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森·奥尔科特:空中的城堡,云上的日子
2017-08-03毛旭
毛旭
布朗森·奥尔科特对人的起源怀有小孩子般天真的看法: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灵魂从天上坠落的,要达到完善,就必须向上,努力回到从前在天空中的家园。因此,除了谴责植物向下长的块茎和根之外,奥尔科特一生都专注于人的完善,他代表了美国超验主义哲学中有关教育的一面。他在理想上追求完美,行动起来却又笨手笨脚,笑料百出,在世人眼里他比堂吉诃德还堂吉诃德。
小贩的天路历程
奥尔科特7岁的时候,他的家乡发生了一次日全食,他就和几个同学跑到田野里,拿着石块朝太阳扔。当他沉迷于这场和恒星的战斗时,脚下踩空了一步,结果跌倒在地上,把肩膀摔得脱臼了。奥尔科特认为这件事预示了他的一生。
虽然教育家们总想方设法为学生们提供理想的学习环境,但天才是不受环境制约的,他不像烛火似的一吹即灭。1799年11月29日,奥尔科特诞生于美国康涅狄格州一个土地贫瘠、思想更贫瘠的山区。他没怎么上过学,但求知欲强,把村里有书人家的门槛都踏破了。他最爱的书是《天路历程》,一本关于灵魂救赎的作品。奥尔科特无法适应正式教育,中学只上了一个月就放弃了。对他而言,学习只是验证他已有的观点,而不是学习新的知识。灌输式的中学教育不适合他。
从13岁开始,他干过各种杂活:农民、木匠、钟表匠……到18岁的时候,他突然对教师这一职业发生了兴趣,就跑到南方去应聘,结果发现没有空缺的教师岗位。于是只好当了小贩,把日历、梳子、钟表等小商品卖给南方人,6年下来欠了一屁股债,把马、马车和存货都抵押出去,还欠了600元,债是父亲帮他还的。他最终放弃了此行,因为《天路历程》中曾将市场描述为罪恶的所在。
奥尔科特重新投身教育界,并对瑞士教育家裴斯塔洛奇的理论颇感兴趣。在进行一番思考后,他构想出了自己的教育理念,简而言之可以用“内在性”和“关系型”来概括:前者指的是,教师应相信知识早已存于学生心中,只需教育者帮助他回忆起来;后者强调课堂应避免孤立,学生与老师的关系应该像父母和孩子那样,教室不是教室,而是家庭。这就对教师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儿童的心灵必须用老师的心灵来唤醒,而不是通过书本唤醒。要以心印心。”教育的目的不是为了传授和获取知识,甚至也不是培养获取知识的方法,而是培养基于道德感的人格,“(教育学生)不要考虑利益得失,不要害怕世人的责难,也不要追求他人的赞许。敢于特立独行,不顺从任何人。”简言之,这样的教育是为了培养现存秩序的革新者和反叛者。
奥尔科特马上着手实验教育。他在柴郡找了一份教师工作,并按照自己的教育理念进行改革:亲自为学生设计和制作桌椅,为椅子加上椅背;用花和松树枝装饰教室;增加游戏时间,加强音乐和绘画学习;建立“班级法庭”,违反纪律的孩子是否受惩罚、如何受惩罚,需要学生们集体决定;孩子们要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作文废除格式,鼓励学生自由思考、自由表达真实想法。一位来参观的教育家认为这是全美最好的学校。孩子们也喜欢这样的教育方式,他们主动跑到奥尔科特家里找他学习。但家长们却认为奥尔科特是个危险人物,纷纷把孩子送到更为传统的学校。柴郡学校不久便垮掉了。
奥尔科特出师不利,却赢得了教育家的好名声。一位名叫塞缪尔·梅的牧師看了有关柴郡学校的报道,对奥尔科特很感兴趣,接触之后,塞缪尔惊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我如此着迷,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智者和圣人。”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塞缪尔的妹妹艾比也深为之动心。当奥尔科特提出新的学校计划时,艾比主动提出要给他当助教,“就算他不会爱上我,也多少有进一步的了解。”塞缪尔认可妹妹的追求,他深知奥尔科特的软肋以及艾比的担忧,鼓励她说:“不要介意他的贫穷。他的心属于更高的东西,不会为命运沉浮所动。”两人很快结成连理,艾比比奥尔科特小一岁,生性活泼、倔强,奥尔科特则温柔沉静,两人形成很好的互补,他们相爱一生,并育有四个女儿:安娜、露易莎、莉齐和梅。
第一次跌落云端
耶稣说:“你看天上的飞鸟,不种,也不收,上帝尚且看顾它们。”奥尔科特一生都不会赚钱,却总有人为他的豪迈计划买单。一位富有的贵格派教徒对教育事业很感兴趣,为奥尔科特提供经费资助和生活费,可惜一年后他突然去世,奥尔科特不得不继续寻找别的“冤大头”。随后,波士顿的牧师威廉·钱宁成为奥尔科特新的“恩主”。钱宁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把市长和州法官也拉进这场教育实验中。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都送进奥尔科特的新学校。由于教室设在波士顿教堂的顶楼上,故称为教堂学校。在这里,奥尔科特进行了他最重要、最有名的教育实验。
首先要改善教育环境:天花板非常高,教室长达19米;苏格拉底、柏拉图、莎士比亚和沃尔特·司各特的半身像分别放置在四个墙角;桌椅要摆放得稀稀落落,以保证每个人有足够的空间;讲桌有3米长,呈新月形,这样老师在讲课时学生可以围坐在前面。一切知识不求死记硬背,而要以谈话的方式让学生在愉快中得到感性的认识。应该尽量避免体罚,奥尔科特在惩戒方面很有创造力:当学生犯错误时,应由学生用戒尺来打老师,而不是老师打学生。他用这种方法成功地唤醒了学生的愧疚和良知。
教堂学校创办得非常成功,使得奥尔科特成为波士顿的名人,上层社会的大门向他打开。然而,他却不知谨慎为何物,为自己招来了一场祸端。
奥尔科特在每周三跟孩子们讨论两小时的福音书,其中谈到人的出生时,一个孩子在奥尔科特的引导下发表了这样的看法:“灵魂来自天堂,与淘气之后的产物结合在一起。淘气的行为形成的是孩子的肉体,但灵魂才是一个人最宝贵的部分。”这与奥尔科特的观点是一脉相承的:纯洁的灵魂自天而降,受困于邪恶的肉体。奥尔科特将这段话连同学生的名字发表在《与孩子们讨论福音书》中,但他没有意识到,“淘气”很容易被具体地理解为性行为。人们对《与孩子们讨论福音书》的反应十分强烈,有人认为它荒谬,有人认为渎神,有人认为污秽,还有人建议奥尔科特的朋友们应该赶紧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药千万别停”。
教堂学校的生源急剧下降,只剩下十几个穷人家的孩子。然后奥尔科特又一个理想主义的举动为学校敲响了丧钟:他接收了一个黑人小女孩儿。白人家长们提出抗议,奥尔科特不为所动,坚持忠于自己的良心。学生们纷纷退学,支撑了5年的教堂学校解散了,奥尔科特作为教师的名声也灰飞烟灭。
但奥尔科特永远有他的女儿。女儿们是他最好的学生,他和妻子把露易莎培养成作家,把梅培养成画家。他从女儿一降生就每天记录她们的表情和动作,等她们长到可以自己记日记的时候才结束;他观察女儿们的成长,但并不是以科学家那种冷冰冰的目光;为了教她们认字,他把身子扭成字母的模样;当她们到书房打扰他时,他毫不介意,还把自己的手印和女儿的手印画在日记本上……
第二次跌落云端
在爱默生的敦促下,他把家从波士顿搬到了康科德镇这个超验主义运动的大本营。在“康科德三圣”中,奥尔科特年龄最大,爱默生比他小4岁,梭罗比他小18岁,他们的性格开放程度也依次递减:奥尔科特最乐群,在提升自己时还想着提升别人;梭罗最孤僻,是个独身主义者;爱默生能较好地实现平衡。他们在思想上的相似是因为境界上的追求相似,而并非经过什么激烈的讨论和说服。最有力的证明是:爱默生曾心血来潮,组织奥尔科特、梭罗、小说家霍桑、诗人钱宁等人每周一到他家聚会,讨论哲学问题。大家坐在客厅里尴尬地沉默着,面面相觑。奥尔科特先开口说了句谁也听不懂的格言。一阵沉默。然后梭罗也咕哝了一句。又一阵沉默。爱默生尴尬地裂开嘴笑着。这时他老婆端来一盘苹果,大家低头嚼着苹果,还是沉默……
1842年,爱默生看到奥尔科特总是闷闷不乐,便给他500美元让他到英国旅行。回国后,他带来了两个崇拜者:亨利·赖特和查尔斯·莱恩。奥尔科特告诉这两个年轻人,他要在美国建立一个乌托邦,一个人间的伊甸园——杜绝使用金钱和商品交易,逃离正走向工业化的社会,逃避政治和世俗。他激动地说:“人类的全部希望就落在了我们身上。”
亨利·赖特很快就跟一个女人跑了,莱恩却更为坚定。事实上,他是个禁欲主义者,比奥尔科特还要坚定甚至更加疯狂。当爱默生邀请莱恩住到他家里时,莱恩傲慢地予以拒绝,说爱默生家太舒服了。莱恩拿出毕生积蓄,在马萨诸塞州买了一块地,以此为基础,奥尔科特和他建立了果园公社——奥尔科特一生中的第二大壮举。
果园公社有着详细的生活方面的规定:在饮食上,除了不吃肉、蛋、奶之外,也不喝咖啡和茶,不能使用包括盐和糖在内的任何作料,也不能吃土豆和胡萝卜——因为它们向下长,要吃玉米和甜瓜等向上长或向上爬的食物。衣着方面,不能穿棉布,因为棉花产自支持奴隶制的南方;不能穿羊毛,那是对绵羊的盗窃;唯一允许的衣料是粗麻布,鞋子也完全是用布做成。早饭是面包、粥和水,午饭是面包、蔬菜和水,晚饭是面包、水果和水。唯一的生计来源是自给自足的农业,但不能用牲口耕地,因为那是对动物的奴役,只能由人力来拖动犁头。
除了奥尔科特一家和查尔斯·莱恩外,大约有6个成员陆陆续续加入果园并退出。其中,塞缪尔·拉尼德是个脏话主义者,他相信说脏话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塞缪尔·鲍厄是个裸体主义者,为社会所不容,加入果园公社后被允许在白天只披床单,太阳落山后可以全裸;约瑟夫·帕尔默喜欢蓄满脸胡子,但那时的宗教谴责大胡子,村民们甚至把他摁倒在地上试图把他的山羊胡薅掉。除了艾比,只有一位成年女性安·佩吉加入果园,但她受不了蛋白质的诱惑,在邻居家做客时偷吃了一小块鱼尾巴,在哭哭啼啼中被赶出了果园。
尽管有着物质条件的限制,奥尔科特的女儿们在果园里还是过得挺开心的。这儿有山有水,环境优雅,四个女儿中两个刚过10岁,两个还不到10岁。她们的任务就是学习数学、文学、音乐、绘画和打扑克——没错,打扑克被视为有益身心的活动。作为奥尔科特的亲人,就不得不忍受精神生活丰富、物质条件艰苦的状况。寡淡的一日三餐对孩子们的确是种考验,餐桌上的苹果表面到处都是虫子眼,奥尔科特认为应该先让虫子吃饱了人才能吃,一切生物都应分享果实。为了鼓励女儿们勇敢面对生活的艰苦,他把面包做成小猫小狗的形状。
果园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长久。莱恩买地时错过了播种的时间,他们本应等到来年再搬到这儿来,在恰当的时间耕种,但节气已经无法阻挡莱恩禁欲的脚步了。除此之外,他们把太多时间花在哲学交流上,没有时间照看庄稼。奥尔科特、莱恩和帕尔默分别负责种玉米、豆子和大麦,结果阴差阳错地把种子撒在了同一个地方,三人却大笑着说看看能长出什么。大雪封门的时候,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莱恩认为,果园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收成不好,而是因为奥尔科特没有和他一样信奉独身主义,于是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选择精神追求和果园,要么选择他的家人。奥尔科特在经历痛苦的思想斗争后还是选择关闭公社,跟艾比和女儿们离开果园,停止这一伟大的生活实验。气愤而又失望的莱恩回到英国继续他的禁欲之路,后来禁出了一个媳妇和四个孩子。
果园的失败比教堂学校的失败对奥尔科特的打击要大得多。他连续几天躺在床上背对着门,不吃不喝。他一度陷入迷狂,看到自己的手指发出射线,自己的眼睛跟超人一样会往外射电。他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多年来自己以精神追求自居,然而到头来坑的却是家人。
忠实于大地
在爱默生的召唤下,他又搬回了康科德,并逐渐恢复正常。有3年时间奥尔科特都处于厌世状态中,拒绝从事任何赚钱养家的工作。州法官请他吃饭,他却不停地骂那些饭菜是“浮华”。爱默生仍旧暗地里资助他,到奥尔科特家时总是不忘把零钱藏在钟表后面,或压在书底下。爱默生甚至为奥尔科特一家建立基金会,召集朋友们为他捐款。
不过奥尔科特并不闲着,他一直在整理菜园,做个自给自足的小农。他还建了个漂亮的凉亭。爱默生看了觉得不错,便雇他和梭罗也为自己建一个,其实是变相地资助这两个穷家伙。奥尔科特充满热情地投入这项工作,他在日记里说晚上做梦也在盖亭子。他自比米开朗基罗,并给正在进行中的建筑起名“林中仙亭”。这个仙亭有九个柱子,象征九位缪斯。除了柱子之外,凉亭的其他部分全是笑话:人家的亭子顶部都是正三角,奥尔科特的亭子顶是倒三角,跟要塌了似的。梭罗的姑姑在信中说梭罗一直留心哪儿有干草垛,亭子塌的时候可以跳到上面保命:“我希望他俩从云中掉下来时能落到软和的地方。”爱默生的妈妈则称仙亭为“废墟”。村里的人都来看奥尔科特和梭罗干活儿,大家捂着嘴笑,奥尔科特鼓励自己说米开朗基罗这位伟大的建筑师也曾经受人嘲笑。梭罗一边干活儿一边笑,还差点被奥尔科特逮到。亭子建成后爱默生从没用过,但仍每年雇这两个人来维护一下,奥尔科特始终蒙在鼓里,永远不知道那是爱默生善意的付出。
在这之前,梭罗借了把斧头,在瓦尔登湖畔盖起小木屋,他在《瓦尔登湖》中说:“斧头的主人,在他出手借给我的时候,说它是他掌中的珍珠;可是我归还他时,斧头是愈加锋利了。”斧子是奥尔科特的。这个故事很有象征意义:奥尔科特很擅长启发朋友的思想,但他自己却是糟糕的实干家,一切伟大的思想和计划到了他手里都变成了笑话。梭罗在瓦尔登湖独居,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果园公社的启发,而且正是果园公社的失败使得他将“经济篇”放在《瓦尔登湖》的开头:必须先解决好吃饭问题才能长久地与世隔绝。此外,奥尔科特是第一个因拒交人头税而差点被关进监狱的人。两年后,梭罗受到他的启发,也被关进监狱,并写出那篇影响印度独立和黑人民权运动的《论公民之反抗》。奥尔科特没有梭罗那种雄辩力,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公民之反抗”:他把自家菜园子里的虫子收集起来放进了典狱官的地里。
奥尔科特的四位小公主也成长为勇敢、独立、富有同情心的大姑娘。安娜生性温柔,她嫁了一位贫穷但体贴的丈夫,生了一对双胞胎,婚姻幸福美满;露易莎和梅壮志凌云,她们分别想成为作家和画家,并实现了梦想;唯一不幸的是三女兒莉齐,她在和妈妈一起照顾穷人时染上猩红热,23岁就离世了。
露易莎也因热心肠而以生命犯险。她生性活泼,从小就想做男孩子。美国内战爆发后,她写道:“我喜欢军营,渴望战争,我想看看打仗是什么样。”她作为护士加入了战地医院。奥尔科特对此深感自豪,说他为这场战争贡献了唯一的“儿子”。露易莎在医院过度劳累而染上了肺炎,医院认为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便让奥尔科特赶紧将她带回家。幸运的是,露易莎以坚强的意志挺了过来。
向 上
如果奥尔科特懂中文的话,一定会对“否极泰来”这个词表示赞赏。从露易莎死里逃生开始,他们家终于时来运转,而此时他已经70岁了。他的《札记》发表了,这是距《与孩子们讨论福音书》发表以来30年第一次有人敢发表他的作品。在书中他仍旧忘不了臧否植物:“生菜对人忠心耿耿。东方人非常崇尚菠菜、竹笋和芹菜,西方人也是如此……布拉斯李子产自大马士革,樱桃产自本都,桃子产自波西,梨和苹果产自伊甸园。”
在他发表作品的同一个月,露易莎的《小妇人》也出版了。巧合的是,这对父女不只在文学上重生的时间相同,而且他们的生日原本就在同一天。这部以奥尔科特一家的日常生活为基础的小说温馨、幽默,一出现就从畅销榜上挤掉了《汤姆叔叔的小屋》。人们到康科德来寻求露易莎的签名,甚至去抓奥尔科特菜园中的蚂蚱留作纪念。《小妇人》终于使一家人脱贫致富。
1872年,爱默生的家里着火,这是超验主义运动最后发出的光和热:梭罗、霍桑早已去世多年,爱默生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记忆力严重受损。与此同时,73岁的奥尔科特却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春天。他多次到西部旅行,在那儿进行讲座,还赚了不少讲课费。他是超验主义最后一位、也是资格最老的见证人,西部的人们好奇地询问梭罗、爱默生的情况,他充满自豪地回忆起朋友。当然,令他最为骄傲的是女儿露易莎,他有了一个更为人熟知的称号——“小妇人的爸爸”。
奥尔科特的大部分作品是在70岁以后发表的:《桌边谈》《新康涅狄格州》《商籁和牧歌》,等等。除了出书和西部旅行的成功,令他最开心的是在80岁高龄时终于如愿以偿地建起一所学校——康科德哲学院。人生的愿望居然在老年时得以全部实现。
艾比在1877年去世,留下奥尔科特和女儿们相依为命。奥尔科特始终保持头脑清醒,直到1883年,84岁的他突然中风,左半边身子瘫痪,也说不出话来。等到渐渐恢复一点时,他张口说的第一个词是:“向上!”露易莎听了心里偷着笑:爸爸依旧本性不改。跟疾病战斗了5年后,奥尔科特知道自己该去那个更好的世界了。露易莎到病床边看他,他盯着天花板对女儿说:“我要走了,跟我一起上去吧。”露易莎回答:“我也这么想。”他笑着说:“早点来。” 3月4日,89岁的奥尔科特辞世,当天露易莎因感冒陷入昏迷,两天后去世。
“康涅狄格州把他献给世界,他起先推销那个州的商品,后来他宣布要推销他的头脑了。虽然现在不受人注意,可是,等到他的日子来到,人们意想不到的法规就要执行,家长和统治者都要找他征求意见了。他大约是最清醒的人,我所认识的人中间最不会勾心斗角的一个;昨天和今天他是同一个人。我不相信他会死;大自然是舍不得放他走的……西边天空中飘过的云,那五颜六色的云有时成了形,有时又消散。我们在那儿工作,考订神话、修正寓言,建造空中的城堡,因为大地不配做它的基础。伟大的观察者!伟大的预见者!”这就是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对奥尔科特做出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