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空间的叙事艺术
——《重返巴比伦》的空间建构
2017-07-12惠建妮渭南职业技术学院陕西渭南714026
⊙惠建妮[渭南职业技术学院, 陕西 渭南 714026]
跨越空间的叙事艺术——《重返巴比伦》的空间建构
⊙惠建妮[渭南职业技术学院, 陕西 渭南 714026]
菲茨杰拉德的短篇小说《重返巴比伦》围绕查理想要赢得女儿的监护权风波与经历构建了小说文本与物理空间、意识空间与未来空间交错流动的空间关系。从对残酷现实的展示,洞察到意识空间的起伏变化,再到对未来空间的瞻望透视,小说以真实、自然的语言叙述,捕捉到宏大社会空间的一隅、心理意识空间的一瞬和不确定未来的一点,建构了一种文本与多元空间的流动关系。
菲茨杰拉德 《重返巴比伦》 空间 流动
《重返巴比伦》(Babylon Revisited,1931)可以说是菲茨杰拉德(F.Scott Fitzgerald,1896—1940)短篇小说的典范,他以半自传的方式写下了这部作品,并于1954年被改编为经典电影《魂断巴黎》(The last Time I Saw Paris)。巴赫金在他的《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一文中对艺术时空体进行了分析研究,正如他所言:“空间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历史的运动中,时间则浓缩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时间的存在印证了空间的完成,空间的建构过程无时不在凸显时间的痕迹。时空的相互融合,正是小说叙事艺术时空特性的体现。菲茨杰拉德运用全知叙事方式,以上帝的视角,一方面通过外化的角度,以客观的眼光审视整个事件,使读者对查理的多重性格特点有了全面的认识,跟随查理同欢喜共悲伤;另一方面又通过内化视角对查理的内心世界进行透视,使读者充分理解查理的内心矛盾纠结,对查理既同情又喜欢。自然真实而到位的表达使得菲茨杰拉德的作品真实地展示了那个年代人性堕落的一面。作为小说本身而言,反映社会现实一直是它的内在所选。实际上,作为文本输出时又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各种复动态关系,从空间叙事艺术的角度讲,空间本身的动态流动变化又造就了现实与文本的错综复杂。通过分析《重返巴比伦》的空间结构,深入挖掘《重返巴比伦》文本与现实的关系,以此来看其空间艺术的构建,将发掘其不确定性后的确定性以及空间张力背后的清晰美学旨归。
一、物理空间的并置
正如约瑟夫·弗兰克所阐发的20世纪小说家偏爱空间和结构,似乎摒弃了时间和顺序。《重返巴比伦》所构建的空间是过去、现在与未来并置所产生的,这种并存于文本的空间设置对于小说的人物、语言、心理起着决定性作用。菲茨杰拉德对空间的设置和处理巧妙衔接了查理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小说中的情节、话语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时空中交替出现,时空在查理身上是交错的,既可以倒流又可以回归。小说一开篇就是对话,瞬间过去与现在就进入读者视线,将行文置于宏大的叙事空间中,酒吧、老友等渲染了这一氛围。秋日的巴黎空荡萧索,里茨酒吧也笼罩在寂寥沉郁的气息中,陌生、诧异,再也无法找到过去的样子。踏入酒吧,查理似乎才感觉到过去的存在,一如往昔的坚定目光,坚实平稳的脚步,巴黎股票之前的大涨无不令人想到查理的过去,酒保亚历斯将他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小说通过空间的并置与流动转换,小说中的环境、人物得以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眼前,同时借以传达过去和现在的联系。巴赫金曾经说,空间是小说创作的“基本出发点”,即一个完全具体的地方,是浓缩在空间中的历史时间。在空间布局方面,《重返巴比伦》一开始就安排查理留下了彼得斯家的地址——这一具体的现实空间环境,这一标识性物体在小说的叙述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不得不说是菲茨杰拉德的精明之处,查理不经意间的细小行为为自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后来关于奥诺丽亚监护权的商议以及恶化皆是在这里发生的。彼得斯家这个标识物体在小说中一共出现了四次,每次似乎都是不经意间的轻描淡写,但每一次都推动着小说情节的不断展开,决定着查理的喜怒哀乐,甚至操控着查理的未来。除此之外,酒吧也是《重返巴比伦》中一种重要象征和意象,小说一开篇菲茨杰拉德就将对话置于酒吧这个具体空间环境中,酒吧这个标识性空间环境,见证了查理的过去,插入现在,又将影响着未来,是一个已经时间化了的空间。《重返巴比伦》中充分呈现出这种空间的自由张力特征,查理的性格是复杂多变的,菲茨杰拉德赋予查理怀旧、无助、哀伤、希望、重生、自我毁灭等多重性格特点,随着时空的转换逐渐呈现出来,让读者既同情又喜欢,跟随查理同欢喜共悲伤。菲茨杰拉德运用这些空间的搭建巧妙地构建起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空间衔接模式,并根据情节需要任意地延长和缩短空间,将空间压缩在了同一平面上,即戴维·哈维的“时空压缩”(Time-space Compression),这正是《重返巴比伦》中所呈现出的空间并置特征。
二、意识空间的张力
意识是一个心理学范畴,在文学作品中,它起的是桥梁的作用,以人物的意识为媒介,把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链接起来,人物的感知、记忆、想象等层层相扣,内嵌在小说情节的物理空间中,共同构建起一个立体网络,推动小说情节的演进。借助于物理空间的可跨越性,菲茨杰拉德在《重返巴比伦》中对意识空间进行了合理的安排与设置,实现了物理空间和意识空间的巧妙衔接与艺术转换。主要通过对查理的意识勾勒,向读者呈现出查理各种复杂的意识空间,反映出他不同时刻的心理现实,过去的查理和现在的查理在面对同一个里茨酒吧时心理反应大相径庭,由过去深陷其中的自我放纵到现在的清醒旁观,菲茨杰拉德正是通过意识空间的穿插来展示人物的心理现实。
小说围绕着能否获得奥诺丽亚监护权这一事件,借助叙述者的视角展开事件的起因、发展和高潮,在叙述者的观察视野中穿插进查理的心理意识,衔接起过去与现在。在整篇小说中,菲茨杰拉德在一个框定的时间顺序里确定具体情节发生的物理位置、心理意识,所以我们看到了在这一时期内所发生的种种事件、问题和意识活动;同时小说里还有一个严格的历史空间,它处于一种深刻的短暂性中。如在里茨酒吧,他已经清醒地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思忖那些“老样子的”人们;漫游时又不禁悔憾逝去的时间物是人非。这些意识空间的描写和刻画似乎是无意识的,自然而然的,实际上是菲茨杰拉德的巧妙安排,通过这些意识空间的流动变化可以洞查到查理的心理变化。在争取奥诺丽亚监护权的过程中,查理的心理始终是备受煎熬的,他不安、紧张与恐惧,他的喜乐与哀伤受控于玛丽恩,打败查理的不是秋千一样恒定的现在,而只是他过去的一小段,是被玛丽恩判定的那一小段,他在过去那一段之外的很长时间取得的成绩被短时期的错误无情地毁灭了,不得不说这就是查理的过去带给现在以致未来的悲剧影响。菲茨杰拉德正是借助内心语言的刻画和过去记忆的呈现,使查理的情绪不断处在跌宕起伏中以及高兴与悲伤的频繁切换间,最终走向悲剧和不确定。
三、透视未来空间
《重返巴比伦》通篇几乎都是通过过去式来呈现情节的演进以及过去对现在和未来的影响和毁灭。查理的不堪发生在过去,困扰着现在,甚至还会毁灭未来,查理遥远的未来是不确定和希望同在的。正如上段提到,查理的情绪取决于玛丽恩,同样的,他的未来也直接受控于玛丽恩,玛丽恩的态度又取决于查理的过去带给现在的变化和影响。
细读文本对话我们不难发现,整篇小说只有玛丽恩使用将来时态,而且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再次在林肯家里商议监护权时,玛丽恩使用了一句将来时,但却是询问的语气,“你打算保持戒酒多久?”玛丽恩本着要为海伦负责而发问,她眼中的现实指向的是奥诺丽亚的未来,这种询问本身就充满了玛丽恩的质疑和对未来的诸多不确定。第二次是玛丽恩回忆起查理将海伦锁在门外的那个大雪之夜,说道:“在我一生中,我将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早晨。”过去与将来的叙述形成鲜明的对比,玛丽恩几乎彻底否定了查理,“自从那个夜里,你在我眼里已经是个不存在的人”。时间对查理的评判停滞在过去——甚至过去的那个夜晚,查理一直的努力和成绩已成徒劳,不能得到肯定,这使得未来依然是不确定和灰暗的。第三次将来时态的使用在小说的结尾,菲茨杰拉德通过叙述者给读者展示,“有一天他还会回来”,查理失败了,他没有争取到奥诺丽亚的监护权,这是必然的。现在的失败结局和未来的不确定在查理身上得到最直观的体现。这种矛盾和对立又使查理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这是一种积极的态度,更是一种关于责任的思索。
正是由于这多重矛盾的平衡与对抗,人类才得以有对人性的思考和探索,而对人性的思考和探索正是基于过去和现在,展望在未来,这也正是《重返巴比伦》的主旨所在。过去是存在而不可扭转的,对现在的影响也是深刻而现实的,要完全摆脱过去的纠缠而获得重生只能期待未来的见证。小说一方面对查理寄予了同情与希望,另一方面又提醒读者要清醒地意识到他是浮华空虚和道德堕落的受害者。读者也许会万般遗憾“非大团圆”的结局,但失败的结局和不确定的未来确实平衡了这种矛盾的对抗,从而使小说更富有多层次的意义和价值。
①②〔俄〕M.巴赫金:《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巴赫金全集》(第三卷),白春仁、晓河译,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274—275页,第206页。
③Harvey.The condition of Postmodernity[M].Oxford:Blackwe ll,1990:124.
作 者:惠建妮,渭南职业技术学院英语讲师,西北工业大学硕士研究生,现在上海外国语大学进修博士课程,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教学。
编 辑: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