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来信
2017-07-10贾思玉
贾思玉
在香港这个没有标准工时、OT(加班)如家常便饭的资本主义都市,宵夜文化大行其道。
吃宵夜的情况分两种,要么一个人,要么一群人。先说后者。如果把《深夜食堂》改编权交给香港人,他多半会把场景设置在一家大牌档(正宗写法是“牌”,得名于过去攤贩将牌照挂在显眼位置)。不过,港产片里常出现的露天或半露天路边摊,因为香港“城管”——食环署严加执法,这些年越来越少了。
大牌档吃的是两个字——“镬气”,即点即炒,火力十足。北角渣华道街市有间“东宝小馆”,我第一次去在晚上十点多,一上到2楼,就会被人声鼎沸的气氛点燃。灯火通明下,人们抱着写有“战斗碗”三个大字的瓷碗狂饮,桌上是闪着油光的炸南乳猪手、皮脆肉弹的风沙鸡、个大肥美的濑尿虾,真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穿着短裙的啤酒妹穿梭其中,卖得最好的,通常是声称源自德国但被港人视为本地品牌的“蓝妹”。半碗喝下去,放下一天的疲惫,甩开工作环境中的拘谨,人与人终于可以扯着嗓子赤诚相见。
三五成群的宵夜,酒菜只是上半场,加上下半场的糖水,胃和心才能都舒坦。冬有芝麻糊、番薯糖水、姜汁汤圆,夏有杨枝甘露、芒果冰、榴梿班戟;冬天清润滋补,夏天爽口消暑。小小一件甜品,浓缩的是这座城中西结合的安身之道。
但若你问我,你的“深夜食堂”是哪里?恐怕以上皆非。工作时人总提着口气,一天下来,只想卸下盔甲独自吃口饭。
传媒这行常常做到深夜,晚餐变宵夜,不想让肠胃负担过重,我会光顾一家营业至凌晨的粥粉面舖。要么皮蛋瘦肉粥加蚝油菜心,要么鱼片粥加炸两(即肠粉裹油条),来来回回吃了好几年。我知道他们是家庭式经营,却不知姓甚名谁,在店外碰到会彼此笑笑点下头。城市的疏离感让我们各自保留了一点空间,不知是好是坏。
我把“深夜食堂”的问题抛给几位香港朋友,意外又不意外的,“7-11”(香港人称“七仔”)被多次提及。《春娇与志明》里,张志明对便利店肉酱意粉的执念,我充分理解。因为7-11现做的香蒜捞面,或是冬天加热后的玻璃瓶维他奶,于我也有致命的吸引力。更重要的,24小时营业,再加上“总有一间在左右”,对一个人而言,这是都市生活莫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