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又一场的艳遇
2017-07-20张丽钧
张丽钧
喜欢侍弄花。喜欢将旁人K歌、宴饮、网聊、网购、斗地主、打麻将的时间拿来,统统花费在花身上。遇到花店的花、菜市场的花、路边的花(野生),往往立刻生出将伊领回家的“邪念”。———“嘿!这你也敢往家拿?”我家先生横眉立目地指着一棵爬山虎说,“它会爬到你床上去的!”———甭吓唬我,我才不怕!遇到中意的植物,带它回家,欢天喜地地做定它的奴仆,将这原本空虚苍白的人生,甘心交付一场又一场的“艳遇”,这在我,是多么奢侈的事!
路过任何一株植物,都试图知道它的名字。所以,当有一次与一伙人外出,我就跟死了一个叫玉江的植物学家。你随便一指路边的一棵小草,他立马就叫出了它的名字,并且,该植物的种属科目、学名别名,他都门儿清。有一次,我去一所小学办事,在学校门口,遇到了一个卖盆花的小摊主。我俯身看他的一盆不知名的厚叶植物,请教它的名字,小摊主居然说:“是多肉家的亲戚吧?”我大笑起来。就冲这名字,我要定了这盆花!回到家,闷得不行,不眨眼地瞅着那盆植物,在心里问它:“小亲,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呢?我辛辛苦苦捧你回家,你却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吧?”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拍了照,发给了玉江。玉江说:“它叫金鱼吊兰,又叫金鱼花、袋鼠花,苦苣苔科,苦苣苔属。”半年之后,它开花了,颜色金红,腹鼓嘴撅,酷似金鱼。好后悔当初没留那个卖花小摊主的电话,否则,我定会拍一串金鱼发给他,告诉他:人家根本不叫“多肉家的亲戚”!
我家的阳台彻底被植物攻陷了。比我还要高出一点点的龙血兰是我家花卉中的元老,蘸着淡啤酒为它擦长长叶子上的微尘,是一桩妙事;虎刺梅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每早清扫凋谢的一地小花,这活儿,我才不肯让别人干;米兰大概40天开花一次,花事最盛时,我家先生不顾天寒地冻也要开窗透气,“香晕我了!”他气急败坏地说;三角梅多长时间开一次花,完全取决于它的心情,开心时百日里施脂弄粉,抑郁时多半年垢面蓬首;不知为何,我对爬蔓植物欢喜得紧,红薯、山药都曾在我家爬出4米多长的藤蔓,那滴翠的长蔓穿插在白色的隔栅间,给夕阳一照,遍地花影扶疏,由不得人想坐在那花影里,想一回最艳的心事……
有了美的花,没有美的花器是不成的。在每年的陶瓷博览会上,我都能淘到几件赏心悦目的花器。古意芬芳的水仙盆,拙朴素雅的插花瓶,“剖腹”的瓦罐,“开片”的大碗,各种大大小小令人爱不释手的异形花盆。后来,迷恋上了用麻绳自己缠花器。网购了一批麻绳以及与之相配的牙白色蕾丝花边,开始轰轰烈烈地缠了起来。家里闲置的瓶瓶罐罐,一律被我当成了宝物。缠呀,缠呀,越缠越上瘾。去超市购物,站在酒类柜台前挪不动脚步,因为相中了一个长颈酒瓶,欣然買回家,忙不迭地把酒倒进矿泉水瓶子里,开始争分夺秒地缠那个美丽酒瓶。就这样,我家拥有了N多个自缠麻绳的花器。就连今年暑期回家探望母亲,我都没有忘记给她带一个装饰了蕾丝花边的缠瓶。母亲举着那个瓶子看了又看,最后叹赏道:“我闺女怎么还有这两下子?”我得意地笑着,往那瓶中注满了清水,插了一株绿萝,顿时,母亲的窗台旖旎起来。
与植物的一场场“艳遇”,又何尝不是与自我的一场场“艳遇”?在一片新叶中发现自己,在一茎花蕊中深读自己,在一次凋萎中审视自己……人与花,相互侍弄,相互警励,走出一片不败的春色。
选自《燕赵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