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博物馆非物质文化遗产展陈现状的思考
2017-07-27郑春林
[摘 要]博物馆是人类文化遗产的收藏机构,包含着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全球范围内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关注度的提升,博物馆加强了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探索。相当一部分博物馆在展陈内容中加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元素,或者设置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专题陈列。并通过博物馆的收藏、展陈等方式来宣传、解释其内涵,以呈现于民众。但是,目前的展陈现状并不十分完美,尚存在一些问题需要改进。
[关键词]博物馆;非物质文化遗产;展陈
作为人类文化遗产的收藏场所的博物馆,自其诞生以来的很长时间以内,其收藏范围都指向了物质遗产,因其较直观地体现了所承载的科学的、历史的、艺术的价值。随着认识的发展,人们对文化遗产的理解,无论是在广度上,还是在深度上,都在不断地拓展与加深。人们渐渐注意到那些植根于我们某个群体生产生活,却又不同于其他群体的有着悠久传承历史的寻常行为方式。这便是历经岁月洗礼,流传至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冯骥才先生认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与人类物质遗产一样,都是人类文明的结晶和宝贵的共同财富,是人类社会得以延續的文化命脉,而无形的文化,往往比有形的文化更为重要。”[1]
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于文化遗产重要性的日益凸显,国际博物馆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了长时间的探讨,并最终促成了博物馆的变革。2002年10月,国际博物馆协会在上海召开的亚太地区第七次会议通过了以“博物馆、非物质文化遗产、全球化”为主题的《上海宪章》,文件中指出“确认民族、地域和社区创造性、适应性与独特性的重要意义,基于此,声音、价值、传统、语言、口述历史和民间生活等应在所有博物馆与遗产保护活动中得到认可与促进。我们提议:作为保护人类非物质遗产建设性合作伙伴关系的推动者,博物馆应……”[2]。介于博物馆的这种身份,对博物馆在今后的工作方向和目标上提出了一系列要求。
2004年,国际博物馆日的主题定为“博物馆与无形遗产”。重申了博物馆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宣传中的作用。
2007年8月24日,国际博物馆协会在维也纳召开的全体大会通过了经修改的《国际博物馆协会章程》。章程中博物馆的定义修订为:博物馆是一个为社会及其发展服务的、向公众开放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为教育、研究、欣赏的目的征集、保护、研究、传播并展出人类及人类环境的物质及非物质遗产。[3]从而在世界范围内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否作为博物馆工作对象的争议,给了明确的指导性意见。
2011年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以及同年发布的《博物馆事业中长期发展规划纲要(2011—2020 年)》,均明确指出了我国博物馆领域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的义务。这一系列方针的确立,有效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博物馆工作对象,博物馆人也加速了对它的尝试。
一、博物馆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互补
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博物馆,是二者互相选择的结果。2005年国务院确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的保护工作指导方针。遗产保护,目的在于合理地利用。而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传统具象的文化形式,依然贯穿于人们的生活之中,并影响着人们对自我身份及意识的认知。这种无形的活态文化表现形式,又是随着人的行为而变化的,甚至是消亡。因此,在合理利用的同时,还要确保它的传承和发展。
博物馆作为文化遗产的收藏、保护、研究和展示机构,在中国的发展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有着比较成熟的经验。我国目前有四千多家博物馆,覆盖范围极广,每年举办展览超过2万个,参观人数约7亿人次,一年举办20万次教育活动。博物馆通过展览和教育活动来吸引观众,向他们传递信息。有赖于此,非物质文化遗产借助于博物馆的资源,有效地将某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信息传递给观众,从而达到保护和传承的目的。
另一方面,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同于博物馆的传统工作对象。苏东海先生总结了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差异:物质与精神的差异;终结存在与过程存在的差异;逝去的与活着的差异。[4]它改变了传统博物馆一贯的文物或标本展示模式,这极大地拓宽了博物馆藏品征集和展示范围,丰富了博物馆的内容。博物馆不再只是“藏宝阁”,也收藏和展示与我们每个人生活息息相关的信息。克罗地亚著名博物馆学家马约维奇·伊凡在《博物馆学与无形遗产和传统博物馆的对抗,或者说,我们在向原始的博物馆回归吗》论文中说:“无形文化遗产正在逐渐进入博物馆世界。尽管它以前曾经在一定限度内以与物质世界的物品相联系的形式被表现过,但是只有现在它才被有意识地与博物馆的工作联系在一起。无形遗产的保护和对现实产生的影响的前景是更大更多的需求。”[5]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无形的,但无形的文化有其具体的物质载体,博物馆通过搜集这些载体来收藏展示非物质文化遗产。
二、博物馆非物质文化遗产展示现状
该现状且以广东省概况为参考,广东省经济较为繁荣,博物馆事业发展水平在全国居于前列,数量上也处于领先地位。另外一个原因是广东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较为丰富,得益于其独特的环境。广东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横亘广东北部之南岭山地,不仅是一条自然地带分界线,也是一条文化类型分界线。孕育、产生、成长于这条界线以南的自然和人文环境的广东文化或称岭南文化,具有许多异于岭北的文化特质,它是以当地南粤文化为底本,与中原文化、荆楚文化、吴越文化、巴蜀文化,以及外来各种文化长期交流,整合而成的一种区域文化或者亚文化,在中华文化体系中占有重要一席之地,也是我国文化区划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6]岭南文化又主要分为广府、客家和潮汕等三大民系,另有属于福佬文化的雷州文化,以及壮族、瑶族、畲族等少数民族。这也使得广东各地区文化各异,成就了广东鲜明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因此,广东是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区域。
笔者曾对广东省七十余座博物馆的展览进行了实地考察,分布于珠三角、粤东、粤北和粤西,涵盖了省级、市级和区县级博物馆。其中大部分博物馆的展览中都会提到非物质文化遗产,有或多或少的展示,如湛江市博物馆更有一个面积六百余平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厅。endprint
近年来,各地区相继建成民俗博物馆、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等,综合性博物馆也在加大征集民俗或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物品的力度。对于综合性博物馆来讲,无疑是一个较为重大的变化。很多地区博物馆能够依赖的地下发掘品较少,而珠三角地区以外的广东地区,经济状况又普遍稍差,可用于征集藏品的资金不足。这对博物馆的基础——藏品来说,是影响发展的巨大挑战。博物馆学者方力行认为,博物馆的确早该从收集旧东西,数量愈‘博愈伟大的窠臼中演化前进了,那么求精!哪有那么多‘精的东西?争相收集的结果搞不好只是哄抬物价而已,那么求‘让最多民众满意,这个概念又重要又符合现代思潮。[7]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个地区的人物质与精神的反映,是区别于其他人群的文化符号。既对博物馆的收藏有裨益,又向观众呈现了当地的现有文化,令观众满意。
然而,所展出的现状更多的却是,依然还停留在马约维奇·伊凡所说的“以与物质世界的物品相联系的形式被表现”,即以三维空间的物体形式呈现。这种物体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物化载体,然而仅仅一个物体又无法反映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全貌或文化精髓。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两种表现形式:一种表现于有规可循的文化表现形式,如音乐或戏剧表演,传统习俗或各类节庆仪式;另一种表现于一种文化空间,这种空间可确定为民间或传统文化活动的集中地域,但也可确定为具有周期性或事件性的特定时间;这种具有时间和实体的空间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它是文化表现活动的传统表现场所。”[8]因此,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包含一些列文化因素的,而非孤立存在的。
那么如何在博物馆重新赋予这个物化载体以鲜活的生命,让一段历史记忆重新演绎呢?严建强教授说,深藏在物背后的社会记忆冲破和超越了“物”,直接走向前台,借助现代的记录与视听设备,以最直接、最纯粹的形式进入博物馆,进入公众的视野,将博物馆与历史记忆的关系演绎到了极致。[9]如清远市连南县,耍歌堂为该地瑶族的民俗活动,亦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时间为农历十月十六日,是盘古王婆诞生的日子,人们相信谷米是盘古王婆所造,因此丰收后来祭奠盘古王婆,庆祝丰收。在中国瑶族博物馆展陈中,可以看到盘王庙以及插上州府标签的歌堂坪,对这些文化空间都进行了复原,耍歌堂仪式也以视频方式播出,还有盛装的八排瑶民众。这一系列八排瑶文化符号才共同构成了完整的耍歌堂文化,并共同演绎了了这一历史记忆。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由人来演绎,必然也是由人来传承,才能得以发展。“尽管生产工艺品的技术乃至烹调技艺都可以写下来,但是创造行为实际上是没有物质形式的。表演与创造行为是无形的,其技巧、技艺仅仅存在于从事它们的人身上。”[10]人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居于核心地位。也因此,我国建立了比较完善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认定和管理机制,确保传承和发展。
然而,博物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展陈,鲜有体现传承人的。不可否认的是,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得益于一群人或者某一个人的坚守,他们才是这份遗产的核心载体。比如全国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1986人,已有350人去世,其中含多项国家级项目,势必会造成后继乏人的状况。高尔基说:“一个民间艺人的逝世,相当于一座小型博物馆的毁灭。”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重视,便是对该遗产核心元素的重视。博物馆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宣传,既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完整性的诠释,也是对传承人精神与成就的认可,更有利于其积极推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工作。
结语
在喀布尔博物馆的大门上面有人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当一个民族的文化存在,这个民族就存在着”。[11]非物质文化遗产正是我们在所属地区、民族区别于他者的文化符号,是根植于居民内心深处的文化特质,是民族的根和魂。博物馆通过收藏展示的途径来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和传承,其更主要的作用在于通过向更多人宣传普及相关的信息,以此达到让更多人投入到日益式微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保护工作中来。为达到这一目标,博物馆仍需要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展示进行更深入的尝试。唯有提升观众的关注度,才能更好发挥展览的功用,提高观众的参与度,更好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发展,进而提升我们的文化自信。
参考文献:
〔1〕方允璋.图书馆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硕士论文)[D].武汉大学图书馆学,2005:P21;
〔2〕国际博物馆协会.上海宪章.博物馆、非物质遗产与全球化[J].中国博物馆, 2002(4):P90;
〔3〕宋向光.国际博协博物馆定义调整的解读[N].中国文物报,2009年3月20日第6版;
〔4〕苏东海.博物馆的沉思——苏东海论文选(卷三)[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P4;
〔5〕张力军,肖克之.小黄侗族民俗——博物馆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的理论研究与实踐[M].中国农业出版社,2008:P31;
〔6〕司徒尚纪.广东文化地理[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3:P1;
〔7〕(美)Kenneth Hudson .有影响力的博物馆(徐纯译),屏东:国立海洋生物博物馆,2003;
〔8〕乌丙安.民俗文化空间: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中之重[J].民间文化论坛,2007(1):P98-100;
〔9〕严建强.博物馆与记忆[J](《国际博物馆》全球中文版).译林出版社,2011(1):P23-31;
〔10〕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建立“人类活珍宝”制度的指导性意见.1996;
〔11〕陈军科.博物馆文化形态的新理念——全球化形势下博物馆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哲学思考[J].中国博物馆,2004(2):P7-12。
作者简介:郑春林(1989--),男,硕士,初级职称,研究方向:博物馆陈列。现任职辛亥革命纪念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