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光亮的事物落在水面（节选）

马迟迟

一些光亮的事物落在水面（节选）

马迟迟

马迟迟，湖南隆回县人，有诗歌散见于《诗刊》《十月》《扬子江诗刊》《诗建设》《汉诗》《中国诗歌》《湖南文学》《作品》《2015年中国诗歌年选》（花城出版社）、《2016年中国诗歌精选》（中国作协创研部选编）等刊物与诗歌年度选本。现为湖南省诗歌学会副秘书长，《诗歌世界》编辑。

1

被我看见的、看不见的，那些光亮的事物，纷纷落下来。

它们先于我到达这里，到达这片不为人知的水域，它们从旷野的四面，落下来，落在水面的低处、高处，落在暗处与明处。

这些细小的光亮似的漩涡，在水面流转、舒展，复又被流水吞没，我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这存在的开始，就是我生命的开始。

这些轻微的，细腻的喘息，在河流的肺叶上旋落、流动、翕合，没有边界。光亮的事物生来是自由的，它们是打破规则的，是拒绝的，也是接受的。它们在我命运的开阔处与狭隘处，必然是要经历坠落的，到处都有它们的存在，到处都能看得见它们。

就如我爱着的被我裹挟，我憎恨的也将裹挟我。

这些都是它们存在的本义。

3

这火焰是白色透明的，这白色的光亮将我照耀。

从此，我不再关心上升的事物，就如不去关心下落的事物一样，万物在这水域的光影里，变得显而易见，又斑驳离奇。

真相与假象的交合，其实都是一种错愕。这光亮让我在一种纯净无色的混沌中不断漂流，让我看见远方更为高阔的水域，我也看见来时走过的水域，那些深浅不一的足印，那些坠落下去的哀戚的疼痛，被埋入更深的尘土。

这河流之上与河流之下，闪烁着的光亮啊，总是先于我抵达命运的驿站。

可是我不能回望，我等待着它们的飞翔，就如我等待它们的下落复归尘土一样，这些辽阔而又纤细的光亮，有着自然的节律，有着我不能赋予的节令与时辰。

它们栩栩如生，永不熄灭，在我的体内蔓延而又旋转开去。

4

我不再纠结于它们会怎样生长与消失，这些都是不必要的，这些光亮的本身自然是圣洁的，但也是污垢的。

我不再去水域擦拭躯体，我相信的神祗抵达过这里，光亮的事物就会在这里。这其实是一片广为人知的水域，你要相信的发生，那些在这里的，都会在这里。光亮的事物从来都不会隐蔽，它们赤裸裸地到来，赤裸裸地湮灭，发生即可以得到原谅与恩赐。

这水域始终流淌，从浩渺中来，又流向浩渺，光亮的事物只管坠落啊。以任何一种姿态，坠落，生生不息，被我响应。这些明亮事物的神秘性，决定了它们的无限可能性。

它们落入水面，点亮一个个泉眼似的波纹，像一些细小透明的眼睛，不会因为岸边腾起的雾霭而惧怕，在暗流涌动的阴影里，光亮的本身就是照见万物。

6

浩浩荡荡，水域上奔涌的波涛，从天空坠入的光亮的事物，让我站在这里，心生羞愧。

总是先于我照亮虚度的年月，在白天沉默也在黑夜里沉默的生命，所有的这些，都被我一一掐灭，复又点亮。

对美的敬畏，这光亮的存在，让这片水域豁然开阔，没有任何暗礁与阻碍。它们让汹涌的波涛又复归平静，世界得以友爱，我在水面寻找万物消失的影子，这浓郁的明亮，让所有的暗影都不得已被遮蔽，我不再在水岸逡巡、探视、犹疑，变得果断而又明智，我成为一切哀喜的哀喜，就如一切善的善、一切恶的恶一样。

这些光亮的事物坠入我体内的水域，使我获知万物被理解的力。这火焰，是我即将面对的，它们存在于我的过去与未来，我等待着，它们就来了，就如我不等待着它们就不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