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功权 老将归来

王勤程

“创业不易，近日忒忙，看见一块石头都想问愿不愿意加盟合伙。”王功权在微信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条信息。这位有着近三十年专业经验的投资老将，创立青普并担任CSO（首席战略官）后，还时常有一种创业的紧迫感。

1991年，冯仑、潘石屹、王功权、易小迪、王启富、刘军在海南创办万通实业，“万通六君子”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创业群体。从万通总裁，到IDG技术创业投资基金高级合伙人、鼎晖创业投资基金创始合伙人，再到遭遇人生中并不常见的波折，而后应邀加入阳光100，直到现在创立青普，王功权始终是业界谈论的风云人物、媒体关注的焦点对象。

重启商旅

“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但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不再经商。”2013年5月接受《财经天下》周刊采访时，王功权曾如此表示。在此之前的一年，他已远离投资圈，携家眷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做访问学者。

那时候，周而复始的商业事务让王功权感觉单调乏味，他希望能换一种生活方式，以开阔自己的生命维度，也为社会进步作出更多贡献。后来的种种变故可谓造化弄人，让人感喟不已。他再次回到公众视野已是2015年8月，房地产上市公司阳光100发布公告称：王功权担任集团非执行董事，于8月1日正式入职。力邀王功权再次征战商场的，是当年“万通六君子”之一、阳光100品牌的创建者易小迪。

其实在那之前的4月，王功权已经低调策划并发起成立了一家创业公司——青普。王功权出资450万元，任公司首席战略官；其前妻的弟弟杨雪山出资400万元，为联合创始人、董事及CEO。

谈到为何重启商业之旅并选择投资做文化度假产品，王功权表示，原因之一是年轻人的感召。以前做投资时，王功权就非常喜欢帮助创业者策划项目，提供创业指导，暂别投资行业后，仍然把许多精力放在公益性的青年创业培训方面。他说非常喜欢与年轻人沟通交流，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又充满了青春活力。

“这个项目我非常喜欢，而且感觉它会有很大的市场。帮他们做策划的时候，他们希望拉着我一起做，带着一时的职业冲动我就答应了。”王功权表示，“别人可能会说，你怎么又从头开始创业了。我觉得这就像一个歌手复出一样，好像是命中注定的，本来就不言而喻。”

对许多人来说，下决心创业是一件大事，但对王功权来说则谈不到，也不需要下多么大的决心。他解释说：“我在商场拼杀这么多年，与创业的联系非常密切，已经不会觉得创业有多么神秘，多么英勇。一是我创业较早，那时候创业的条件还没有现在这么好；二是我长期跟创业者打交道，所以对于创业中可能遇到的问题也不陌生；三是也希望再次亲身体验一下创业的感受。”

王功权说自己是一个渴望什么就会去践行的人。“这个时代大家都在创业，跟年轻人混在一起创业才能不被时代淘汰。”他坦陈，这让自己很有活力，但也会有一种压力。“毕竟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每天大家不停地讨论和争执这事到底行还是不行，身临其境的感受跟平时在一旁点评创业会怎么样是完全不同的。”

青普刚创立便得到了业界瞩目：2015年8月，风云天使基金联合其他机构向其投资4000万元。“2015年4月创业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跟风云资本的合伙人有一个接触，他们对我们做的事表达了非常热情的支持态度。应该说是在我第一次对外谈及这样一个创业动意的时候，风云资本就表示出了热情和支持。”王功权回忆道。

“他们主要是投人，可能主要是相信我的商业判断和商业感觉，以及我组织团队的能力和资源，同时也觉得我做事相对比较靠谱。我和投资人说，我可是曾经把基金扔下就不管了，但他们更愿意把那理解成一种特殊情况，还是相信我的为人。”王功权对此非常感慨，“我真的很感谢大家，承蒙厚爱，其实我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好。”

后来，华住集团和合一资本也跟进投资，第一期天使投资合计约6800万元。“融的钱主要用于组建团队，开发技术平台，挖掘各类艺文体验活动等度假周边产品以及设计各地的行馆。其实融的钱基本上还没怎么动，现在账上还有5000多万。”王功权介绍，“我们马上会启动新一轮融资，规模大概在两亿元。”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王功权表示不着急，四五年内在境内上市就行。

虽然是最大的股东，但王功权并未担任CEO等职，而是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角色。作为公司的首席战略官，他主要负责资本战略、文化战略和并购战略，负责各地文化行馆的文化主题挖掘、文化深入研究，以及与文化领域的导师和机构结成战略合作等事宜。

每周五天朝九晚十的工作，让55岁的王功权有时感觉有些疲惫。好在他坚持着周末不工作的原则，“周末就陪家人，我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把时间留给我的业余爱好。”

回到原初

据国家旅游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国内旅游突破40亿人次，旅游收入超过4万亿元，出境旅游1.2亿人次。中国国内旅游、出境旅游人次和國内旅游消费、境外旅游消费均列世界第一。

一方面是发展喜人，但另一方面，中国旅游业仍然存在着许多不容忽视的问题，强制购物、天价宰客等新闻屡见不鲜。有专家指出，中国旅游业的规模化、产业化层次还比较低，旅游市场标准化、规范化水平比较低，政府的政策规划不到位，基础设施建设缺乏科学性，监管体制机制不健全，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中国式旅游很多时候会很辛苦，游客是一路走一路拍照。”王功权把这样的旅游称为1.0状态；主题游或自驾游是旅游的2.0阶段，旅行者有很多自主性选择，更能体现他们的文化水平和想法；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全民旅游的发展以及旅游形态的成熟，接下来会逐渐步入旅游3.0阶段。

在2015年10月举办的第三届SMART国际度假地产开发、设计、运营与投融资大会上，王功权在题为《让文化度假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的主题演讲中阐述了自己对旅游3.0的理解。他呼吁大家从旅游景区中近于疯狂的拥挤中摆脱出来，到山清水秀的僻静之地安静地住几天，去欣赏和体验一些有品位的文化。在与家人和朋友享受度假的悠闲之外，还可以学习各种文化课程，在净化心灵的同时实现自我提升。

青普是藏传佛教的发源地之一，笃信藏传佛教的王功权用这做了公司的名字。“青普，藏语意为‘回到原初。青普公司倾情提供文化度假产品体验服务，倡导度假文化。希望人们关注自己心中的诗和远方，准备好到各地青普文化行馆去体验度假文化。山水胜地，艺文养心。”这是建设中的青普官网对于公司理念的介绍。

除了希望拥抱美好的大自然，“实际上，人的内心也希望拥有一片美好和宁静。希望大家都能回到自己心灵的原初，关照自己的情感，学一点儿补养自己心灵的知识和文化。”王功权具体解释道，“一个是从自然的角度，一个是从人文的角度；一个是从外在的角度，一个是从内心的角度。”

有人以为王功权这次创业是在搞酒店、搞地产，对此他强调说：“青普绝对不是商业地产项目，没有任何地产的概念，我们也没有圈占土地，土地增值与我们无关，甚至我们使用的房产都是不能作抵押的。所以，我们做的事跟旅游地产没有任何关系。”具体来说，青普会在选中的地点租用土地打造2000—5000平方米的行馆，规模只有二三十间房。

青普将自身定位为高品位文化度假生活方式创造者，除提供一般的度假服务外，还会组织多种艺文体验活动，包括诗、书、琴、画、花、酒、茶等内容，学术、民俗不一而足。“我们是一个文化度假的体验经济。”王功权介绍，这可以理解为一种场景经济、体验经济或者是展示平台，每个行馆的落脚点都具备山清水秀的度假属性，有优美的风景和人文景观。但它不是一般的度假酒店，不是靠经营客房取得收入，而是通过提供场景经济、体验经济的连锁体系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我们实行会员制，除了好好休假，会员还可以参与大量的艺文活动。”王功权具体解释道，“我们网罗了各方面的能工巧匠、文化名人和学者，由他们为会员讲解不同主题的内容；还会推出很多艺术家的作品，开展艺术品交易和文化交流。”

每间青普文化行馆都储备了30种艺文体验活动，其中1/3是所有行馆统一配备的通用活动，余下的2/3则是紧扣各行馆所在地文化或民族特点的内容。

“与‘文化失觉的泛文化浪潮不同，我们将文化视为信仰，会恪守内心的准则，致力于让每一处值得铭记的自然风光、每一种值得被传承的文化艺术、每一位有品位和文化的才艺人都得到应有的尊重。不信中华文明在我辈手中过而不留痕。”建设中的青普网站首页如此写道，“未来三年，我们会在中国山清水秀之地建设百处文化度假体验中心，聚集中国最具价值和最有品位的人群，成为中国第一文化度假品牌。”

直面压力

作为资深投资人，王功权曾投资过民生银行、亚信集团、易趣网、金融界、框架传媒、弘成教育、展讯、江西赛维、360等许多知名企业，为它们提供了许多增值服务，对创业企业也有深刻的了解。如今重返创业领域，王功权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但他也坦承，“置身其中时感受到的不是简单的快乐，更多的还是压力，甚至焦虑。”

“有时能重新感受到当初创业时的烦躁，当年我在海南创业感受到的东西加上今天的新境况，烦躁会以不同的方式顽强地表现出来。”王功权无奈地耸耸肩，“有时会想，也许这就是宿命，也许是自己没想开，但我是那种既然选择了当下，就至少要阶段性地把事做好的人。”

此前，王功权在介绍青普的发展规划时曾表示，“我们实行的是合伙人制，同样的工作由多位合伙人在不同的区域平行推进，在规模发展方面相对来讲比较快。”在最初的建设规划中，2016年年底，青普将有8家行馆同时开业，这第一批行馆分别位于云南的香格里拉、泸沽湖、玉龙雪山、白沙古镇、丽江、洱海，以及福建的土楼、江苏扬州等地，接下来会按照明年增加30家，后年54家的速度逐步推进。

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以上规划并不能完全按照理想的速度开展。王功权直率地指出：“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我们高估了一些地方政府的审批效率，他们总是表示支持但就是落实不到具体行动上。另外，我们的很多行馆坐落在远离城市的地方，交通方便但相对比较幽静。这些美丽的乡村和民族古镇通常不是景区开发的热点地区，对于在这样的地方引进规范性资本的规则和管理办法还不明晰。”

这类地方已有的旅游设施一般是当地农民自建的农家乐和客栈，很多没有完善的手续，消防等设施也大多不符合标准。青普是正规企业，未来的目标是上市，所以建设行馆时必须拿到建设、消防等各方面的正式许可。王功权介绍，按照业务主管部门的要求，很多许可都建立在当地有相应规划的基础上，而实际情况是，针对城市特点制定的规划建设管理体系没有落实到乡村，很多农村干脆就没有规划管理。

“在这种没有规划的情况下，其实只要当地的乡镇长点头同意就能开工，但我们要求自己必须有完备的手续。”王功权表示，“因为这些事没有做好，所以很多工作的进展都延迟了，今年年底大概会有四五家行馆开业。”

“真正创业的时候我才发现，尽管以前创过业，积累了很多经验，但初次创业中会遇到的所有问题還是会重来一遍，而且再次创业时还会有很多与以往不同的感受。”王功权表示，“实际上，创业就是要去做很多人认为你做不成的事，你就得咬着牙往前走，其间也会有困惑：到底行不行，到底可不可以？不过，全部都来一遍还是蛮有意思的。”

王功权还是“快创学院”的讲师，为创业者免费授课。为保证活动的严肃性，第一次开课时主办方曾象征性地收取报名费，为此王功权还特地与主办方沟通，把这些钱又退给了来上课的创业者。

一次帮一位年轻人看项目的时候，对方认为王功权并不了解自己的项目，在表示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的同时，还甩下一句“你OUT了！”这件事让王功权感受到不小的震动，因此他更愿意与青年保持接触，不断学习进步，避免总让人说“这位叔叔OUT了”。

面对这个创投、创业风行的时代，王功权认为，很多看似不OUT的行为却并不一定走对了。“从表面上看，现在北京的创业创投气氛很像发展之初的硅谷，但本质上还是不太一样的。大家都在创业，这是好事，但是在创新能力和体制方面与硅谷还是完全不同的。”王功权尖锐地指出，“现在孵化器遍地，都快比创业公司还多了，这就是浮躁的表现。供过于求会导致恶性竞争，接下来将死掉一大批。”

诗和远方

2016年3月25日，王功权应邀出席中国投资协会股权和创业投资专业委员会（简称“中国创投委”）二届一次理事扩大会议并发表了主题演讲。当年，他被业界推选为中国创投委第一届理事会的联席会长，2011年因个人原因退出创投界时辞去了包括联席会长在内的所有社会职务。

往事并不如烟，王功权颇多感慨。

王功权评价自己是“一个商人加半个文人”。他经常在微信朋友圈里针对美景、美食、电影、书籍等发表感想，有时还会即兴作几首诗词，十足的性情中人。“你可以说我是一个分裂的人，对于涉及投资等职业领域的事，我是一码归一码，分得很清楚。”王功权表示，“我做企业和创业的时候不会那么任性，该理性的时候还能理性。在工作方面，我还是比较完美。”

在充满商业利益较量的创业投资圈，王功权并不感觉自己属于另类。“可能别人会这么觉得，但我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他说，“可能大家都有自己的诗和远方，每个人会有不同，有的会兼顾很多的顾虑和东西，有的人不会努力地去践行。”

在创投行業浸淫几十年，王功权收获了很多敬仰，但他坦言自己并没有崇拜的偶像。“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和缺点，从我的社会经验和认知出发，不会简单地把某一个人视为偶像。”但他也表示，自己有很多敬重的人，比如柳传志和王石，他敬重他们的某些为人做事方法。“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有时我们的看法会有一些分岐。比如，我认为人大代表应该积极参政议政，不能只讲在商言商，我也不赞同反对民营资本成为企业第一大股东的观点。但这都不影响我向他们学习。”

青普的投资方、风云天使基金CEO高燃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表示，准备写一本名为《投资王功权》的书，以此记录这位资深创业者和投资者的双重角色转换，从多角度记录他的现实存在，引发人们对爱情和人生终极意义的探讨。当记者问及希望高燃如何描写自己时，王功权笑着表示完全不在意。“我认为自己是一个知识面很广的人，因为兴趣比较广泛，多年来读了大量的书，像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宗教、哲学、玄学等话题我都可以聊。但是我无法清楚地描述自己，大家想从什么角度去说都可以，我无意把控。”

王功权说自己也计划将来出书，但绝对不是写投资这方面的事。“大家都叫我诗人，所以我会出一本诗集，这是肯定的，否则我觉得对不起自己写的那些诗。”对此他很有信心，“诗的数量是足够的，网上流传的很多也都不是我的得意之作。至于接下来还会写什么，还没有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