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美丽的女兵
2017-07-18黄勇
黄勇
早前,在国家大剧院观看了复排的歌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首轮演出。两个半小时的长度,在国产原创歌剧中是不多见的。观众大多坚持看完整场,这应该看作是对歌剧的基本肯定。
看完这部歌剧后最深刻的印象是非常唯美,把《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排成一部唯美的歌剧,这有些超出我的预想。
战争与女人
了解原著的观众,都会预期这是一部控诉战争的残酷、颂扬人性光辉和生命美丽的歌剧。但我观赏后感觉该剧在经营美丽上游刃有余,但在揭露残酷上,似乎缺乏表现的手段,抑或是主创团队对此有所保留。
我忍不住想起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我是女兵,也是女人》。那本书也是记述战争中的女兵的,与《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主要人物的身份相同。但《我是女兵,也是女人》则更侧重于对战争残酷的揭露,以及在这种残酷面前她们是如何应对的。那里每一个女兵都个性鲜明,但叙述都统一的朴实直白。她们从不同的角度,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把战争的场景真实地呈现到了读者面前,令人震撼和不忍卒读。眼眶湿润甚至泪奔是大多数读者在阅读本书时的经历。有位女编辑朋友分享此书时说,如果你想流泪,就去看这本书吧!它的每一页几乎都会击中你的泪点。
“战争中没有女人,只有战士。”这似乎是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斯韦特兰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阿列克谢耶维奇在《我是女兵,也是女人》一书中要告诉我们的。
“残酷的战争无情地杀戮了美丽的女人。”这似乎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原著作者鲍里斯·利沃维奇·瓦西里耶夫和1972年同名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导演斯·罗斯托茨基所要告诉我们的。
“如果没有战争,女兵都是热爱生活的美丽女人。”这似乎是国家大剧院复排的歌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导演所要告诉我们的。
以上是我对这三部表现战争与女人的文艺作品的理解和印象。这里不存在孰优孰劣之分,只有侧重点的不同。至于读者偏好哪一个,也不存在欣赏品位的高低之别。
艺术表现唯美
国家大剧院复排的歌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在舞台设计上,打破了近年来流行的简约化和抽象风格,采用了写实化的道具结合灯光和背景景片手法。这大大拉近了观众与舞台人物间的距离,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营造出了与歌剧内容紧贴的实感唯美效果。
在音乐创作上,该剧除了开场时紧凑得有点逼仄,让人略感层次感稍欠外,整部歌剧都突出了唯美的主调。作曲家唐建平延续了他擅长的浪漫抒情风格,奉献出一波又一波美妙的音乐和唱段,结合舞蹈和舞台背景,让人体验到了美轮美奂的享受。如果没有看过《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原作或电影,您可能很难从这部歌剧中联想到原著。
除了剧中对6位主要角色的细致刻画外,全剧中出现多次群众场景,其中的合唱和舞蹈都很精彩。譬如平民合唱《俄罗斯,我的故乡》时与舞台背景交织,效果最为突出。合唱的声音层次丰富,音色优美;后面接续的舞曲段落气氛热烈,把苏联人民热爱生活、享受和平的美好心情充分地展现了出来。
女兵中场休息
剧中有两段无伴奏合唱颇有新意,尤其是女兵林中睡觉时的无伴奏合唱很唯美,有着浓重的宗教和宿命味道。它为整部剧的情绪转折起了很好的过渡作用,只可惜合唱的声部变化稍欠丰富。
全剧结尾时,柔和的金色阳光下,合唱队轻声吟唱。舞台背景从惨烈的战场,渐变成明媚的和平天空。最后的合唱在充满希望和光明的音律中完成。
略感遗憾的是,全剧的合唱和音乐部分中,有几次在烘托高潮时的声响过大,有用力过猛之嫌。特别是最后准尉唱出悲痛的咏叹时音乐太强,几乎压制了演员的声音。
人物刻画细腻
歌剧在音乐造型上可谓极为铺张,作曲家对五位女兵的性格进行了非常细致的刻画,为她们设计了不少段落和咏叹调。
对嘉丽娅(刘恋扮演)和索妮娅(张卓扮演)的刻画集中在宿舍的一场。嘉丽娅孤儿的身世以及对幸福家庭的憧憬、索妮娅对轰轰烈烈伟大爱情的向往,都在这一场里简洁明了地表现了出来。
对于冉卡(王宏尧扮演)的刻画则是设计了三个重要场景。第一次是她刚报到时,面对别人的议论、讥笑嘲讽,她抬头面对。表现出对爱情的大胆、敢于逾越篱障的勇气和对世俗的倔强反抗。第二次是为了迷惑德军,脱去外套,假装轻松地到河边洗澡。表现出她的机智和勇敢。第三次是在牺牲时站在悬崖边高唱着《喀秋莎》。表现出她的英勇无畏,颂扬她像圣女贞德一般坚贞伟岸。
冉卡的整体形象通过这三个场景被刻画得个性鲜明,立体凸显。扮演者王宏尧显然是这五位女生中声音条件最好的。在当晚的演出中,除了偶尔有几处气息上的小瑕疵外,整场演唱几近完美。
丽达(杨琪扮演)有着与其他四位女兵不同的丰富的生活阅历。在她身上聚合了母爱、忠贞、练达、坚毅、爱国和英勇等多层次的内容。作曲家没有专门集中设计刻画她的场景,而是把对她形象的音乐刻画分散在全剧过程中,通过不同的片段和咏叹调,像拼图似的将她的形象一点一滴地拼了出来。她也是五个女兵中最后牺牲的,这给她赢得了充裕的表现时间和空间。直到歌剧尾声,丽达在完成了与准尉的咏唱后,她的形象才最终完整呈现。
丽莎(李欣桐扮演)暗恋着准尉,对这份爱情的幻想构成了她戏份的主题。她是第一个出场和开唱的女生,她当晚稳定的表现奠定了全剧顺利推进的基础。丽莎与其他姑娘们一起完成的由《一条小路》演化出来的咏叹调,堪称全剧中歌颂爱情的曲目中最优美动听的一段,效果胜过专为她设计的与沼泽搏斗的那场。
准尉(袁晨野扮演)这一角色在全剧中虽然只是陪衬,但扮演者袁晨野的功底和舞台经验,使得这个人物始终没有脱离观众的视野,在剧中很好地起到了穿针引线和恰如其分的补强作用。真应验了那句俗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歌剧用了近两个小时的篇幅进行了大量的铺垫,令观众对这五位姑娘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分外关切。但遗憾的是后面对于姑娘们的牺牲交代得略显草率,只有两人的死算是有点动静:一个是为丽莎的死专设了一场与泥沼搏斗的戏;另一个是冉卡高唱着《喀秋莎》英勇就义。
打造中国版经典的尝试
这部歌剧在音乐上,可以算是一次对俄罗斯记忆的追溯。我们耳熟能详的《一条小路》《喀秋莎》都作为根因素发展成重要的咏叹调和变奏曲。在女兵洗澡那场戏的音乐里,我甚至怀疑听到了《天鹅湖》的余音。剧中,有代表性的民族乐器巴扬演奏者在舞台上的现身,应该是作曲家和创作团队的一個得意之作,希望成为点睛之笔。
观众仅从音乐上便可清楚地知道,这是一部关于俄罗斯题材的歌剧。在这部歌剧里,大概搜集了作曲家所有关于俄罗斯音乐的储备。他将众多俄罗斯音乐因素融于一炉后,呈现给了我们一餐俄罗斯音乐飨宴。作曲家的贡献至少让我复习了一遍关于俄罗斯音乐的知识。但唯一让我担心的是,这部歌剧能否留下一段令人印象深刻、并可以反复演奏、广泛传唱的乐段或咏叹调?
女兵们跟导演合影
显然,这是一部音乐上中规中矩的中国正歌剧,在创作上足够大胆,超越了原作的束缚。演绎的虽然仍然是前苏联的主题,借助的也是俄罗斯音乐的素材,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国家大剧院自己的中国版本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了。
如何把外国的艺术作品介绍到中国舞台上,经过二度创作去适合中国观众——尤其是普通民众的欣赏习惯,打造出中国版本的同名艺术作品?这大概是国家大剧院当前努力推进的一种尝试。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种探索精神至少是值得我们尊重的。
(编辑·宋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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