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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镇化波士顿模式的调查研究与政策启示
——兼论工业资本城镇化模式的不可持续性

2017-07-31吴垠

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波士顿城镇城镇化

吴垠

(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城镇化波士顿模式的调查研究与政策启示
——兼论工业资本城镇化模式的不可持续性

吴垠

(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作为美国城镇化的一个典型,波士顿兼具现代与古典的城镇化特质,它把新英格兰风格与后工业城镇融合为一体,成为当代历史文化旅游名城和创新创业名城的代名词。在长达百余年的近代城镇化发展历史中,波士顿依靠教育、医疗、创新产业来规避城镇化发展过程中人口红利衰减趋势,并以多中心布局和城镇化发展模式的创新来破解工业资本城镇化模式的不可持续性,这启示未来的城镇化发展模式应是从满足“数量意义上人的需求”转向“质量意义上人的需求”为主。从波士顿城镇化的调查研究出发,思考当代中国城镇化可资镜鉴的发展逻辑,能为中国城镇化的下一步战略贡献一些政策思路。

波士顿;创新产业;历史文化;古典城市

美国东北部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市,是新英格兰地区的最大城市。作为美国著名的历史文化教育创新名城,波士顿的城镇化经济发展模式在美国独树一帜,它集历史文化、教育创新、科学技术、金融房产、旅游休闲于一身,成为古典城镇化与后工业城镇化交相辉映的典范。当不少发展中国家的居民还生活在钢筋水泥包裹的城市商品经济中时,波士顿已经用特立独行的方式告别了那种曾经被津津乐道并广为复制的工业资本城镇化模式。笔者不揣冒昧,根据在波士顿访学的经历,特以调查研究分析的形式,阐述波士顿城镇化在超越工业城镇化发展各个阶段的那些值得关注的重点领域。并以波士顿的城镇化为蓝本,思考中国城镇化的相关政策启示。

一、开发较早的“年轻”城市

波士顿创建于1630年左右,迄今已逾380余年。虽然不能和年代更加久远的那些欧洲或中国的城市相比,但是,对历史建筑、文化风俗、城市规划的保持与创新,波士顿可以说是独树一帜。不轻易大拆大建、不搞推倒重来、注重疏导而不是限制,是这个古典城市焕发出现代感的根本所在。它的发展史,基本上体现了近代城市化的那些沉甸甸的历史。

波士顿城市发展的渊源。波士顿最早由英国殖民者开发,时间可追溯到1620-1630年代。因为当时英国殖民者中清教徒很多,所以,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便被打上了深深的宗教和教育烙印。在波士顿建立不久,清教徒就创立了美国第一所公立学校波士顿拉丁学校(1635年),和美国第一所大学哈佛大学(1636年)。直到今天,努力工作、道德正直、重视教育仍然是波士顿文化的一部分。宗教在波士顿城镇化建设的历史传承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其城市精神特质也与此息息相关。然而,真正奠定波士顿历史地位的,则是1770年代围绕波士顿展开的美国革命事件。其中,又以波士顿屠杀和波士顿倾茶事件最为知名。波士顿是美国寻求政治经济独立国运的发源地之一;迄今为止,它作为美国的历史文化名城的积淀是非常深的。它开发得早但是历史遗迹保存得好,经历过战火洗礼,但是却保留了英国殖民地时期的建筑和风俗,同时又不断孕育了美国城镇化的价值诉求。

美国独立革命完成后,波士顿凭借其港口优势迅速成为美国东北部的经济重镇,它的酒类、鱼类、烟草和食盐通过海外贸易远销欧洲,重商主义的城市底蕴由此渐渐展开。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与欧洲国家的贸易往来,波士顿在17-18世纪一跃成为美国东北部一座耀眼的商业明星城市,不仅带来了大量的商品贸易活动,而且也不断促成欧洲大陆的移民美国潮流;最重要的是,它作为一个桥头堡把欧洲先进的商业理念和城市规划理念引入了北美。因此,波士顿至今又称为美国新英格兰的代表城市,这显示出美国虽然在政治经济上力争独立于英国,但是在文化和城镇建设思路上却传承英国较为成熟的城镇规划模式。

近代(泛指19世纪)以来,波士顿经历了工业革命的洗礼,和几轮移民潮,发展出独具特色的城市经营模式。它较早地完成了工业制造业的引进、换代和外迁,根本的原因在于,波士顿不是类似英国曼彻斯特的那种“原生型”老工业城市,它直接在工业产业的成熟端引进最适合的产业链,例如服装、皮革、机械工业等等,在企业利润曲线下降和环保压力上升的20世纪初期,波士顿就迅速地将那些工业革命的“遗产”选择性地抛弃或保留——老旧的制造业链条外迁,最多保留其总部经济的设计或创新功能,而工业体系依赖的海运和陆路运输体系则继续发挥物流运输的作用。

1.工业产业遗迹

根据笔者的走访和调研,在今天南波士顿(South Boston)居民区,还矗立着一些工业革命时代遗留下来的“工厂外壳”,它们的内部早已进行了其他非生产性用途的改造,而外部则仍旧保留工业波士顿时期烟囱高耸的模样,这一方面令人感叹时代变迁的迅速,也让人反思工业城市模式盛衰变化的客观规律不可逆转。

在波士顿,往往能看见这样一幅图景:紧邻大烟囱工厂的是一系列美国民宅,如果烟囱继续冒着黑烟,这将是极不协调的一种工业和居民住宿布局,但是波士顿早已经将这些工厂内部拆空,所以从外看过去不免让人感到一种城镇化发展历史的 “错位”。这在注重资源与建筑循环使用的西方国家并不少见。作为工业时代的历史遗迹,这些高耸的烟囱时刻提醒着人们发展城市的工业生产力与生态生产力的平衡关系。这个关系在波士顿经历了生态生产力>工业生产力的前工业革命时代,到工业生产力>生态生产力的工业革命时代,再到生态生产力+创新生产力>工业生产力的后工业时代,并且,由于波士顿汲取了英国工业革命对城市生态生产力造成破坏的前车之鉴,他们把工业生产力>生态生产力的工业革命时代的时间段压缩得很短,很快就告别了工业尤其是制造业助推城市经济发展的阶段,就好像工业革命还没有在波士顿地区完全展开就匆匆结束了。这就是上述工业革命遗迹产生的原因,波士顿的城镇化发展,在继承英国城镇化模式的时候,有模仿也有扬弃,既不盲从,也不轻易否定已有城镇化模式的优点,这种城镇发展规划拿捏的尺度是很值得后发国家和地区学习的。

2.波士顿的公共交通发展:公交导向百年传统与实用主义

谈论波士顿的公共交通发展导向,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它的地铁系统。 波士顿地铁(MBTA Subway,俗称“T”)是在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市及周边地区运营的地铁系统,目前由马萨诸塞湾交通局运营。该系统于1897年开通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条地铁。目前有四条线路组成,其中红线、橙线及蓝线为高运量系统地铁,绿线及红线的延长线Ashmont-Mattapan高速线为轻轨。地铁运行方向分为:Inbound和Outbound,这个运行方向按照进入和离开波士顿市中 (Downtown Crossing地铁站)区分,Inbound地铁是前往市中心方向的,Outbound则是离开市中心方向的。

地铁线路从波士顿市区向外辐射,四条轨道交通线路在市区交叉成为一个四边形,其中在市区几乎平行的橙线及绿线有两个换乘站,基本覆盖大波士顿地区的主要城区和郊区。从第一条地铁线运营至今,波士顿的地铁已经运营长达近120年,这种地铁运营的长期性,使得波士顿的地铁系统显示出相当的历史感,它破旧到完全和今天的时代脱轨。

实用主义,是波士顿地铁的一大特点。众所周知,地铁开发耗费巨资,且收回前期投入的成本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所以,波士顿根据其人口规模变化趋势,开发形成维持营运、略有盈利、长期使用的地铁模式,无论地铁设施破旧到何种程度,只要不影响安全,均采用修修补补的策略,以最大限度延长使用年限。它绝不轻易采用大挖大建、推倒重来的发展策略。这也深刻体现出波士顿城镇基础设施投资项目高度重视商业回报率和利润回报周期的特征。而波士顿的公交车也纳入到了地铁系统,实行一票通制度,以方便居民出行。当然,近年来,由于运营成本增加,波士顿几乎每年都会为地铁—公交系统的票价问题展开听证会,尽管大多数居民不赞同涨价,但是近几年波士顿地铁—公交系统的单程票价已经从1.6美元涨至2.75美元,①不限站数,上车即为2.75美元,目的可能是为鼓励5站以内的乘客尽量选择步行或自行车出行,以减轻营运压力。据说这是为了维持地铁系统员工工资开支和日常营运成本的必须之举;毫无疑问,这套运营上百年的公共交通系统至今还在盈利,这就为中国城镇化的公共交通建设提供了相当程度的镜鉴:(1)地铁—公交系统一定是伴随人口规模的公共工程,既不能发展滞后也不宜发展过度;适度超前是城镇化公交系统发展的基本态势;(2)以运营带动发展,保证城镇化公交系统的可持续性和盈利性;(3)公共交通坚持系统规划,长期设计,永续使用,避免推倒重来式的大拆大建;(4)尊重城镇居民的出行意愿和支付能力,设计简明高效的听证制度,避免公交发展重要事项利益相关方一方说了算;(5)公共交通系统的设计一切遵从以人为本原则,尽可能避免给城市宜居、出行、环境等方面带来负面影响。

应该说,从波士顿工业产业遗迹和百年公交系统持续运营的角度看,它显示出波士顿城市化进程中最了不起的地方,即没有遵循英国城市化的道路亦步亦趋,而是始终围绕着城市化“人”的需求来进行建设、探索。特别是它对英国工业城市模式弊病的扬弃,更体现出现代化城镇转型的某种趋势和规律性特征。于是,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既充分保留了英国殖民时期的城市历史风貌,又在后工业化的基础上,让创新、教育、多元、文化、便捷等因素融入城市,一种历久弥新的城市模式呈现在波士顿。因此,我们在感叹波士顿天很蓝、空气很好、建筑很有古典韵味、教育医疗质量很高的同时,更应该从城镇化发展的角度思考其为什么规避了大多数城市曾经出现过的那些较为严重的城市病。

表1.波士顿人口变化简表

二、人口规模的变化规律

波士顿自成为美国东北部的重镇以来,人口呈现出较为迅速增长、人口回落、保持稳定的变化趋势,从有统计数字显示的1700年代开始算起,我们以表1呈现波士顿的人口规模变化:

很显然,在刚刚成为英国殖民地的时期,波士顿的人口数量是极少的,但是,在进入1800-1900年的工业革命年代后,波士顿的人口呈现爆炸性增长,从1800年的24900人剧增到1900年的560892人,这一百年间,波士顿人口随着工业革命浪潮的助推,增加了近22.5倍。毫无疑问,在波士顿烟囱林立的那些年代,工业城镇化模式对人口的聚集作用,无疑是体现到了极致状态的。到1950年,也就是二战结束后的第五年,波士顿人口达到80万左右,基本上达到近代以来的极大值,随后开始呈现下降趋势,到20世纪90年代后,波士顿人口开始稳定在50万-60万人之间,之后20年间略有小幅度增长,但总体保持相对稳定。它的人口规模会产生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城镇总需求会持续产生不足的问题,因为人口规模始终没有过百万,因此,波士顿的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面临持续的市场空间不足问题;第二,适龄劳动力在迈过顶峰的1950年代后,开始随着人口总规模的下降而下降,这导致劳动力成本上升;因此,波士顿隐隐蕴含着美国尤其是其中部许多同规模城市的类似问题,即城镇化在长期的人口红利衰减时,面临城镇经济和基础设施规模维持甚至缩减的问题。如果没有城镇化供给侧方面的相应改革措施,波士顿的现状很可能就是将来中国规模类似的县级市的未来——基础设施逐渐老旧、人口规模衰减、劳动力成本高、城镇化发展的动力可能出现不足。

现阶段,波士顿依靠教育、医疗、创新产业来规避这种城镇化发展过程中人口红利衰减的趋势,这昭示未来的城镇化发展模式应是从满足数量意义上人的需求转向质量意义上人的需求为主,城镇化在相关产业的供给上还需要再次“换挡提速”。

在探究波士顿人口增长变化的文献中,大卫·戈登(1978)曾指出,从1720-1790年的时间段来看,美国东北部的波士顿、纽约、费城、巴尔地摩主要是商业港口的增长导致其人口从10000人左右增加到22000人以上,这四个地方的城市人口占到其各自区域(包括乡村)总人口的66.9%以上。[1]25-63这基本上也体现前工业时代城市化在聚集人口发展方面的乏力特征,在工业革命前近80年的时间内,以波士顿、纽约为代表的美国东部的主要城市人口增长仅仅一倍左右。尽管这一时期的商业城镇化模式一度成为波士顿等港口城市的代表性发展特色,但是商业发展对人口增长的贡献实在有限。究其原因,可能是与商业强调贸易与资源的快速周转和流动性有关,人们很难在繁忙的商业活动中定居于一处,城镇化的聚集功能也不能充分得到发挥。

如果说1950年是美国传统工业发展到顶峰的年代,那么,与这一时期相对应的城市人口也集聚到了一个极大值。波士顿就是这个过程的典型代表:由于波士顿靠近港口,航运方便,且与美国东部的纽约、费城、华盛顿等城市联系紧密,交通的便捷带来了工业城市发展的高潮。当然,工业城市聚集的背后也是工业资本催生的一种城市化模式的演进过程,它带来的除了看得见的城市人口拥挤外,还产生了一些生产关系方面的影响:第一,工资劳动者逐渐替代财产所有者成为城市中心的主流人口,换句话说,住在城市里的大多数工薪阶层并不拥有其住房的财产所有权;第二,城市生产力的强度、布局等问题基本上围绕劳资关系的缓和或紧密程度展开,当需要劳资关系缓和时,城市生产力的强度布局会有所调整,以避免劳资冲突;第三,城市工业资本积累逐步趋向替代商业资本,成为城市生产力驱动和财富积累的主动力,一直到后来的金融资本、互联网资本取而代之;第四,不同性质的劳动力和资本管理阶层在生产过程中所产生的矛盾逐步外在化,劳动力和资本家阶层只要一有条件,就“逃离”城市中心、“远离”工作场所,这成为工业化发展至顶峰时期波士顿以及美国东部乃至中西部城市的一种居住潮流。很多研究认为,这是“郊区化”的城镇发展趋势,但事实上,这背后有深刻的劳资生产关系动因——不仅资本家是人,支薪劳动力也是人,他们对城镇化居住、就业、生态环境、社会保障、交通便捷等方面的需求是相似的,没有人愿意整天生活在工业资本城镇化模式造就的城市病的环境里。

因此,到1950年代的工业化高潮以后,波士顿等东部城市人口开始骤减。这种骤减的趋势基本上可以用“全面郊区化”来形容,一方面是城市中心的那些财产所有者越来越倾向郊区的田园生活,就算增加通勤的机会成本也在所不惜;第二方面是曾经的工业劳动力也开始逐渐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并仿照已经外迁的财产所有者的模式离开城市中心去往郊区居住;第三方面是各类工厂的总部也开始寻求非城市中心的生产基地进行投资建厂,一方面是降低土地使用成本,另一方面是现代互联网技术打破了空间积聚创造更大生产力的唯一可能;第四方面是不少优质教育资源也开始向郊区配置,好的学区房越来越体现其价值,每个人都会为下一代的前景作出最优的居住和教育发展考虑。总而言之,在波士顿工业城镇化发展的年代,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有逃离城市中心的趋势;1950年波士顿80万人的规模根本还谈不上人口饱和,但是,人们已经厌倦了城镇化中心区的那种生产生活方式,这不得不被视为一种城镇化发展过程中人的理性选择。进一步考虑,中心城区如何应对人口逃离后的破旧和衰败,在今天来看,也许是以波士顿为代表的绝大多数美国城市的重要现实写照和发展任务;但从长期看,又何尝不是中国的城镇化应当面对的问题呢?郊区化迟早也会成为中国相当一部分乡村城镇化发展进程中的一种潮流,对此,我们宜借鉴波士顿的经验,提早进行资源配置和区域布局。

波士顿应对它自身所面临的郊区化和主城区衰败现象的举措:首先,它根据大波士顿地区实际的经济社会发展趋势开始实施各种城市更新项目,包括拆除业已陈旧的西区,和建造波士顿政府中心以及金融区等。其次,1970年代,波士顿在长达30年的经济低迷时期之后恢复了繁荣,并带动了共同基金的发展,一些现代金融、保险、投资业在波士顿兴起,其中,住房投资成为近10年来大波士顿地区的热点,这里被称为美国东部的房产投资天堂,甚至吸引了一些来自中国和中东地区的投资。再次,波士顿因其卓越的医疗服务享有盛誉,马萨诸塞州总医院、贝斯以色列女执事医疗中心和布莱根妇女医院等医院在疾病治疗、康复理疗和医疗创新方面在全美国领先,吸引了全美乃至全球的医疗资源向这里聚集。这相当于增加了一个较为固定的医疗服务产业。

三、工业城市、公司城市和智力城市:波士顿城镇化的华丽转折

波士顿高峰时期人口曾达到80万左右,这在许多研究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学家眼中可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就波士顿城市规模和人口规模的相对值来讲,其城市人口密度已经相当高了。根据美国人口调查局资料,该市的总面积为89.6平方英里(相当于232.1平方公里);其中陆地面积为48.4平方英里(125.4平方公里),水域面积为41.2平方英里(106.7平方公里,占46.0%)。另根据2012年美国人口统计,该市拥有 636479人口,272481个住户,和248704个家庭。人口密度为12792.7人/平方英里(约4697人/平方公里)。住户平均密度为5203/平方英里(约2009/平方公里)。不过,波士顿白天的人口将增加到约120万。人口的起伏是由于郊区居民到市区上班、上学、就医,以及从事其他事情造成的。

从美国全国来看,在50万人口以上的美国城市中,只有旧金山和华盛顿的面积小于波士顿。换句话说,在“主城区”建成面积不大的情况下容纳超过50万的常住人口,这对位于美国东北部的波士顿来讲已属不易。面对相对高的人口密度,波士顿采取的城市发展战略是用城市发展模式的更新来迎接可能面对的刘易斯转折,而不是采用继续扩大建成区面积或住宅容积率的方式来解决人口规模的波动问题,即与其让城市去适应人口,不如让人口的流动去适应城市,体现波士顿以不变应万变的城市发展宗旨。

1.工业波士顿的快起快落模式:迅速跨越工业-农业的城镇化刘易斯转折分区

波士顿在19世纪末完成工业化后,城乡工农业的代差出现,劳动力从农村到城市的流动加速,这一过程持续到20世纪中期波士顿人口呈现顶峰状态时为止。与农村人口快速进入城市相对应的是,波士顿城市资本家阶层(Urban Capitalists)一方面开始注意到城市中心区工厂开工的高成本问题,尤其又以不断上涨的土地和劳动力成本令其头痛不已,故而开始寻找新的工厂地址;另一方面,城市资本家阶层观察到劳动力人口涌入带来的城市病问题,资本家阶层不满足于与工人阶层混住,而开始不断寻找新的居住和工厂地区——郊区;对普通工薪阶层而言,汽车产量猛增和汽车单价下降使一些工人的精英阶层也到郊区居住,借助汽车通勤到城中心上班。换言之,留在中心城区生活的人口绝大多数是低收入的工薪阶层,而且劳动力呈现由过剩到不足的刘易斯转折现象——人口红利锐减,工资成本不断增加。

郊区化和多中心分散模式,成为波士顿应对跨越工业-农业刘易斯转折的重要方式。剑桥、昆西、牛顿、萨默维尔、里维尔和切尔西等区域,迅速成为波士顿外围崛起最迅速的“郊区”和“次中心”,大批城镇资本家阶层和中产精英纷纷选择到这些地区居住,因此,波士顿中心区的工业聚集发展模式到20世纪中叶就戛然而止了,代之而起的是波士顿郊区的欣欣向荣;每个郊区的功能也各不相同,例如剑桥区是著名的高等教育区,牛顿区是著名的居家休闲高尔夫区,等等。

同时,为了阻止城镇贫困人口移向郊区,波士顿的公共交通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明显的改善,并且为了维持运营成本,其通达较远的地铁和公交系统MBTA不断涨价,致使波士顿贫困人口的出行开支成本增加。换句话说,兴旺的波士顿郊区只是服务少数城市资本家阶层和中产精英的“俱乐部”产品;郊区化的精致化城镇发展模式,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新的社会隔离和阶层隔离;在波士顿的贫困家庭,时刻体会着资本控制下的城镇体系不相信眼泪的现实困窘。美国没有明显的城市对农村剥削机制,但是,郊区对市区的剥削机制却是显著的。在美国当下,住在人居环境和教育条件较好的郊区,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更是一种身份象征。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在城镇化的进程中体现得十分深刻。

2.公司波士顿的转折模式

离开了传统工业制造业的集聚,波士顿城镇化的发展靠什么?20世纪50年代之后,波士顿开始了新的探索。为了摆脱工业制造业外迁带来的产业真空状况,波士顿开始实施各种城市更新项目,包括拆除业已陈旧的西区,和建造波士顿政府中心、医疗中心,并依托几所知名大学共建创新中心。新建这些中心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优质公司的总部中心、研发中心汇聚于此;从资本获利的视角看,这是为了将产业链顶端的利润留在波士顿的绝佳做法,这比承接一些制造业项目要考虑得更长远,也给城市创新生命力的延续注入了内源性的动力。

这种产业链发展的延伸,使得生物医药、计算机科技、金融创新、运动装备等产业逐渐占据波士顿城镇化中心区域的主流产业群;同时,波士顿强大的高等教育聚集能力,使得供给上述产业的人才不断涌现,从而使得波士顿呈现出公司城镇化的创新趋势,这种追求高端产业的做法,也为后来的智力波士顿模式打开了一扇窗户。

波士顿并没有像纽约、东京、伦敦、北京、上海这样的顶级基础设施规模和中心城区经济金融承载能力,它是凭什么吸引世界知名商业巨头将总部设于此处呢?调研发现,良好的城镇化软环境,包括创新环境、智力环境、生态环境、人文环境是新一轮世界性城镇竞争的制高点,波士顿就是率先抢占了这样的制高点,让那些曾经的全球城市相形见绌。由此可见,未来的城镇化,一定不是竞争谁的规模更大、人口更多、基础设施更豪华,而是在城镇化特色上、软环境上等展开的不对称竞争,所谓“人无我有、人有我新”正是波士顿公司化城镇模式给予我们的启示。

3.智力波士顿方兴未艾

随着波士顿公司总部经济和创新经济的聚合式发展,到21世纪初,波士顿已经成为美国东北部的“智力”中心。相比华盛顿的政治中心和纽约的经济中心在美国东部的影响力,波士顿的“智力”“创新”精神可谓独树一帜;并且近年来越来越有超越华盛顿、纽约这种传统政治经济中心的趋势。而波士顿顶级高校的智力聚集无疑是影响该市和整个区域经济的主要因素,这再次证明“人”的因素才是具有城镇化决定性作用的,城镇化以“人”为本总是会在各个领域超越以“物”为本。由此观之,城镇化发展模式的变和不变,这是一对永恒的矛盾,如果仅仅躺在过去成功的经验上维持既有的城镇化模式,那么,城镇化的衰退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如果追求三年小变,五年大变这种反复折腾、不停推倒重来的城镇化模式,那么将会耗竭这个城镇的发展潜力。找到一个平衡点,来维持城镇的创新源泉确实需要每一个城镇去思考、探索。

以哈佛和麻省理工学院为代表的波士顿高等院校,它们不仅是主要的雇主,而且将高技术产业吸引到该市及附近地区,包括计算机硬件与软件公司,以及生物工程公司(如千禧年医药)。另外,由于哈佛、塔弗斯、波士顿大学等几个高校拥有顶级的医学院和药学院,并且配以高质量的医疗服务设施,因此,波士顿每年从国家健康协会得到的资金是所有美国城市中最多的。这也凸显了一个规模以上城市产业创新的特殊路径——即某种产业独树一帜,有利于该城市迅速找到产业深化的发展路径并配套上下游产业,这比齐头并进的产业模式更有效率。

由于创新产业链的带动,其他重要辅助产业和各类机构中心也在波士顿迅捷崛起。这包括金融业(特别是共同基金)、保险业和出版业。以波士顿为基地的富达投资(Fidelity)在1980年代帮助普及共同基金,使得波士顿成为美国的顶级金融城市之一。该市还拥有主要银行的地区总部如美洲银行和王者银行(Sovereign),以及风险资本的中心。波士顿的印刷与出版业中心如教科书出版巨头商霍顿·米夫林出版社的总部也设在市内。该市还拥有4个主要的会议中心。另外,总部位于波士顿的大公司有吉列公司(由宝洁公司拥有)和泰瑞达公司(Teradyne),后者是世界顶级的半导体和其他电子试验设备制造商之一。而运动公司巨头新百伦(New Balance)也将总部设在波士顿。其他大公司则将总部设在市区以外,主要是沿着马萨诸塞128号公路。依托公司城镇化的总部经济配置,波士顿已经形成了一条创新城镇“带”,它把产业、服务、供应链等巧妙地结合起来,围绕城镇创新范式做文章,产生了城镇化的“创新生产力”。

总体来看,波士顿在近百年的时间内走过了人口聚集、工业聚集和创新聚集三个城镇化发展的台阶,城镇化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经历了前工业时代、工业时代和后工业时代的快速变革,而其人口规模在跨越刘易斯转折后则迅速趋向稳定,在人口红利的使用上,波士顿也日趋高端。而完成这项人口聚散任务的城镇化模式背景则是波士顿经历的 “工业波士顿—公司波士顿—智力波士顿”的“城镇模式”转折,其结果是:波士顿城镇基础设施和人口规模稳定在一个区间内 (主城区加几个邻近区,50万-120万人),城镇发展呈现勃勃生机。

四、政策启示

以往,对西方国家城镇化的调查研究是基于其经济政治影响力进行的,这或多或少会引起一些误区,因为经济政治影响力大的城镇往往并不是最佳的城镇,甚至其发展模式屡屡遭受诟病。换个思路看当今城镇化的发展趋势,尤其是美国这种区域性城镇的发展路径和发展现状,的确是值得认真研究一番。以波士顿为代表的这些美国区域性城镇相对于中国的城镇而言,是简约的;它不追求高、大、上,也没有争做全球城市的口号,但其发展却实实在在让其居民获益。

翻阅波士顿100年前的照片和今天波士顿的城镇街景,感觉时光似乎是停滞的——那些地铁线、公路、楼堂馆所、公共设施基本上维持一个新英格兰特点的原貌;中心城市区仅仅多了一些现代的高楼建筑,但是整体上,这座城市的发展不是靠一遍又一遍的基础设施更新来完成的。即便没有显性的变革,波士顿确实也已经历了工业波士顿、公司波士顿和智力波士顿的巨大变革,尽管这种变革并不是大张旗鼓的。这就给我国的城镇化发展模式带来几点启示:

1.城镇化模式在面临人口剧烈变动的刘易斯转折时,究竟应该选择基础设施更新以吸纳人口还是以城镇化发展模式变革来带动人口由聚集转为分散?

显而易见,从既有的城镇化发展历史看:中国的主要城镇化地区在吸纳刘易斯转折时期的农业人口时,采用的是基础设施扩张吸纳模式;而波士顿采取的则是人口自由进出——即以城镇化发展模式加以引导的思路。区别在于,中、美城镇化的基本“国情”不同:中国的城镇,一个县级或地级市的常住人口就可能超过50万人,甚至达到百万人以上的规模;而波士顿在19世纪末到21世纪初的百余年间,常住人口总量也没有超过百万人。

所以,中国扩张城镇的基础设施有其必要性;另外,从中国地方政府的角度看,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在中国,曾经还有户籍制度部分锁定农业人口向城镇化地区的流动,但是,户籍制度放开后,人口流动呈现自由状态,城镇化区域由于就业发展机会相对较多,就成为农村外出人口聚集的主要区域。如果没有一定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例如商品型住房、公共交通、基础教育、医疗保健以及公共绿地等,城镇化地区很难安置这些人口,更不要说让进城务工的农业富余劳动力过上体面的城镇生活。这就是说,中国的城镇化本质上受到总人口存量和迁移人口流量的规模限制,很难做到按城镇发展模式的改革或变革来自由调整人口规模。

较为现实的选择是,一方面增加城市资本投入密度,改善各类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另一方面,要尽早转变城镇化的发展模式,通过模式引领来带动人口流动——这对于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已经改善到生产力边界点的中国城镇而言,可能是下一步需要着眼探索的。波士顿的城镇化发展模式转变方式和路径没有背负太多的传统城市病成本,这值得中国规模以上的城镇化地区借鉴。

2.公司城镇化和智力城镇化模式值得在一定范围和基础的中国城镇中展开改革探索

波士顿引以为傲的城镇化发展阶段不是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工业化浪潮席卷的年代,而恰恰是以20世纪50年代 “公司波士顿”模式肇始及至21世纪初“智力波士顿”方兴未艾的这个阶段所带给城镇化建设的新思路和新政策。

相对而言,中国的城镇化地区的经济规模现在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所欠缺的就是模式上的创新,而模式创新的增长点在哪里?这个则需要因地制宜。我们当然看到了类似波士顿这样的发达国家后工业城镇的公司化和智力化方案,但是,这不意味着类似的、规模以上的中国相关城镇就都可以模仿之、践行之。禀赋基础、地方政府的意愿能力以及城镇所处区域位置,可能是相关城镇模仿的前提所在。要特别注意防止成为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模仿失败案例。

具体地讲,公司城镇化模式要落户中国,必须考虑大中型企事业单位的总部经济效益能否在该城镇化地区得以发挥,或者说该城镇化地区能不能吸引到一批公司总部落户,以及在吸引到了一批公司总部落户后能不能以恰当的城镇化管理运营模式形成可持续经营和发展的公司城镇化态势,这是需要作长远考虑的;那些城镇化管理、运营基础不好,空有基础设施的城镇化新开发区、新工业区不宜盲目提出公司城镇化发展模式,“筑巢引凤”在今天全球配置生产要素和产业链的格局下,不再是绝对行之有效的城镇化发展手段。

另外,从区域和行政级别的角度看,许多通常的思路认为,中国的东南沿海大中城市、省会城市或计划单列市可能是实施公司城镇化的好去处,事实上,确实也有许多世界500强企业将其中国总部设在这些城市。但是,许多大公司的总部在这些城市的设立更多的是看到所在地地方政府行政力量的政策利好,而并不是真正从发展公司城镇化的角度来经营相关城市,其结果是,尽管一些省会城市、沿海城市和计划单列市有目的和规模地引进了相关公司的总部,但是,公司城镇化模式的要义——即发挥公司总部聚集、创新、产业链外溢的功能,在相关城市发挥得并不好。换句话说,一些知名公司在相关城市的总部经济职能至多算是一个“派驻机构”,它的核心生产力——即“创新驱动”“城市的公司化治理”等反而无从发挥。简而言之,既有的相当一部分中国城市的公司聚集带有行政聚集的特点,这类公司看重的是政府提供的税收、土地等政策红利,而不是本着经营城市、深度耕耘的考虑参与城镇化建设,因此,尽管一些大中城市形式上可以做到CBD甚至其外延区域公司总部林立,但是实质上却很难全部发挥这些公司的总部功能、创新功能,等等。因此,如何在既有的城镇化公司聚集格局下寻求公司城镇化发展的新出路,显然不是推倒重来、再造若干个公司林立的城镇化中心区域,而是有目的地让这些已经聚集的公司“派驻机构”真正发挥总部经济和创新经济的作用,以带动城镇经营模式的深刻变革。说到底,进一步的城镇化公司聚集治理模式应从过去的“形式一致”转为“实质一致”,并破解公司扎堆但城市治理效率低下的悖论。

从智力城市化模式来看,应当着力打造两类不同性质的智力城市化模式。

第一类,是在教育、科技、经济水平较为发达的城市展开类似波士顿这样的创新型、智力型城市化发展模式改革,把各类高校、科研机构、数据中心、互联网基础设施采用集成的方式整合为城市发展的核心竞争力,并带动辐射与这类城市相邻的区域,使城镇化智力发展模式互联互通。北京的中关村、成都的天府新区已经或正在布局类似的智力城镇化中心,考虑到现阶段高速互联网和大数据工程建设日臻完善,将来的智力城镇化模式还可能突破时空的限制,呈现更大的创新空间。

第二类,是那些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城镇,宜采用智力城镇化模式实现跨越式发展。虽然这些中西部地区的城镇在经济发展水平、教育资源储备、科技应用范围和财政实力方面逊色于上述第一类城市,但是其后发的优势在于可以集中某几个区域性中心城镇发展智力城市化模式,使其跳过工业城镇化和公司城镇化的发展之路,避免简单承接东部沿海城市的低端产业链条的常规做法。这样,可以使中西部相对落后的城镇化发展态势在有限的资源投入下,达到更好的效果;同时,也让这些地区相对薄弱的教育、科技、数据、财政等资源在集中使用的情况下有所改善,并服务于当地的民生所需。

总体而言,从现有城镇化发展的趋势来看,工业城镇化模式在主要发达国家基本都走进了衰落期,一些曾经的工业强市、强镇在发达国家都已经成了历史的遗迹,有些甚至出现了城镇的地方政府破产的案例;代之而起的是更具有生机和活力的公司城镇化或智力城镇化模式,在这些城镇中政府的管理模式越来越让位于公司和智力机构的决策。尽管这类城镇在初创的时候,可能牺牲掉一些就业率,但是,从发展的前景和对自然资源的索取态势来讲,公司城镇化和智力城镇化模式无疑将带来更少污染、更加安静的城镇,这对抵消工业城镇化模式的种种弊病,大有好处。因此,值得中国各类城镇在考虑自身禀赋优势的基础上,认真模仿。

3.以旧为新的城镇化模式应替代大拆大建的城镇化模式

波士顿新建的楼、堂、馆、所并不多,绝大多数居民和外来移民住的都是上百年的老房子,但是并未出现任何的不适应。原因就在于,所有关于居住、生活、消费、工作、出行、绿化的各种点滴细节,这里都做到极致,并高度重视对城市科学、智慧管理的应用以及对个人隐私的保护。以至于,尽管波士顿的房价相当昂贵,仍旧不断有投资者和刚需者进行住房投资和购房。这种以旧为新,关注人性,舒缓有序的城镇化以及楼盘开发模式,何尝不可以充分借鉴?

相对而言,中国的城镇化历时不长,虽然发展迅速,但是浪费却惊人。不少城市甚至包括一些县以及县以下的镇,都加入到这场快速城镇化的历程中来,并且,相当部分的地方政府是将土地整理和基础设施建设作为城镇化发展的重点抓手,但是,却忽视了城镇化的最终目的还是服务于该地区的人们。

用“基础设施”来代替“人的需求和发展目标”,结果是,中国建立起了一大批景观上很“新”的城镇,但是,这种“新”主要是满足地方政府发展欲望的“钢筋水泥之新”,而未必都是从人的城镇化需求出发来规划和建设的“舒适便捷之新”;因此,这些城镇看上去虽“新”,却缺乏人气,或者说,只是城市外表之新,而非城市运营之新,更谈不上城镇发展模式之新。

在一些地方政府看来,为了维持新建城镇之人气,不得不以“移民”的方式来解决这一矛盾,这就有了农村剩余劳动力和“旧城”居民迁移至新城的人口流动,以及由此带来的城镇化刘易斯转折问题。因此,中国城镇化面临着一对螺旋上升的矛盾:新城不断开发(基础设施更新)→ 人口“被迁移”至新城→人口形成规模效应后引发更多人口进入→人口过剩且城镇化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紧张→政府又开始新一轮城镇化基础设施建设。也就是说,城镇人口增长和城镇化基础设施增长成为一个你追我赶的矛盾运动过程,政府在当中面临左右为难的局面:(1)如果基础设施多而人口入住少,则带来开发成本无法收回的巨大财政压力和资源闲置浪费局面,除此之外,地方政府还面临相当程度的舆论压力,会背上“只做面子工程”的负担;(2)如果城镇人口增加到过剩,以致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又出现短缺或引发“城中村”“贫民窟”现象时,地方政府又不得不开始新一轮大拆大建。逻辑上讲,永远不可能有基础设施和人口绝对合适的时间段,必须要找到解决这种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和人口涌入不平衡关系的解决办法。

显然,波士顿的做法无疑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它始终不是着眼于“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基础设施和人口规模的权衡处理,而是基础设施以旧为新、人口规模通过市场疏导的方式寻求动态平衡,这比起靠政府来进行基础设施和人口规模的总量调控,要便捷许多,也可以避免政府对城镇基础设施和人口规模发展趋势的误判,即用错误的城镇化政策来解决对城镇化发展形势的误判,导致更大的发展偏差。

4.工资水平以及其背后的收入分配是另一项考察城镇化水平的重要变量

在规划城镇化发展水平和状态的过程中,无论是波士顿还是中国的各个大小城镇,都在经历着一波工人工资上涨的趋势。不同的是,中国的城镇是刘易斯拐点期造成的劳动力成本增加,而波士顿则是劳动力的人力资本含量增加带来的对工资增加的需求。本质上讲,工资上涨,对劳动力来讲都是一件极具吸引力的事,但是这背后有着怎样的城镇化动因?

对波士顿而言,它的工资上涨源于这里对劳动力的评价体系和生活成本测算。据统计,年均4.2万美元及以下的家庭收入在波士顿可归于贫困线水准。月薪低于3500美元将生活得比较艰难。因此,普通大学生的起薪要求一般在5万美元/年以上,更高学历的人才(硕士、博士等),对起薪的要求则更高,一个好的就业岗位的竞争依然十分惨烈;从劳动力需求方来看,云集在波士顿的各个企业总部,恰恰能够支付得起高素质人力资本的薪资。这种情况深刻地证明了,按照市场规律定价的工资水平,直接指引着劳动力的流向——要留在波士顿这样的城市里生活,光有意愿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足够的人力资本;那些人力资本储备不足的劳动力,只能选择离开,到生活成本和工作条件更适宜他们的城市里去。当然,波士顿没有贫民窟、城中村,但是却有一些无家可归者,这就是市场化的工资薪酬体系和严格的劳动力雇佣标准带来的结果。

换个角度看中国的城镇化及工资薪酬体系:虽然近年来中国的各类城镇也是基于市场化的标准在安排就业,但是,为了维持一定的城镇就业率,城镇工资水平、特别是各类企业的工资水平被人为地压低了,以增加就业总量;但后果是,人口大规模涌入城镇,造成政府的城镇化“政策性负担”——既不能用财政和社保全部囊括并保护进城未就业的人,也不能用行政方式隔离和驱赶进城未就业的人。久而久之,这些人就会成为城镇贫民窟和城中村的聚集者。因此,通过工资水平的市场化调控,来分散过度集中于城镇的人口,可能是中国下一步需要注意的城镇化治理动向。但是,总体而言,政府要放下担子,让市场发挥“决定性”调控功能,才能真正摆脱前一阶段城镇化发展过程中的误区。

[1]David Gordon.Capitalist development and history of American Cities[M]//Marxism and the Metropolis:New Perspectives in Urban Political Economy.Edited by William K.Tabb,Larry Sawers.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8.

[责任编辑 沈斐]

Studies on the Successful Experience of the Urbanization in Boston——The Unsustainable Mode of Industrial Capital Urbanization

WU Yin
(School of Economics,Southwester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Chengdu 610074,Sichuan,China)

Boston set a paradigm for the urbanization of the United States for the perfect integration of modern and classical styles.By combining New England style with post-industrial towns,Boston has become a synonymous of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site,a city wellknown for creativity and entrepreneurship.For more than one hundred years of development,Boston relied on its education,medical care and innovation industries to prevent the decline of the demographic dividend in the process of urbanization.The multi-center layout and the innovation of urbanization solved the problem of unsustainable mode of capital industrial urbanization.A new type of urbanization should focus on the quality-oriented requirement of citizens rather than quantity expansion.The paper aims to draw valuable experience from the urbanization in Boston,hoping to contribute policy ideas and enlightenment to the strategy of urbanization in China.

Boston;innovation industries;history and culture;classical city

2017-06-04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我国新型城镇化道路的理论、模式与政策研究”(14CJY023)、四川省教育厅2013年四川高校科研创新团队“四川特色的区域新型工业化城镇化道路”、国家留学基金委2015年青年骨干教师出国研修项目([2015]3036号)的成果。

吴垠,男,四川成都人,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经济系系主任,副教授,近期从事政治经济学和城市经济学研究。

F291

A

1674-0955(2017)04-012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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