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也成为记忆
2017-07-31巩义胜
巩义胜
转眼间又到小满,地里的麦子熟了。一阵阵热风夹杂着麦香的味道迎面扑来,还有人们在繁忙的麦收间隙的欢声笑语。
“唰,唰唰——”随着镰刀轻触麦秆的声音,一抱的麦子已被镰头揽进怀里,我直起已经有些酸痛的腰,把割下的麦子放在前面父亲已经打好的“腰子”上,回头看看,母亲边割麦子边把割下已经放好的麦子捆好,在我们身后低平的麦茬上,便站成了一排整整齐齐的麦个子!
相邻的地里,人们已经开始装车拉麦子了。麦收季节不比寻常,是得抓紧时间抢收的,辛辛苦苦忙了一季的麦子大部分已经熟透了,人们在喜悦之余却总是又提心吊胆,因为夏季天气变化快,时刻要提防刮大风下大雨,一阵疾风暴雨会让熟透的麦子倒伏得七零八落,严重影响收成,或意外的一场冰雹,就足以导致颗粒无收。若是遇上阴雨连绵的天气,麦粒在麦穗上就会生根发芽,那也是最让人们揪心的事了!
不远处,有一片地势较高的地块,残存着一排土屋的墙茬子,墙前的地面散乱地半露着一些青石板石块和牛槽,那里曾经是生产队的伙房和场棚(生产队的马棚、牛棚和放农具的地方),那个地方承载了一代人集体劳动和战天斗地的激情记忆,如今随着社会的变革,已经成为渐行渐远的尘封的历史,隐隐约约,或许不久的将来这里不會再留一点的痕迹。
高地的南面有一片空地,四周堆满了一垛垛的麦秸,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场子,大概有五亩左右,平时地是荒着的,秋冬时节种满了一畦畦的胡萝卜、白菜,每年麦收这里都是人欢马叫的,一片繁忙的景象,这就是我们生产队曾经的打麦场了。集体大锅饭在我的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和短暂的记忆,真正清晰的记事是从农田包产到户开始,虽然没有了生产队,但至今人们还是习惯一队二队的叫着,整个村子分五个生产队,我们家以及其他二十多户人家是四队的,这一大片就是我们队的打麦场。
打麦场,在我们鲁西南就叫“场”,是一个特定的名字或简称,是专门用来堆放、碾轧、脱粒、晾晒麦子的地方,也是多少年以后让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梦萦魂绕的记忆里的乐园!每年麦子泛黄,就到了拾掇打麦场的时候了,这是麦收的前奏和开始。农田包产到户以后,打麦场也按人口每家分到了一小块,平时是用来种菜的自留地,只是每到麦收时节,这一块块的小地又往往被几家联合起来整成一块大的场地,大家互帮互助,麦收紧张劳累,却也其乐融融!这个时候,大人们总是先把地翻了,用钉耙细细地整平,洒上水晒到半干,均匀地撒上麦秸,然后用石磙一遍遍地碾平碾实,中间往往要换几次麦秸洒几次水,一边碾压一边整平,常常要两三天的时间,最后扫去麦秸,一片平整硬实干净的打麦场就又出现在人们眼前了。
成车的麦子被源源不断地拉过来,每家一个麦垛,像小山一样堆在麦场的四周。由于那时还没有现代化的收割机械,全靠人工收割,靠地排车或马车牛车拉运,麦收往往要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样一来,打麦场就成为了麦收的主场,人们既要一块地一块地忙碌地收割、拉运,又要防止打麦场上成垛的麦子因天气变化而发霉,所以,对于那时麦收的紧张气氛,用“抢收”一词再贴切不过了,天再热人再累再苦也得抢收啊!
接下来,开始轧场了,也就是轧麦子。把成捆的麦子破了捆,横七竖八地摊在场里,把场边放了一年的石磙拉进来,固定上木架子,套上牲口,轧场的人站在麦场中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顿时,石磙转动的吱吱的声 碾压麦秆的哗啦声和赶牲口的吆喝声响成一片,一圈一圈、一遍一遍地挨茬地轧,几遍下来,蓬松的麦秆就被轧成薄薄的一层。这个时候,旁边的人们就会不时地用木杈将轧平的麦子进行翻挑,把下面的挑上来,把轧碎的麦穗漏下去,接着再轧几遍,再翻几遍,直到麦粒完全从麦穗脱落。
最后用木杈将轧碎的麦秆翻起,细细地抖落掉里面的麦粒,挑到场边堆成垛,再用木锨或推板把带糠的麦粒推到一边,堆积起来,就可以等着有风的时候扬场扬出麦粒了。
永远不能忘记的就是那些扬场的场面了。一般扬场的都是些年龄稍大的老把式,其实扬场也是个技术活,也要掌握时机,最好来一阵小风儿,扬场的人手持木锨,站在下风头,不失时机地锄起带糠的麦粒,迎着风,优美地划岀一个弧度抛岀去,漫天飞舞的麦穅顺风飘下,而那些迎风岀去的,随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落地声,就是一片金黄的麦粒了。我也曾试着扬几下,但不是扬岀去太远,就是扬到头顶上弄一脖子麦穅麦粒,总不得要领,大人们说,扬场不但要讲究技术,还要凭经验,活干得多了,手里就有数了。扬场时,一边戴着草帽的助手则伸岀又长又软的大竹扫帚,不失时机地在麦粒上掠过,轻轻地拂去那些麦粒中夹杂的麦穗,和没有被风吹岀去的麦秆麦槺。
渐渐地,黄灿灿的麦粒跳跃着越积越多,在打麦场上的堆成了小山,这时干干净净的麦粒就可以装袋了,看着一袋袋沉甸甸的麦子,人们总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疲惫的脸上也洋溢起丰收的喜悦。扬场过后的麦粒,还要经过晾晒,直到抓起几颗麦粒,用牙咬着“咯嘣咯嘣”的响了,才可以放心地装囤储存……
打麦场曾经是我们农村孩子的童年乐园。那个时候没有个广场或公园,打麦场就是村中唯一的又大又平整的场子了,我们还小的时候,地里的活儿帮不上忙,大人们忙着麦收,是很少管我们的,一大群的孩子,爬麦垛,捉迷藏,做游戏,一玩就是大半天,无忧无虑地疯跑,无忧无虑地放纵,夜晚还可以跟着大人们看场,听他们谈笑,或在皎洁的月光下,躺在麦垛或席子上看星星,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梦乡!那时单调的童年生活,总感觉对现在的我仍然是一种向往,诱惑,抑或对乡村生活一种割舍不下的深深的眷恋!
顶着炎炎的烈日,迎着滚滚的热浪抢收麦子,往往是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带上干粮带上水早出晚归,一干就是一天。
多少年后,大型收割机代替了牛和石磙,直接在地里就把麦秆粉碎,把麦粒装进了农民的麻袋里,打麦场渐渐淡出人们的目光,也就成为了记忆。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