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职业教育学徒制的新探索

李庶泉

摘要：职业教育学徒制在英国是不断完善和发展的，目前正经历一次复兴。长期以来，人们对学徒制存在固有偏见，消除对学徒制的误解和偏见，打造学徒制的良好声誉，完善现有的学徒制特别是创建高级学徒制新体系，越来越成为政府和社会各界努力的方向。学徒制传统上被认为是职业发展的路径，然而知识经济的发展和劳动力市场的激烈竞争需要更高水平的技能，这就需要为学徒拓展更高层次的职业发展路径，与高等教育的结合成为了学徒制现代化的关键。

关键词：英国；学徒制；高级学徒制；问题；解决办法

一、英国学徒制及其演变

学徒制通常被认为是一个系统的培训，通过这个培训，个人在增加知识和发展技能的同时也为雇主工作。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通过“在职”训练获得持续正规教育的手段。在一些国家，学徒被视为实习生；而在另一些国家，学徒被视为一种工作状态。学徒这个词与“初学者”、“新手”的含义相近。2011年，英国“就业与学习提供者协会”认为，学徒制是一种由雇主为雇员设计并得到雇主认可的基于能力的技能发展规划。这项规划把独立的基于工作的学习与工作之外的培训以及工作中的相关经验结合起来。

英国早期学徒制始于中世纪传统的手工工艺。学徒一般在14岁左右开始，通过与师傅签订契约的形式，跟随其学习5-9年。从15世纪中期开始，学徒制变得更加规范。1563年的《技工条例》规定，没有跟从师傅经过7年的学徒不得从业。工业革命时期这些规定有所放宽。到19世纪中期，学徒制从技工行业扩展到新兴工业，如工程业和造船业。

英国现行的学徒制既起源于最初的学徒制概念，又起源于工程设计行业使用了几十年的培训方案。工程设计行业的培训主要依靠学徒制，主要目的是确保提供充分的各级培训的质量和数量，从而避免行业中的技能短缺问题。在二十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学徒制被视为那些不愿走纯粹学术道路的年轻人的一种选择，这时为了满足个人日益增长的知识和技能的需要，学徒制提供了灵活的结构化的学习和培训机会。其中60年代达到高峰，约有240000年轻人接受学徒制培训。然而，由于传统的制造业下滑，学徒人数开始下降，1990年，学徒人数只有53000人。于是，1994年政府引入“现代学徒制”，作为重振学徒制的一種手段。现代学徒制新的框架模式以及政府的扩大投入（包括2008年国家学徒制服务机构（NAS）的成立）促进了学徒制的重大改进。

英国自2006年以来，参与学徒制项目的人数稳步增长（见表1）。

2010年和2011年政府推出457200个学徒制项目（每年增长63，5%）。这些项目除了涵盖传统的工程设计、建筑等行业外，在商业、管理、法律、教育、零售业、计算机等更多行业也构建了现代学徒制的培训框架。2004年，为了确定英国发展的最佳技能组合，促进经济增长、生产力发展和社会公正的最大化，英国政府委托国家就业委员会主席雷驰勋爵（Lord Leitch）对技能需求进行审查。2006年出版的报告认为，为了有效地在全球市场上竞争，英国需要大幅度提高各级技能水平，到2020年，40%的劳动力应达到职业资格4级（资格要求相当于高等教育第一年的水平）；此外，在职培训被确认为技能发展和职业发展的一个重要渠道。随着对更高水平的技能和“知识工人”（通常是指那些经理助理、专业人员和技术员）数量的需求的不断扩大，学徒制越来越成为英国未来技能培训体系中一个潜力巨大的关键组件。英国学者认为，目前重要的是考虑如何才能使学徒制有助于满足快速变化的经济带来的不断演变的技能需求，以及更为重要的是，鉴于对更高技能的需求，把学徒制与高等教育联系起来是个关键。

英国历届政府都对学徒制进行过调整。近年来，工党的政策目标更多地关注权利，这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选择学徒制；而现在的联合政府热衷于通过学徒制提升更高级别的技能。现在，跟其它欧洲国家特别是那些实行双轨制的国家相比，学徒制在英国已不再是职业教育和培训中的主要方面。例如在德国，“学徒”仍是三分之二年轻人就业和职业生涯发展的路径。在德国任何人不先完成学徒生涯就能就业在许多行业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在许多职业，年轻人不完成一定学时的学徒期，政府是不允许企业雇佣的。在英国，参与职业培训只是年轻人发展的选项之一。

英国学徒制的框架设计是跟行业技能协会合作进行的，设计考虑能力资格、技术知识以及功能性和关键性技能等。这些框架设计不仅要确保学徒的职业相关性，而且可以支持其技能发展。

二、英国学徒制面临的挑战

英国学徒制目前面临着来自各方面的挑战，批评和质疑声不断。首先是观念上的，例如，什么是学徒制？学徒制如何运行？是针对谁设计的？成效如何？人们普遍认为，学徒制是针对年轻人的，并且只存在于手工行业。豪特珠宝公司的杰森·豪特（Ja-son Holt）的总经理目前正在为政府进行学徒制的修订工作，他在最近接受《金融时报》的采访中明确说道：“有一个误解：认为学徒就是一个车间工人或一个水管工，这是一个非常过时的观点。现实情况是，一个人可以在任何部门和生产中的任何行业成为一名学徒。”还有观念认为，学徒选择空间有限、学徒制是倾向于男性的、学徒制不能带来高薪工作、学徒制只是政府用来美化失业数据的一种工具、学徒制倾向于学术能力弱或成绩差的学生、公司利用学徒充当廉价劳动力等等。

雇主常常假定16-17岁的就业者是学业成绩差的或个人资质如应用能力或毅力方面是低于平均水平的。这种观念是由过去退出全日制教育的群体所占比重的增加导致的，继续接受教育的年轻人越多，雇主就越认为剩余的年轻人是“低资质的”。

另外，中产阶级的一种观念仍在盛行，即学位比学徒生涯有更高的内在价值、选择大学以外的路径是失败的标志、高学历与好工作之间存在着相关性和重复性。高等教育机构旨在提供教育而不是训练劳动力。在过去十年间，政府通过各种途径鼓励读大学，因此进入大学的年轻人的数量激增。高等教育的这种“正常化”使学位比职业训练更有价值的观念长期存在，职业教育仍被视为比高等教育差。

学徒制的学业完成率不高，更使人们对学徒制的适用性提出了质疑。2010-2011年，中途退出学徒生涯的人数占23，6%。如图表2所示，结构方面还需要很多改进。

长期以来，制约学徒制发展的另一个现实问题就是，学徒没有顺畅的进阶高等教育的路径。目前，管理者、专业人员、助理专业人员和技术员占劳动力总量的43%，预计到2017年会上升到47%。在知识经济下，高级技能尤为重要。而以上这些人员缺乏高等教育的经历已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国家学徒制服务机构（NAS）研究认为，50%的高级学徒对继续接受高等教育很感兴趣。而高等教育缺乏与学徒想进一步接受教育的愿望对接的措施，致使学徒期之后的教育进展水平持续走低。最近由大学职业奖项委员会（UVAC）开展的一项研究表明，只有大约4%的高级学徒进入了高等教育。这与41%的BTEC学生和90%的继续高等教育的一级水平学生形成鲜明的对比。究其原因，主要是衔接、资历架构的相似性和对学徒制的认识等问题。然而，人们认为，缺乏清晰的进阶路径和灵活的高等教育相关规定才是关键问题。学徒繼续高等教育之所以没有进展是因为缺乏一个面向这些决定采取在职学习方式而不是全日制学习方式的学习者的灵活的、在职独立的高等教育路径。对许多学徒来说，在职继续学习的机会是关键，同时，伴随学费的上涨可能会导致一些学生不愿意进人大学学习，因此必须拓展学徒继续高等教育的路径。

三、英国学徒制的新探索

人们的观念是在不断改变的。戴奥安·里（Dionne Lee）说：“现在看来，职业教育和培训的价值尤其是学徒制正在得到更广泛的认可。”政府除了在学徒制方面增加投入外，也推出了许多举措，如“辍学者规划”一从概念上讲，辍学者规划居于传统学徒制与大学生规划之间，这些规划是针对有动力、有抱负和有潜力的年轻人的结构化的训练和开发方案。政府和社会各界广泛宣传学徒制的好处，以改变人们对学徒制的偏见，提高学徒制的地位，鼓励建立一个类似学业学习的声誉；同时引入对学徒制的激励机制。例如，2011年英国东北部25岁以下的年轻人的失业率最高，达到14.6%（源自英国国家统计办公室2010年7月-2011年6月数字）。2012年由英国东北部达灵顿市首府杜汉姆的大主教赞助并发起的旨在提高就业率的“工作基础计划”。这项计划包括四个主要活动：培训学徒、建立企业与学校联系、提供实习和创业技能培训，目的是使年轻人在学校就考虑适合他们的职业途径并在英国东北部寻找合适的企业。企业和学校共同搞些活动如学生参观企业、企业搞信息开放咨询日、企业评比等。这个计划主要使企业与学校建立更紧密的联系，通过各种职业通道，增加达灵顿市年轻人发现就业机会，鼓励东北部地区的企业要么参与学徒培训，要么尽量提供最好的可以取得成功的职业。“工作基础计划”得到了企业和年轻人等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

当前，英国政府把学徒制提到了政治议程上。联合政府在2010年掌权后，提出高品质的学徒计划是我们构建未来商业的基石，并且提出学徒制是提高英国技能基础的关键。英国“国家技能战略”把学徒制置于正在开发中的技能系统中心。该战略致力于增加培训项目计划、提高项目质量、提高雇主的要求标准、促进年轻人进入学徒制、增加职业发展路径，以重建学徒制品牌的良好声誉。2011年，国家继续教育、技能和终身教育部部长约翰黑斯（John Hayes）指出，政府需要在“扩大学徒制范围、提高学徒制质量方面取得进展。它们必须能触及学习者尽可能广泛的能力和愿望。他们的质量必须能够使学徒很抢手，受到同龄人的羡慕，被我们所有人欣赏”。2012年，首相宣布，“要把学徒制打造成有抱负的年轻人的首选，……出色的技能和优秀的学业同等重要”。为此，自2010年起政府明显增加了对学徒制的投入，例如2010年为成人学徒制投入2.5亿英镑，2011年为新建学徒制场所投入1.8亿英镑，为高等学徒制投入0.25亿英镑。在增加投入的同时，政府更重视学徒制培养出促进经济增长所需要的技能。由政府支持并由成功企业家和创业学校创始人道格·理查德（Doug Richard）领衔，研究学徒制如何满足经济变化的需求以及学徒制如何进行高质量的培训，如何实现雇主要求的资格和技能，并形成了“理查德评论”（Richard Review）。

近年来，学徒制有了一些显著的改进；学徒制计划数量明显增加（见表1）。2010年，英国电信公司有221个学徒职位，却收到近24000分申请，而同年牛津大学3000个本科计划只有17000人申报。最近一项由NAS受托的调查显示，越来越多的雇主认识到雇佣学徒的收益：被调查的雇主中81%的人认为学徒制将在未来的招聘政策中占据更大的比重，75%的人认为学徒对英国的企业联合会空前重要。而且像捷豹、英国电信和英国航空公司（英航宣布2012年增加200个职位）等这些世界知名的公司都宣布增加学徒岗位。这些雇主意识到雇佣学徒的潜在收益，包括成本效率、好学上进、灵活性等。对企业来说，雇主学徒是壮大自己的机会：多数学徒的学习是在工作场所内进行的，同时，培训是特别专注于业务需要的：学徒是按照老板的做事方式训练的并且教给以良好的工作实践行为。这些都得到了许多雇主的响应，他们明确表示，在招聘新员工时，对个体塑造的机会是一个突出的优势。其影响是未来劳动力的发展更容易管理，而且在企业内部就可以弥补技能的短缺。戴奥安·里说：“在发展劳工技能方面，学徒制已被证实是成功的。”根据NAS提供的数据，招聘学徒的雇主中80%以上的人认为这些学徒使职场变得更有效益。

学徒制的关键问题是高级技能与高等教育的结合问题。人们普遍认为，英国要取得经济上的成功，就会对高级技能有更多的需求。习惯上，学徒制是提供中级水平技能的，若要提供劳动力市场需要的高级技能，学徒就必须增加高等教育的学术学习。传统学术学习仅仅包含了劳动力市场所需要的一部分内容，而职业教育能提供不同的教育内容、不同的技能、不同的教学方式。同样地，职业培训目前也只满足了劳动力市场的部分需求。在开发和应用未来经济繁荣所必需的高级技能时，有必要把职业教育（如学徒制）与高等教育二者充分衔接并与现实需求结合起来。

英国各界意识到向学徒提供高等教育的重要性，并采取了很多措施。高级学徒制是“学徒制家族中缺失的一环，是为学徒制打造与学术道路平等地位的组成部分”。国家审查机构（The National StateAudit）强调，为学徒提供在高等教育层面继续学习的基础，这是全面审视学徒制的一部分。英国政府为了学徒继续接受高等教育投入了2500万英镑，2012年2月首相宣布再追加600万英镑，资助高级学徒制岗位提高学位层次，到2013年达到学位水平，并于近期出台了具体的高级学徒制框架方案。2011年，高级学徒制已经成熟。2011年1月，最新的《英国学徒制标准规范》出版发行，它首次包含了高级学徒制4-5级的培养规格。目前高级学徒制涉及会计、工商管理、联络中心运营、理财咨询、管理、生命科学、建造运算管理和快递物流领域（除快递物流学达到5级水平外，其它行业均需达到4级水平）。2009年以来在建筑业和计算机行业已有高级学徒制，2010年、2011年一些公司如空中客车公司、英国电信公司、劳斯莱斯公司和沃达丰电信公司等新设2200个高级学徒岗位。在法国，学徒一边工作取得国家承认的资格证书，一边在职业学院进修全日制课程。在意大利，高级学徒制也把职业学习和研究生学习结合起来。大学已经成为发展学徒制的一个通道。

英国推出旨在把高等教育层面的学术学习和职场学习结合起来的“基础学位制”。“基础学位”是由雇主、学徒和大学联合设计的，具备很强的职业倾向性，还解决了工作需要的关键知识和技能，并且工作的同时也可以接受较正规的学习。“基础学位”受到越来越多人的欢迎。“最好的基础学位是那些以需求为导向，同时也是高级学徒制体系组成部分的基础学位。这可以编制成基于雇主需求的核心课程、实用技能、专业选修单元和产出模式。英国电信公司是最先创立基础学位的公司之一，已经把基础学位作为针对一级水平学生的公司学徒制规划的一部分。目前，基础学位已经成为高级学徒制体系的关键组成部分，塞姆塔（Semta）公司的高级学徒制体系就是一个范例，该体系综合了国家职业资格4级和基础学位以及最高可至工程学学士的机会。多年以来，许多建筑业公司通过脱产或半脱产的形式为他们的“高级学徒”提供把职业训练与学术学习结合起来的培训方案（从技师2级提高到高级高级（HNC）和本科、研究生的水平）。英国国家技能战略委员会提出，“与雇主、继续教育学院、其他资助者、大学和专门协会密切合作，确保有明确的进阶途径，使雇主和学徒能更好地理解并获得通向更高技能水平的机会”。

在探索学徒为提高技能而继续高等教育时，“大学”这个层面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的。英国政府历来主张大学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在英国，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在教育体系中是相互独立的。从教育政策看，为16-19岁的青少年要么提供一种有限的、特定的职业资格证书，要么提供一种传统的学业资格证书。学徒制无疑被视为职业选择。然而，现在传统的学术课程与特定的职业课程的区别在英国的高等教育中已经不明显了。实际上，高等教育总包含有职业的元素，例如医生、律师、教师等行业都被要求进入大学接受培训并达到最基础的实践水平。

高等教育比以前更加职业化。近年来，英国进入大学读本科的18岁的学生数量明显减少。大学为了扩大招生，就要与雇主密切合作，提供更广泛的课程，以满足不同年龄段的、具有不同知识基础的在职学习。要与学徒和雇主合作，高等教育比任何时候都要更敏锐地或者先见地创新并提供新的学习机会。竞争力日益增强的毕业生就业市场意味着，大学面临着提高本校学生就业技能的压力越来越大。为了能在毕业时找到工作，在大学期间积累工作经验已经成为首要的事。工作观察、实习和工作安排变得日益重要起来。在大部分大学里，这些内容与其它一些职业性的活动如生产实践、挂靠企业、担任企业顾问和特约讲师等已经更全面地融入进了对本科生和研究生的要求之中。另外，高等教育也在探索实施一种既能在教室里也能在工作场所进行的“网络学习”（WBL）模式，这一模式开始得到普遍应用。高等教育水平的“网络学习”有助于培养人的全面发展的认知和非认知技能，使个体在工作中学到的知识变得正规化，同时也提供了职业发展的机会。对公司而言，“网络学习”优化了员工的技能，使其担当了变革的驱动着。由此可见，“网络学习”是学徒制的一种新形式。随着大学学费的上涨，“网络学习”对许多人来说，已渐渐成为一种更合适的选择。另外，高等教育提供的系统的学科知识、以及如何学习、如何思考、培养起来的求知欲、分析和批判思考的能力等无疑对于学徒的成长都是非常重要的。

未來的人们在其职业生涯中将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可能承担多重职务。在急剧变化的就业市场上，很明显，未来的劳工需要能够先发制人，需要具备很强的适应能力，需要成为多面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个体想取得成功，就需要从职业学习和学术学习两个方面习得技能。英国学徒制正在探索与高等教育的结合，使其走向高级学徒制。尽管这种“混合模式”还处于初级阶段，但无论学徒制本身还是高等教育在这方面都取得了显著进步。

近年来，英国政府为经济最大化发展，正致力于构建一个稳固的学徒制体系，除了强调学徒制的重要性外，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对投资学徒制和承担相关工作给予资金帮助，鼓励企业增加学徒计划，拓展现有学徒制的发展路径，等等。针对人们对学徒制的偏见，英国政府努力打造学徒制的良好声誉。2012年，首相宣布：“通过把学徒制打造成有抱负的年轻人的首选，来使人们认识到出色的技能和优秀的学业同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