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木乃北沙窝的黄昏与落日

李文强

沿着省道229线向吉木乃县城北部的方向走，被尘土飞扬的视野遮挡的路线开始一点点开阔起来，随着映入眼前的沙漠色调渐次的变化，深处大戈壁里的北沙窝生态区便慢慢地张开它多姿多彩而又刚劲的面容，并且以一种雄性的壮美景观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而在来到北沙窝的沙海之前，对我这个只在吉木乃县待了五六年的人来说，它可能只是个屡屡出现在记忆里的淡淡幻影，绵延起伏的沙丘，如同大海浪潮般地向着远方延伸。

我在吉木乃县工作以来，第一次见到北沙窝的沙漠瀚海生长着大片红柳和梭梭的戈壁滩，尤其是在黄昏时刻，它的那种粗犷与豪迈、雄壮与辽阔的神韵给了我发自心底的深深震撼！

如果在春季来到北沙窝，你会感到北疆边陲春天的脚步是那样的步履蹒跚，吉木乃县的四月时日里，有时候甚至还会飘飞起漫天的大雪。虽然倒春寒的事情总是在每年发生，但是飘飞起来的雪花却总是在春暖后的时日里滋润着这片干涸的北沙窝，那些不知名的小草会在有限的融雪中，得以从此地的沙石间悄悄地探出它们那鹅黄色的嫩芽。在春季的北沙窝，你总是会在这里或者那里，发现一簇簇生长着的梭梭、红柳、木贼麻黄和骆驼刺，连同野生的郁金香也怒放出黄色的小花缓慢地蘇醒了。

如果要看到一天中最后的落日，需要在北沙窝的沙丘上往上走，但是感觉实在是一件费力气的事，也确实不好走。往上走的时候，总是走一步又随着沙子的下滑而滑下大半步，最后接近沙丘顶的那几米，坡度又很大，唯有自己手脚并用，用尽最后的力气才能爬上去。但是如果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咕咕噜噜地滚下陡峭的沙坡。

如果走到沙丘顶上，可以回望一下自己走过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如同人生的一次小小的轨迹，沙丘的起伏连绵会在晚霞的光芒照射下显出红色的沙丘面，那些因白天阳光的照射变得酷热而躲在沙层里外出觅食的沙漠蜥蜴或小甲虫，偶尔会出现在自己的身旁，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我们也可以认真地端详一下它们的运动轨迹！

如果落日刚刚进入地平线，你会看到地平线如烈火一般燃烧着，那样红彤彤的色彩使得低处的彩云显得更加绚丽！

也有的时候，我会躺在柔软的沙漠中，北沙窝的沙粒细如面粉一般，当然感觉也是很舒适的，或者我会徒步走在沙漠中，光着脚丫翻着柔软而又起伏的沙丘，似乎感觉是在大海中驾驶帆船的航海员，那种感觉自然也是惬意的。

远处的沙丘起伏连绵，在夕阳的渲染中，仿佛所有的一切已经在晚风的吹拂下安静了下来，那些伸展着的红柳丛也在夕阳与晚霞的映衬下展现出清晰的轮廓，它们是在这个边陲之地酝酿一场远古的美梦么？

此时的风吹动着满地的红柳丛和梭梭林，颇有一股“强风识劲草”的韵味，虽然我眼前的梭梭林已经在晚风吹奏的节奏中演绎着摇曳的身姿，它们如同此地的居民或土著，时而稀疏时而茂密，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它们就那样高低不等地错落在沙丘上延伸至远方……

站在沙丘的顶端，远处的晚霞从面部投射过来，恍惚之间，我的心绪也随之变得旷达而豪气起来。

北沙窝的落日很大，它从西边的天际照射过来，泛着古旧的远古气息，同时又伴着那种如剪纸般的圆形状态，北沙窝的落日便呈现得愈加清晰。

如果说亿万年前，这里的北沙窝曾是渺无边际的汪洋大海，哪此时呈现在我自己面前的这沙丘就真的充满了海洋的神韵。难道不是吗？这些如同海面一般宽广无垠而又坦坦荡荡的沙漠，细细的黄沙与粗砺的砾石，起伏连绵的沙丘与伴生着生长的洪流、梭梭一起，不都是海底世界绝美的景致吗？是的，有着大海一样神韵的北沙窝一定和史前的海洋一样是丰富而又多姿多彩的。

站在北沙窝的黄昏时分看落日，有时候这里也会狂风大作，随风扬起的飞砂和走石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令人恐惧而又畏惧，没有经过这种疼痛的人是不会真正感受到那种气势的。当然，大多时候我去北沙窝的黄昏时分看落日，它也是很温柔的，这个时候当你自己置身与此地起伏的沙海，自己的心胸也会开阔、舒畅。再看一看落日的余晖，你可以尽情地领略我们课本中理解的那种磅礴与大气。

如果你在傍晚时分行驶在北沙窝中，你会发现车子所走的路途周围，那些沙漠会向无边的天际蔓延，在晚霞的照耀下，一望无边的沙海与长天相会，看不透的薄雾朦朦胧胧地锁住了北沙窝漫漫的荒凉与寂寞。天空越来越暗淡，可是那些静止在飞动车轮上的思绪，却使我已经不能平复自己内心的感动。

在落日的余晖下远远望去，那些一簇簇错落在北沙窝中的植物，都在用生命感受着在此地的生长和绽放的快乐与艰辛，那些沉寂在黄沙的寂寞，也许只有这些耐寒的植物，才能将北沙窝的记忆渐渐敲醒。

坐在高高的沙丘上，总是会让自己变得暂时安静起来，望着眼前远方的落日，我的思绪会回到历史的隧道，飘到久远的丝绸之路，那里是否是驼铃声声，悠远的西域驼队也更不知会飘落到哪一个远古的古城门前；烽火台上是否会弥漫起四起的狼烟？

沙漠中的安静，也使得我自己的理想远逝在早已熟睡的城市节奏里。此时的北沙窝一片沉寂，任由我自己的思绪随着遐想的车轮辗过历史的岁月，我相信它会用博大的胸怀注视着我的一切。

那些满眼延绵的沙漠和戈壁，总是不由得让人感怀历史的变迁。就像是一本厚重的史书，曾经在这土地上演绎了多少历史的瞬间，记载了多少年历史的沧桑与变换，也许这一本史书厚重得让人无法翻阅，只能凭借自己的遐想和思绪飘过那个久远的时空。

我也会遐想起：公元前五世纪塞种人、秦汉时呼揭、匈奴、魏晋南北朝时的柔然、突厥薛延陀部、隋唐之际西突厥葛逻禄部、五代宋辽时期的克烈和乃蛮等等都曾在此游牧。这个空前宽广的历史舞台，该有多少英雄豪杰轮番登场，金戈铁马，弯弓长刀，仿佛在自己的眼前一幕幕闪现，而今却都已灰飞烟灭在这个黄昏后的沙海里了。

在北沙窝，这个黄昏我会远眺，视野随着日落的方向望去是一条毫无阻挡的地平线，落日下的北沙窝是那样的苍凉而清晰，落日红彤彤的，圆形的状态似乎找不到它的缺陷似的，也许那些瑕疵是天穹下一点小小的点缀，也许只不过被此时绚烂的晚霞光芒遮掩了而已。

如果是自己执意去看北沙窝落日下的众多生灵，也是很容易的，我曾因为在落日的掩映下，默默地走在夕阳西下的边陲沙漠里，也曾经无数次地看见过在日落时分的诸多悲壮和安逸，以及那些荒凉的景致的色彩和黄昏。这些都会给予自己心灵深处的那种无以名状的凄凉，黄昏的来临和日落给予我的这种情绪冲击，也始终会弥漫我整个夜晚的睡眠。

在北沙窝的落日里，那些金色的沙粒在延绵起伏的沙丘间来回旋转游荡，伴生在沙包上的红柳、梭梭在我目光所及的范围里，尽显出顽强的生命迹象。这些梭梭、沙棘、沙拐枣、银白杨、沙柳、野蔷薇等20余类耐旱树种点缀其间，使得我在北沙窝的心绪更加情绪化。在这个黄昏，我也希望如红柳一般，深深地扎根在北沙窝的沙丘里，我甚至会相信，那些晚霞的光芒一定也会把缕缕的灿烂照耀在我自己心灵的最深处。

黄昏后的北沙窝总是静悄悄的，安静得总是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看着那些晚霞即将逝去的时刻，我总是有一股莫名的悲悯气氛沉落在此地的寂静里。

走下沙丘之际，相比起上沙丘来说确实容易一些，感觉就像是太空里面行走一般，轻飘飘的，走一步还能随着沙粒的下滑而滑几步，不用三步两步就下到了沙丘的脚下。和我同来的朋友也很大胆，像刺猬般地连滚带爬，滑下了沙丘，身后甚至还会留下一阵又一阵轻轻的轰鸣声。

即将离开北沙窝的时候，落日已经下沉，此时的黄昏也即将被黑夜的星辰所替换，我也在想，只要是栖息在这片沙海上的生命，应该会在此鸣唱出对自己的命运永不屈服的最强音吧？

白天的北沙窝会在大风吹动沙流的旷野中悄悄流逝，对于醒着的自己的眼睛来说，黄昏时的北沙窝对我来说才是没有风景的风景，因为我是用心魄去体验和感悟它的雄浑与喷薄的。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深深的感知到：这或许就是对生命的礼赞，也或许是唱给边陲人民和自己的一种崇高的精神，更是对掩埋在这片北沙窝下所有拥有高尚的灵魂的一首安魂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