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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回家路(中)

2017-08-04方冠晴

民间文学 2017年7期
关键词:广播室刘星儿子

方冠晴

三、执念让人疯狂

黄锦霞从来没放下过仇恨,相反,和马松平离婚后,执念更深了。不但儿子死了,现在家也散了,这更加加深了她要报复刘星的疯狂念头。

她计算着刘星的老婆该生产了,便赶去了县城的医院,一个病房一个病房、一层楼一层楼地找过去,在416号病房,终于找到了刘星的老婆。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靠外的病床没有人,刘星的老婆半倚半坐在靠里的病床上,怀里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儿,在那里逗孩子。逗了一会儿,她将孩子交给站在病床前的一个女人。这女人大概是她的亲戚吧,抱着孩子去了育婴室。

黄锦霞一直跟到育婴室门外,透过玻璃盯着那孩子。谁都以为她是来探视孩子的家属,没人提防她。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终于抓住了机会。这时育婴室里只有两名护士,一名护士送一个婴儿去喂母乳了,另一名护士背对着大门在给一个婴儿换尿片。她就瞅准这个空儿走进去,不声不响地抱起那孩子就走。

一出医院的大门,她就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出租车,顺口报了个地址。出租车将她载到地点,她下了出租车又上了一辆公交。她就这么频繁地换乘车辆,来到城外的国道上。在国道上她又换乘了长途汽车,来到了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里,她不再跟家乡的任何人联系,她想,纵然刘星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找来,也休想找到这个孩子。她想象着刘星在家里如何痛哭流涕,想象着刘星如何疯了般四处找孩子,她的心里就有了报复的快感。他不是让我失去儿子吗?那我也让他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所以,她给这个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尝尝。

起初,她对尝尝是漫不经心的。她恨這个孩子的父母,又能对这个孩子好到哪儿去?但她毕竟是当过母亲的人,孩子的一哭一笑,又渐渐唤回了她的母性,她决定,还是好好地抚养这个孩子吧。

她在这座城市里租了房子,最初两年,什么事也没做,就专门照顾孩子。刘星赔给她的四十万,她那天临出门时取了六万块钱在身上,就用这六万块钱生活了两年。第三年,钱花得差不多了,她才将尝尝送进幼儿园,自己找了份清洁工的活儿干。

直到三个月前,她正在扫街的时候,马松平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吓了一大跳。马松平看到她,眼眶就红了,动情地说:“你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你的心太狠了,这几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黄锦霞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找我干什么?”

马松平说:“我不想跟你离婚呀,那不是为了让你消停下来吗?儿子死了,咱俩再一离婚,我俩都变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人了。要不是表弟打电话通知我在大街上无意看见了你,我只怕永远也见不到你的面了。”说到后来,马松平哽咽起来。

那一刻,黄锦霞也被马松平给打动了,毕竟,两个人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啊。她将马松平领回了家。回到出租屋,看到尝尝,马松平神情都变了,连声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有个孩子?”

哪来的呢?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生的,自己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呀。黄锦霞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捡来的。”

“捡来的?”马松平抱起尝尝,像摆弄一个玩具,左看右瞧,“还是个小子。好脚好手,身体没毛病。眼睛亮亮的,说明脑子也没毛病。这么健康的一个男孩,做父母的会遗弃?”他放下尝尝,看着黄锦霞,猛地瞪大了眼睛,叫起来:“这孩子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黄锦霞不耐烦起来:“你管不着!”

“不不不!你这样是不对的。”马松平急起来,“你也当过妈妈,而且,我们也尝过失去孩子的痛苦,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我们的儿子去世的时候,你像疯了一样,现在,这孩子的父母不也像疯了一样吗?锦霞,将心比心,你还是将孩子还给人家吧。”

“不可能!”黄锦霞强硬地说。

“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呀。”

“那你去告我,让我坐牢。”

马松平软了下来:“你知道我不想让你去坐牢。”黄锦霞说:“那你就不用再劝我了。”

但马松平还是劝,一逮住机会就劝。当他送尝尝去了一回幼儿园后,回来就唠叨个没完:“幼儿园的老师问我了,尝尝的户口什么时候办下来。孩子要是办不下来户口,就没学籍。锦霞,这样不是坑了孩子一辈子吗?你还是将孩子送还给他的亲生父母吧。”

说到底,马松平就是变着法儿让她将孩子还回去。可黄锦霞就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的,一报还一报,哪能还回去。她烦了,将马松平推出门外,说:“你甭来了,我俩早已经离了婚,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干涉谁,我的事,你没权管。”

四、送子回家

黄锦霞如果不是患了绝症,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能不会再见马松平,也永远不会说出尝尝是刘星的孩子。她说出尝尝的身份,就是希望马松平看在死去的儿子分上,成全她,替她继续报复刘星。

但她没料到,一说出刘星的名字,马松平立即跳了起来,几乎是冲她嚷起来:“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与正常人的心不同吗?”

黄锦霞说:“我就是要替儿子报仇。”

“报什么仇?哪里有仇?法律都给出了结论,是个事故,是个意外。你别钻牛角尖了好不好?医生也说了,就是刘星用小车送,提前二十分钟赶到,也救不活儿子。你还是钻那个牛角尖,我看你这个人是疯了。”

这些话黄锦霞听不进去,要能听得进去,几年前就听进去了。她虚弱地摆摆手,说:“这些话你甭再说了,我就问你,你帮不帮我抚养尝尝?”

“不帮!”马松平断然说,“你不是心狠吗?你死了后尝尝没人抚养,你就让他饿死得了。或者,你将他送到孤儿院去。反正,你爱咋的就咋的,我再也不会管你的破事!”马松平摔门走了。这话让黄锦霞感到心寒。她患了绝症,全世界没一个人肯安慰一下,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前夫,还在这时候冲她发这样大的脾气。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她自言自语地说:“我没做错!一报还一报有什么错?”

一连两天,马松平再也没上她这儿来,这让黄锦霞不安起来。马松平是真的不想抚养尝尝了,那尝尝怎么办?真的让他在自己死后因无人抚养而饿死?还是如马松平说的,送到孤儿院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和尝尝一起生活了四年,已经有了感情,这两种选择,她都做不出来。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选择,让尝尝回到他的亲生父母身边去。做出这种选择,对于黄锦霞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也是非常不甘的。但除此之外,真的别无他法。她犹豫了两天,最后咬咬牙,在心里说:姓刘的,便宜你了。

这天,她没送尝尝去幼儿园,而是领着他去了长途汽车站,乘上了一辆长途汽车。尝尝很兴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问她:“妈妈,我们去哪?”她说:“跟妈妈一起回老家。”

长途汽车到达家乡的县城已是晚上,黄锦霞找了一家宾馆住下。这一整晚她都没怎么睡,该如何将尝尝还给刘星呢?直接送到刘星家里去?那刘星就知道当初孩子是被她偷走的。刘星会报警吗?那是必然的。那么,自己就麻烦了。不行,将孩子还给他就已经便宜他了,自己再获得个坐牢的结局那就太不值了。

她想了一夜,最终想出一个办法来。她爬起来,用宾馆的便笺写了地址:滨河路18号A幢3單元303号。写完,她想了好一阵子,在后面又加了几个字:父亲是刘星。她将这张便笺折好,放在了尝尝的书包里。

第二天早晨,她和尝尝一起吃了两个人的最后一顿早餐,就领着尝尝去了县城最大的商场。来到商场的儿童游乐区,她给一只儿童坐的木马投了币,便将尝尝抱上木马背,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亲,说:“好儿子,你就在这里玩,妈妈去去就回。”她转身走了,去了购物区,在一排货架后面躲着。

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尝尝的。四年的朝夕相处,她几乎将尝尝当作亲生儿子了。

在货架后面躲了很长时间,她渐渐听到尝尝的哭声,尝尝在喊妈妈。她悄悄探出头去张望,看到一个工作人员走过去哄尝尝,然后,将他领去了广播室。商场的喇叭响起来:“尝尝的妈妈,你的孩子在找你,请你到广播室来领孩子。”喇叭喊了一遍又一遍,黄锦霞一直没有挪步,她知道,自己写的纸条一定会派上用场。

果然,一个小时后,穿着制服的警察往广播室走去,看来是工作人员报警了。接着,黄锦霞看到,警察拉着尝尝的小手从广播室里走出来,警察的手上,就捏着她写的那张纸条。

黄锦霞远远地跟在警察的身后,看着警察领着尝尝上了警车,她便也打了一辆出租车在后面跟着。警车直接去了滨河路,她眼瞧着警察领着尝尝进了小区上了楼。只要等到警察是一个人下来时,就大功告成了,她就可以走了。

一会儿,警察果然下楼了,但让她吃惊的是,他还牵着尝尝的手。怎么回事?难道是刘星不在家?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刘星也出现了,就走在警察的身后,还带着一个与尝尝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听刘星对警察说:“这玩笑是谁开的?开得有点大了,我的孩子一直在家呢。再说你领来的孩子我根本不认识,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呢?你还是再调查调查吧。”

刘星不认尝尝?他怎么能不认尝尝呢?黄锦霞蒙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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