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害羞的孩子

向迅

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见到陌生人就害羞。他总是躲在一个无人打扰的角落。那是他的庇护所。在那里，即使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他也不感到孤独。有的日子，他会把所有精力都花费在一块木头上。一大早，他就找来了父亲的锯子、墨斗和母亲的镰刀，然后根据自己的想象，埋头把那块粗糙的木头精雕细琢成一把宝剑。那个过程无疑是漫长的，整个世界安静得就像是一个自修课堂，但他并不觉得枯燥无味。夏天的一些日子呢，他会用一根细竹竿做一个网兜，在屋檐下网上几盘新鲜的蜘蛛网，赤着脚冲进田野里，去捕捉躲藏在阴影里不厌其烦地唱着同一首歌的知了。偶尔，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他也会去捕捉成群结队在低空盘旋的红蜻蜓。

稍大一些，这个孩子爱上了栽花这门手艺。他有时候想，长大后，自己是否会成为一名花匠呢？事实上，他那时并不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长大，似乎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情，所以他特别盼望能够早日长大，然后去远方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恋上栽种花草的，大约是鲜花怒放的样子会让人害羞吧。早先，院子的角落里就有几簇牡丹，那是父亲植下的。农历二三月间，那牡丹就在一夜之间绽放，当真国色天香。有一年，这个孩子从山中挖回来一株百合，将其栽种在葡萄树下的空地上。第二年，那株百合就发芽开花了，那真是一株出众的花，整个院子都被它馥郁的香气所弥漫。又有一年，他在院子前边的空地上和通向邻居家的马路边栽满了密密匝匝的指甲花。花开时节，翠玉葱茏的枝叶间，芬芳扑鼻。望着那被邻人赞不绝口的景色，他就像是一只醉倒在归途的蜜蜂，晕眩不已。再一年……

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这一切时，恍然明白，害羞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可以讓你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认认真真地做你自己。许多经历还让他知道，只要坚持不懈地做一件事情，就可以把一块被废弃的木头变成一把精美无比的宝剑，可以把贫瘠的土地变成一座瑰丽无比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