的笑,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想起昨天最后在医院楼下,外婆问叔公的孙子,“知唔知你公公去左边啊?”,小孙子指指上面,“系上面训紧觉咯”。外婆说“公公去做仙人啦”。去了天上的他,还适应吗,应该比这里暖吧。敲下这篇文章,断断续续,写一会停一会,时而大哭时而抽泣。记不清这两天哭了多少回,十八岁的这一年,我送走了叔公。歌声萦绕。“我还踮着脚思念,我还任记忆盘旋,我还闭着眼流泪”。原来这首歌不是只有郭敬明的肤浅,小时代的拜金。

风吹树叶落,灯灭众生寂。其实风不吹,树叶也是要落下的。如史铁生说,死亡是必将到来的节日。愿您在这个节日里永远不要醒来,永远快乐。

我好想你。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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