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自限

王鼎钧

20年前，甲乙两人同时学习英文，他们经常跟我谈起其中的甘苦。甲说：“英文太美了，我就像走进了一座花园，每走一步，就看见一些灿烂的颜色；每走一步，就闻到一些芬芳的香味。”乙则不然，每次见了我，他都要抱怨英文如何不合理，文字和拼法如何紊乱，同一发音总有不同的字母组合，学习的人要死记字形，这样的文字岂不是有名无实？20年过去，甲成为著名的翻译人才，对中西文化的交流做出了卓越贡献，而乙仍在批评英文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不肯读书的人，总可以找到理由推卸。从前，有一个人坚决不肯读《诗經》，理由是没有人能证明《诗经》是孔夫子亲手删定，所以不值得读。他还坚决不肯读《尚书》，理由是《尚书》的真伪都成问题，读它做什么？如果睁开眼睛只看见对方的缺点，而看不见对方的优点，当然很难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