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对晚清生物学发展的贡献
2017-07-21孙雁冰马浩原
孙雁冰,马浩原
(1.江苏开放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江苏南京210019;2.南京财经大学教务处,江苏南京210046)
论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对晚清生物学发展的贡献
孙雁冰1,马浩原2
(1.江苏开放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江苏南京210019;2.南京财经大学教务处,江苏南京210046)
清代西方近代生物学知识的在华传播主要通过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的形式开展.来华传教士近代意义上的西方生物学著作的汉译工作始于明末,至晚清第二次西学东渐时期达到顶峰.在这些译著中,传教士在引介西方近代生物学知识的同时,也带来了诸多创开先河的生物学术语,更在译著中对西方科学研究中较为先进的科研方法等进行了推介,从而推动了晚清生物学的发展.
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生物学知识;生物学术语;贡献
在第二次西学东渐时期,为更好地传播宗教教义,西方来华传教士主要采取科技传教的策略进行宗教传播.虽说这样的传播带有一定的文化侵略性质,但不可否认的是,西方来华传教士确实带来西方较为先进的科学知识,从而推动了我国科学的发展.而科技译著则是传教士西方科技传播过程中的较为重要的一种传播形式.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正是发生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国内外学者对于清代来华传教士之于我国生物学发展的贡献给予了充分肯定;已开展的研究中研究内容多较为宏观;近年来,翻译史学研究中也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第二次西学东渐时期的科技翻译活动,然而研究的侧重点多放在天文学、数学、地学等起步较早的科学领域,且研究多从翻译理论的视角出发;这些均为本文研究的基础.立足于已有的研究,本文选取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作为研究对象,首先对其译著内容及特点进行概述,进而深入研究其所传播的生物学理念及其中所引介的生物学术语的创译及其科学文化意义等内容,从而肯定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对晚清生物学发展的贡献和价值.
1 清代来华传教士主要生物学译著概述
早期来华传教士在生物学方面的译著并不多,所传播的主要以人体解剖学方面的知识为主,且发生时间主要是在明末,如意大利籍传教士利玛窦的《西国记法》、熊三拔的《泰西水法》、艾儒略的《性学粗述》、邓玉函的《泰西人身说概》及《人身图说》等.而到了清初,来华传教士在生物学方面的译介依然有限,且影响力不大;这主要是由于西方生物学的全面发展始于18世纪,其自身的发展状况制约了西方生物学知识的东传;同时,出于宗教传播的需要,清初的来华传教士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与清代上层士大夫的交往上,因此总体而言,其科技译著数量较少,而生物学方面的译著数量则更为有限.直至1840年鸦片战争后,西方传教士在华的活动再次活跃,第二次西学东渐活动达到高潮,加之彼时西方生物学的发展日新月异,因此,传教士生物学译著较清初有所增加,且产生的影响力也更大一些,内容涵盖动物学、植物学、博物学及解剖生理学①本研究中将晚清解剖生理学方面的译著也归在生物学研究的范畴,主要依据有二:(1)来华传教士早期生物学的传播主要是以解剖学知识的形式进行;(2)解剖生理学译著中所传播的知识及名词术语概念虽包含大量的医学常识,然而其中也同时包含了大量的生物学知识.等几方面,译介完成时间普遍集中在晚清,译介方式主要采取合译的形式,即由西方来华传教士进行口述,我国学者进行笔述,译介地点多发生在墨海书馆、同文馆等晚清西学重镇.
1.1 动物学
清代来华传教士关于动物学、植物学方面较为有影响力的专门译著并不多,多数译著被归于博物学研究的范畴.其中,动物学方面较具影响力的译著有三部,包括:意大利传教士利类思(Ludovicus Buglio)的《狮子说》《进呈鹰说(论)》,以及由比利时籍耶稣会士赫尔瞻和中国学者朱飞所合作编译的《动物学要》一书.前两部成书于清初,《动物学要》则成书于1903年.
1.2 植物学
来华传教士植物学方面译著主要发生在晚清,代表作主要有两部:李善兰、韦廉臣(A·Williamson)、艾约瑟(Rev·J·Edkins)所译介的《植物学》以及傅兰雅(J·Fryer)的《植物图说》及其他介绍生物学知识的小册子.《植物学》一书1859年由墨海书馆出版,为晚清第一部植物学译著,阐述了当时西方较为先进的植物学基础知识,“介绍了近代西方在实验观察基础上建立的各种器官组织生理功能的理论,这些理论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来说,可谓是闻所未闻”[1].而《植物图说》则成书于1895年,为介绍西方植物学入门性知识的小册子,内容比较浅显,适用于初学者,且书中以图画表述为主,辅以文字说明,较为直观形象.
1.3 博物学
博物学译著也是西方生物学译著传播的一种形式,尤其是晚清,生物学知识在博物学译著中占据了极大的比重[2].较具代表性的当属合信(Benjamin Hobsen)的《博物新编》与艾约瑟(Rev·J·Edkins)的《格致启蒙十六种》.《博物新编》的译介发生于墨海书馆,刊印时间为1855年,堪称晚清第一部传播西方近代科技知识的著作.译著内容涉及到了自然科学的多个方面,分3集,与生物学有关的内容为第三集,鸟兽略论等十六部类内容.此书首先概略地介绍了一些西方近代动物分类学方面的知识,接着介绍了动物对自然适应的一些特点,然后着重介绍各种兽类和鸟类,特别是世界各地比较引人注目的大型鸟兽[3].《格致启蒙十六种》成书于1886年,属于西方科学知识的入门性科普著作,共计16种,与生物学相关的内容有3种,分别为《身理启蒙》《植物学启蒙》《动物学启蒙》,包括西方近代生理学知识、植物学知识和动物学知识.
1.4 解剖生理学
清代传教士解剖生理学方面的译著也被归入生物学交流的范畴.早期的解剖学学名为“全体学”,而在传教士科技翻译史上,除了在晚明传入的少量解剖生理学译著外,较为有影响力的有合信与陈修堂合译的《全体新论》、英国德贞(J·H·Dudgeon)的《全体通考》、柯为良(D·Osgooel)的《格雷氏系统解剖学》及慕维廉(William Muirhead)的《格物穷理问答》.《全体新论》于1850年在广州出版,引介的是近代西方医学方面的知识,为合信在归纳多部解剖学及生理学著作基础之上同时添加其本人的观点及注释的专业著作.我国学者陈修堂担任合信的助手,主要负责文字加工与润色.书中论及了解剖学中的基础性知识,语言简单,能够反映西方医学发展的走向.而《全体通考》为英国传教士德贞于1866年译介出版的,译著中在文字表述中附了500余幅人体解剖图,直观地从生物学的角度将解剖学分类、解剖学发展方向及解剖学研究方法及解剖学发展历程等内容引介至晚清科学界.《格雷氏系统解剖学》与《格物穷理问答》分别出版于1878年和1851年.《格雷氏系统解剖学》产生的影响较大,为晚清多家医学院选取作为教材;而《格物穷理问答》由23篇对话组成,书中虽然关于解剖生理学方面的知识不多,但其在我国生物学史上占据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其科技价值及地位得到了学界的普遍肯定.
我国传统生物学研究发生的时间较早,且有一定的沉淀,然而,研究的侧重点更为偏重于实用主义,研究方法上更多地依赖经验主义.而晚清西方传教士的生物学译著不仅引介了西方近代生物学知识,也带来了西方科学研究中注重实验观察的科研方法论.这些译著的出现突破了我国传统生物学研究的局限性,拓宽了晚清生物学研究者的视野,从而使我国生物学研究进入新的阶段,为我国近代生物学的全面发展奠定了基础.
2 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中西方生物学知识的引介
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在中西方生物学交流史上意义重大,译著中不仅传播了西方生物学研究的部分成果,同时也介绍了一些生物资源.这些生物学知识,尤其是晚清生物学译著中所传播的西方生物学理念及科研方法论,更是拓宽了国内生物学研究者的视野,推动了晚清生物学的发展.
2.1 对西方生物资源及其相关知识的引介
对西方生物资源的介绍主要存在于来华传教士在动物学方面的译著当中.译介于清初的《狮子说》与《进呈鹰说(论)》等两部译著对狮子、鹰这两种动物的相关信息做了专门介绍.《狮子说》“从狮子的自然属性谈起,讨论狮子的动物伦理问题,涉及狮子的药用,以及西方文化中有关狮子的谚语,最后还就狮子入华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该书虽然篇幅不大,但堪称一部有关狮文化的简明百科全书”[4].《进呈鹰说(论)》介绍的则是鹰的基本知识、佳鹰形象及鹰类各类常见疾病防治等内容.
而《博物新编》中的鸟兽略论部分对动物学分类学方面的知识有所涉及,也介绍了我国传统动物学研究中所未曾介绍或研究较少的动物物种,包括猴子、大象、犀牛、无翼禽、涉水鸟等多种动物,让国人对这些物种有了更多的了解,间接促进了我国生物学物种的丰富.
2.2 对西方近代生物学研究内容的介绍
所谓“西方近代生物学基础性知识”指的是有别于我国传统生物学研究的知识.以植物学研究为例,我国传统植物学中各个领域均长期偏重于实用性的研究,无论是对植物体还是对植物分类方面的研究均从实用性的视角出发,且相关研究被归入本草学、植物谱录等研究类别中.而在晚清第一部植物学译著《植物学》中则引介了植物生理学中较为基础性的知识,对植物的介绍“由表及里”,强调显微镜在植物学研究中的重要性,介绍了显微镜观察下的根、茎、叶等植物体各个器官的组织结构及功能;首次提出了细胞、子房、胎座、心皮、表皮等概念;更在后两章植物分类知识的介绍中提出了“科”的概念,并以科为基础单位对植物进行分类,如:葡萄科、木棉科、菊科等.这些西方近代植物学知识帮助晚清植物学研究摆脱传统植物学研究的束缚,使我国植物学研究进入全新的阶段,与国际植物学研究接轨.
涉猎西方动物学知识的译著当属《博物新编》中的“鸟兽略论”部分中所译介的内容.译著中所传播的是西方动物学研究中的启蒙性知识,内容涵盖动物生理学方面的基础性知识,显然对我国传统动物学研究产生了比较大的冲击.虽然相较于当代动物学研究而言,译著中的介绍较为浅显,然而放眼于当时生物学界对西方生物学知识的认知能力,《博物新编》无疑是我国动物学史上的转折之作.而在《格致启蒙十六种》中的《动物学启蒙》中,则介绍了西方动物学界关于动物分类学方面的简单知识,也包括不同动物物种的基本差异及其解剖学特征,书中对于动物的介绍比我国传统动物学研究更进一步,对哺乳动物、鸟类等多种动物物种在形态特征、生活习性及解剖学特征等方面做了介绍.
在解剖生理学方面,《全体新论》介绍了人体及动物体的内部器官结构及功能,内容论及骨骼、大脑、脏腑、血液循环等知识;而在《全体通考》、《格雷氏系统解剖学》及《格物穷理问答》等译著中选译的则为西方近代解剖生理学中较为基础性的知识,研究内容有别于我国传统中医学研究,涵盖解剖生理学的基本原理、分类、研究重点、发展方向及解剖学的相关研究方法,并指明了西方近代医学研究的趋势与走向,既对晚清的医学研究有所裨益,也从解剖生理学的角度增进了人们对于动物体生理结构的了解,从而推动了晚清生物学(尤其是动物学)的发展.
2.3 对西方生物学科研方法论的引介
除却传播西方近代生物学知识外,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更是向晚清生物学界传达了西方生物学研究的科学指导思想及科研方法论;相较于直观的生物学知识,先进的科学思想及科研方法论对于晚清生物学的发展更具指导性.
晚清译著《植物学》中介绍了实验观察在植物学研究中的重要性,书中同时也第一次将显微镜带入晚清国人的研究视野,提出了内体(组织)、聚胞体(薄壁组织)及细胞等大小植物体器官组织名称,同时也包括植物体的其他显微构造、生理、分类学等较为系统性的西方近代植物学知识.《植物学》中所引介的植物学知识使我国传统植物学研究彻底摆脱了实用主义及经验主义的色彩,引导晚清植物学研究进入近代意义植物学研究的范畴,并与国际接轨.
《全体新论》、《全体通考》、《格雷氏系统解剖学》及《格物穷理问答》等几部解剖生理学方面的生物学译著中则分别从不同视角将西方近代解剖学知识引介至晚清科学界,兼而应用至生物学研究及医学研究中,并强调了解剖实验法在人体及动物体构造研究中的重要性.译著中所强调的解剖实验的方法有助于生物学研究者更好地了解生物体的内在生理结构,从而对生物体各部分器官的组织构成及功能有更好的把握,有助于系统性地开展动物学研究.
2.4 对西方生物学教学方法的引介
科学的发展离不开传承,因此,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中既有对近代西方生物学知识的引介,也有对动、植物学知识教学方法上的探讨.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格致启蒙十六种》中的《植物学启蒙》部分.除了对植物学的基础性知识做了常规介绍外,《植物学启蒙》中也论及了植物学知识的讲授方法,并指出在植物学的教学中应当强调实验观察的重要性.此外,《格雷氏系统解剖学》也被晚清多家医学院选作解剖学教材,既推动了晚清教育事业的发展,也有助于晚清生物学研究成果的传播与继承.
3 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生物学术语的创译及其科技传播意义
晚清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译介的发生是我国近代生物学术语的发端.译著中的术语多为传教士与我国学者共同创译,为近代生物学术语的统一与规范做好了铺垫,可以说,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在近代生物学术语的统一规范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3.1 生物学术语的“创译”
“创译”即创造性的翻译.19世纪的中西方生物学发展极为不均衡,西方生物学研究远远领先于晚清.我国生物学研究起步虽然不晚,然其发展却一直停留在传统生物学研究的范畴,研究实施过程中主要依赖实用主义及经验主义,相关植物学研究没有跳出传统生物学研究的界定.而彼时的西方生物学却早已进入近代意义生物学研究的发展阶段,林奈、索绪尔、胡克等颇具影响力的生物学研究学者不断涌现,伴之而出的是细胞学说、遗传学说、动植物生理学、动植物胚胎学说、光合作用理论等先进的生物学理论,尤为重要的是,西方生物学界在研究方法上充分肯定了实验观察的重要性,显微镜也已广泛应用于实验观察中,动植物体的显微结构已然成为生物学研究者开展科学研究的依据.
在这样的背景下,西方生物学著作中必然包含许多较为先进的术语名词,这些术语在中文中没有对应的表达方式,因此,来华传教士在译介过程中,需要赋予其以贴切的表述,译文既要传情达意,也要符合晚清科学界的语言表达习惯及认知能力.晚清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中包含许多创开先河的生物学术语,这些术语首现于晚清生物学界,为西方来华传教士与我国学者所共同创译.这些术语表意准确贴切,在近代生物学文献术语的翻译及运用中均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及指导意义,为清末民初生物学术语的审定与统一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其中也有许多术语沿用至今,如晚清《植物学》中的“植物学”、“细胞”、“胚”等,《全体通考》一书中的“解剖”一词等.来华传教士所创译的生物学术语开创了晚清生物学研究的新纪元,向晚清生物学界引进了新的生物学概念,重新界定了晚清生物学研究的发展方向.科学界有一种说法,没有术语就没有科学,如若术语概念缺失或表述不够精准,则无法开展较为系统性的深入研究,因此,来华传教士所创译的生物学术语在我国科技翻译史、科技交流史及生物学史上均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对晚清生物学的发展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3.2 代表性术语表达及其所产生的影响
3.2.1 植物学
晚清译著《植物学》是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中的代表作.书中包含大量创开先河的术语名词,在这些术语中,属“植物学”一词产生的影响最大.在“植物学”一词出现之前,我国植物学研究虽然早已开展,且有所沉淀积累,然而植物学学科却并未有统一的学科名称,相关研究多被归入本草学、植物学谱录、植物志等研究中.在“植物学”一词出现之后,晚清植物学界迅速用之来对相关的研究进行归类,使之成为统一的学科名词,最终,植物学发展成为独立的专门学科.
李善兰在术语翻译中将晚清植物学研究者的认知能力与语言习惯充分考虑其中,“尽量采用古典植物学原有的词,赋予精确的含义”[5],他保留了传统植物学研究中已经存在的表达方式,进而进行整合增减.对于botany译介为“植物学”一例,李善兰等人采取了同样的翻译策略.李氏等译者首先取定最早见于《周礼·地官·大司徒》中的“植物”一词:“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一曰山林,其动物宜毛物,其植物宜皂鳞.”[6]“植物”也曾应用于传统植物学研究的文献中,如《本草纲目》等著作,但其词并未用于专指学科名称.而“植物学”中的“学”字则同“数学”“天文学”等的表述,李氏等将之与“植物”两字组合而成“植物学”,从而整合了传统植物学研究中分散的各部分,形成规范的学科,开启我国植物学研究的新时代.
“植物学”一词在其译介发生后即广为晚清植物学界所采用,晚清《植物学》之后的许多生物学译、著作均采用“植物学”这一术语,并作为书名出现.笔者作了统计,从晚清《植物学》译介后至1907年,较具影响力的文献如表1.
值得一提的是,晚清《植物学》不仅在晚清植物学界产生深远影响,其影响也远播海外,得到日本植物学界的普遍认可,术语“植物学”也同样为日本植物学界所采用,成为学科名称.此前,botany一词在日本曾有多种表达方式,如“菩多尼诃经”或“普它尼克经”等;日本植物学界也曾使用过“植学”一词,并一度作为统一的专名表达用于植物学相关研究中,如“1874年(明治7年)出版的《植学译筌》、1875年(明治8年)出版的《植学浅解》”[7].而“植物学”在日本的正式使用则体现在出版于1881年的《普通植物学》一书,该书译者为丹波敬三等人;其后,“植物学”一词开始在日本传播开来,成为学科名称,进一步推动了日本植物学的进步,更为日本植物学学科的发展提供了理论与实践支持.
表1 《植物学》出版后以“植物学”作为书名的文献
3.2.2 解剖学
“解剖学”一词正式出现于德贞所译的《全体通考》一书中.“解剖”一词最早见于《黄帝内经·灵枢·经水第十二》中的记载:“且夫人生于天之间,六合之内,此天地之高,地之广也,非人力之所能度量而至也.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壳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视之”.然而,解剖学在中国传统医学研究中却并未发展成为解剖学科,“解剖”一词也并未得以应用.反观西方解剖学研究,自1546年比利时维萨里的《人体之构造》一书出版后逐渐发展成为系统性的研究.而在“解剖学”一词的译介发生之前,anatomy一词被译作“全体学”,首见于合信的《全体新论》一书,且“全体学”的说法存在长达近50年,其词在晚清得到广泛传播,多部解剖学译著均以“全体”二字作为题名,如《全体学》《全体阐微》《全体须知》,乃至德贞所译的《全体通考》.
然而,虽然晚清科学界接受了“全体学”一词,多位来华传教士及中国学者却认为其词的表述有改进的空间,如艾约瑟即曾用“身理学”的表述来指代西方的“解剖学”;德贞更是从学科知识及医学应用的角度来考据anatomy的学科特征,进而将之译作“解剖学”.德贞在翻译《全体通考》时对照参考的中医书籍主要是《洗冤录》和《医林改错》,并从中查找可对应的医学术语.“(德贞)并从近代解剖学的学科建设和发展的角度介绍解剖学知识,包括学科分类、研究方向、研究方法、涉及人类对生命探究和发现的解剖学发展史、动物与人类比较解剖学、各民族不同身体特征的人种学研究等内容”[8].“解剖”“解剖学”的译介更为形象准确,因而得以取代“全体学”一词,广泛应用于晚清生物学界及医学界.
德贞“解剖学”一词的译介象征了当时西方最先进的解剖学研究的基本方向,无论是其科技传播意义,抑或从翻译学研究的视角进行考量,该词的译介都是极具开创性的.较之“全体学”的表达方式,“解剖学”一词能够更为清晰地阐述人体及动物体的器官结构及相关知识,从而更好地诠释《全体通考》中所要传达的科学知识、科学研究思想,进而奠定了译著《全体通考》在晚清科学界的历史地位.
4 小结
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在晚清中西方生物学交流过程中起到了媒介作用,并为后来我国生物学的全面发展打下基础.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的主要目的是传播西方生物学知识,涵盖内容较广,拓宽了晚清生物学研究者的视野,更促进了生物学研究者在研究思维上的转变,并形成了晚清生物学研究上的可持续发展,对晚清生物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中所引介的西方近代生物学知识对于晚清的生物学发展大有裨益.
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中所创译的生物学术语则有助于晚清生物学术语的统一与规范,从而推动晚清生物学的整体发展.译著中所译介的生物学术语有许多得以沿用,这些术语是晚清生物学得以发展的前提与保障,对于晚清生物学的发展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清代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是中西方生物学交流的主要方式,译者通过译著传达了西方生物学研究的方方面面,对于晚清传统生物学而言,这些内容给予了研究者新的研究思路、全新的研究理念及理论依据,从而实现了晚清生物学由传统研究向近代意义上的生物学研究的过渡.
[1]汪子春.我国传播近代植物学知识的第一部译著《植物学》[J].自然科学史研究,1984(1):90-96.
[2]孙雁冰.清代(1644-1911)来华传教士生物学译著书目考[J].生物学通报,2016(12):48-54.
[3]罗桂环.中国近代生物学的发展[M].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4:8-11.
[4]邹振环.康熙朝贡狮与利类思的《狮子说》[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6):1-11.
[5]罗桂环.我国早期的两本植物学译著——《植物学》和《植物图说》及其术语[J].自然科学史研究,1987,6(4):383-387.
[6]十三经注疏(上):周礼·地官·大司徒[Z].阮元,校.上海:世界书局,1936:702.
[7]汪振儒.关于植物学一词的来源问题[J].中国科技史料,1988,9(1):88.
[8]高晞.“解剖学”中文译名的由来与确定——以德贞的《全体通考》为中心[J].历史研究,2008(6):80-104.
Research on the Contributions of the Biological Translations by Missionaries Coming to China to the Development of Biology in the Qing Dynasty
SUN Yan-bing1,MA Hao-yuan2
(1.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Jiangsu Open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210019;2.Dean’s Office,Nanji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Nanjing,Jiangsu,210046)
The biological translations by the missionaries coming to China were the main channels of the transmission of western biological knowledge during the Qing Dynasty.The translation of western modern biological works began at the end of the Ming Dynasty,andboomedduringthesecondtimeofWesternlearningspreadto the East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During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the missionaries had not only introduced modern western biological knowledge,but also some creative biological terms.Furthermore,there were also introductions to scientific research methods used in western science,thus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biology during the lateQingDynasty.
the Qing Dynasty;missionaries;biological translations;biological knowledge;biological terms;contributions
H 095
A
1007-6883(2017)03-0059-06
责任编辑黄部兵
2017-02-23
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2016SJB750022);江苏开放大学“十二五”规划课题青年项目(项目编号:15SEW-Q-046).
孙雁冰(1982-),女,满族,辽宁本溪人,江苏开放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