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汇率、进出口贸易与创新驱动经济发展
2017-07-05史恩义
史恩义
一、引言
创新驱动经济是一个国家或地区提高国际竞争力,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根本所在。党的十七大提出:“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战略目标,十八大则提出了实施创新驱动的重大战略决策。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实际汇率通过改变商品的相对价格导致生产率的变动、生产要素的重新配置,通过“干中学”等影响一国或地区的经济发展方式和水平。一般而言,实际汇率通过影响进出口贸易会促使一国走向效率驱动经济发展(即依靠研发投入、生产率的提高等促进经济发展),但随着技术水平与技术前沿之间的差距缩小时,企业的技术战略可能从技术模仿、引进逐渐转变为自主研发。即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会促使一国由效率驱动经济发展向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即依靠高的知识资本投资、活跃的创业以及高的全要素生产率促进经济发展)转变。当然,汇率冲击效应并非平滑机制,同一货币下可能面临不同的汇率冲击,贸易政策和贸易结构等都有可能抑制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基于此,本文试图探源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一国或地区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机制;构建指标测算中国各省份面临的实际汇率和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水平,并实证检验实际汇率变动对中国区域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有何不同影响。
二、文献综述
目前,少有关于实际汇率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影响的研究。与本文有关的文献主要集中在实际汇率对经济增长和经济发展质量(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两个方面。
关于实际汇率对经济增长影响的研究,现有研究结论基本一致:实际汇率低估有利于经济增长,反之,实际汇率高估则不利于经济增长。如 Dollar(1992)[1]认为,汇率是维持日本和亚洲“四小龙”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手段,而实际汇率低估则是“中国发展战略的核心”,保障了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Dooley 等,2003[2])。Hausmann 等 (2005)[3]对1952—1992年间经济加速增长的80个经济体的研究发现实际汇率与经济增长具有很大的关联性。Berg and Miao(2009)[4]、Gluzmann 等(2012)[5]利用跨国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均表明实际汇率低估有利于经济增长,尤其是对于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温和的实际汇率低估对经济增长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MacDonald and Vieira,2010[6];Missio 等 2013[7];Vaz and Baer,2014[8])。对某个国家或经济体的实证分析如 Hua(2012)[9]、Chuang(2013)[10]、Wong(2013)[11]、Sibanda 等(2013)[12]分别对中国、韩国、马来西亚、南非的研究同样证明了实际汇率低估与经济增长的正相关关系。
有关实际汇率对经济发展质量(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的研究则有不同的结论。巴拉萨—萨缪尔森(B-S)理论认为:非贸易品的相对价格是由两部门的生产率差异所决定的,可贸易部门生产率的相对提高将会导致非贸易品相对价格的提高。即汇率变动改变生产要素的相对价格,从而引导资本、劳动、技术等资源重新配置,实际上,B-S理论假设实际汇率与全要素生产率之间具有相关性。De Gregorio等(1994)[13]、Chinn and Johnston(1996)[14]对 OECD14个国家进行实证检验,在控制了政府支出等变量后发现,实际汇率与相对生产率(全要素生产率,TFP)之间存在协整关系。类似的检验还有Canzoneri等(1996)[15]、Lee and Tang(2007)[16];Mcleod and Mileva(2011)[17]对58个发展中国家的实证分析发现,实际汇率每低估10%,可以提高TFP增长率0.2%,Mabye(2013)[18]对72个国家的经验分析则为平均0.14%。而Gubler and Sax(2011)[19]则认为,由于区域全要素生产率差异而导致OECD国家的实际汇率与B-S 理论方向相反。Choudri and Schembri(2014)[20]运用B-S模型检验出口部门中差异产品发现,加拿大—美国的实际汇率与区域生产率之间存在长期的时间序列关系。Kohli and Natal(2014)[21]将实际汇率作为国内额外储蓄、贸易条件、国内要素贡献和技术进步的函数,具体分析了实际汇率与总产出的关系并对瑞士进行实证检验,得出B-S效应在解释瑞士法郎长期升值效应时不显著。Berka等(2014a)[22]对欧元区国家的实证检验发现,在控制国家间单位劳动成本差异后,可贸易品部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与实际汇率上升有关,而非贸易品部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则与实际汇率下降有关。可见,实际汇率对经济发展质量的影响在不同国家有不同的效应。
在人民币汇率对经济增长和经济发展质量的影响研究上,李众敏等(2008)[23]认为,如果人民币升值的同时伴随着技术进步,则有利于国内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型。陈斌开等(2010)[24]指出,人民币升值会迫使出口商改进技术、提高劳动生产率以降低生产成本。Jeanneney and Hua(2011)[25]利用中国省际面板数据实证分析认为,实际有效汇率对中国的劳动生产率具有正向作用。李成宇和史桂芬(2014)[26]利用两区制门限ADL模型研究发现,实际汇率与中国相对劳动生产率之间具有正相关关系。张先锋等(2014)[27]的研究表明,人民币升值有助于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入和人力资本投入,从而增强出口学习效应;而且,在汇率倒逼机制下,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出口学习效应更为显著。王松奇和徐虔(2015)[28]的实证检验即发现人民币汇率通过贸易对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产业结构有显著影响。另外,汇率不完全性传递效应能够降低我国通胀和贸易顺差的波动(石峰,2017[29])。
上述文献无疑对我们研究实际汇率变动对一国或地区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差异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但也存在着一定的不足:一是在研究开放经济条件下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时,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的影响机制不清晰。而人民币汇率多次调整,尤其是近10年来人民币长期处于升值压力下,对进出口企业既具有促进技术进步的影响,又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从而影响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二是在分析实际汇率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时,一般从中国整体视角分析。实际上,由于中国幅员辽阔,各省份物价水平差异很大,主要的贸易和投资伙伴国也不同,从而在同一货币下面临不同的实际汇率,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的影响也不同。三是创新驱动经济发展主要以研发支出、生产率的提高等指标(即效率驱动经济发展)来衡量。实际上,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包括高的知识资本投资(创新财产、信息技术、创新经济能力等)、活跃的创业,以及高的全要素生产率。鉴于此,本文拟从三个方面对现有研究进行拓展:一是从理论上探讨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机制并进行实证分析;二是构建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指标,并计算中国各省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综合得分,反映各地区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差异;三是以各省份对主要发达国家贸易额为权重计算实际有效汇率;鉴于美元的特殊地位,同时度量各省份对美元的实际汇率。以实际有效汇率和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分别进行实证分析。
三、实际汇率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机制分析
价格是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核心因素,实际汇率变动导致一国贸易品和非贸易品相对价格的变动,必然导致资源的重新配置,从而影响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但由于汇率冲击效应不同以及国家的政策和贸易结构的影响,也可能会弱化企业创新的内在动力和能力,可能会抑制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
(一)本币升值通过进出口贸易增强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
实际有效汇率升值,导致出口产品相对价格的上升,从而改变要素投入的收益,迫使出口企业降低成本,提高劳动生产率。在这一过程中,部分劳动生产率低的企业退出出口市场,而在位企业可能会转向其他产业,也可能会通过技术改进、要素投入替代、品牌建设等提高竞争力。即在面对汇率升值压力时,出口贸易的技术溢出效应、资源配置效应以及“出口中学”效应进一步增强,从而更大程度地迫使企业提高效率和进行创新,有利于加快提高一国经济发展质量。经验表明,发展中国家长期的实际汇率贬值增加了可贸易品部门的投资收益,降低了由制度和市场扭曲所产生的经济成本(Rodrik,2008[30]);而可贸易品部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与实际汇率上升有关,非贸易品部门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则与实际汇率下降有关(Berka 等,2014b)[22]。
实际有效汇率上升,降低了进口产品的相对价格。通过进口高质量和技术先进的中间品,能够通过技术的溢出效应产生比国内投入品更高的经济产出——一方面,进口新的产品种类降低了企业研发成本(进口的成本削减效应),而且,不同种类的中间品可以创造“整体大于局部”的收益(创新的市场规模效应),从而促进产品多样化;另一方面,通过进口新的产品种类促进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提高;更为重要的是,进口企业可以通过更多的研发支出,吸收、消化和创新该技术(“进口中学”效应)。可见,进口贸易可以促进企业提高劳动生产率。一般而言,发展中国家利用“后发优势”,通过大量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设备以及管理经验,产业快速成长,在国际市场具有较强的竞争力。但随着技术水平与技术前沿之间的差距缩小,后发企业的技术战略可能从技术引进逐渐转变为自主研发(Acemoglu等,2006[31])。企业自主研发进行技术创新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产品技术升级。产品技术升级的方式一般包括:沿产业链向上下游延伸;产品多样化;品牌建设等。这一过程主要通过加大研发支出来实现。二是工艺技术升级。主要包括:产品升级换代或创新;产业空间转移;生产设备升级等。这一过程主要通过生产设施的更新和改造来实现。
我国产业技术水平与技术前沿存在一定的差距。实际有效汇率上升即是进口商品相对价格的下降,这有利于进口高质量的中间品和先进技术,加快推动产业技术进步。同时,实际有效汇率上升,也增加了产业制成品的进口,使国内同类企业面临竞争压力,同样有利于促进产业技术进步。
可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迫使进出口企业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创新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关键所在。根据OECD的定义,创新是指“实现新的或重大改进的产品(包括商品和服务)、新的工艺、新的营销手段,或在商业实践、工作场所、组织或外部关系中采取的新的组织方法。”①OECD,Statistical Office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Oslo manual:guidelines for collecting and interpreting innovation data,3rd edition[M].10 November,2005.
随着全球分工和协作的日益加深,全球价值链深化的趋势不断加强,以生产要素比较优势参与国际分工,极易陷入“比较优势陷阱”,被锁定在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开放经济条件下,发达国家处于价值链的高端,是因为创新驱动经济体国内创造的服务价值比例高于非创新驱动经济体(施筱勇,2015[32])。在此背景下,企业由注重研发投入转向更多的无形资产的投入,包括增加现代信息技术投资,增加专利、版权、设计、技术诀窍等创新资本的投资,以及企业的品牌、人力资源培训、组织管理效率等创新经济能力的提高。国家由效率驱动经济发展向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转变,即以创新作为经济发展的驱动力。
由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到:
假设1.实际有效汇率上升导致出口企业提高效率和进行创新,同时有利于进口企业增强进口技术溢出效应,在全球价值链中促进企业由注重研发投入转向无形资产投入,有利于增强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即实际有效汇率上升对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具有增强效应。
(二)实际有效汇率冲击效应存在弱化的可能性
理论和经验分析均表明,汇率传递并非平滑机制,在不同地区有不同的冲击效应,而且,一国的贸易政策、贸易结构等都可能会弱化汇率的冲击效应。
1.同一货币下的不同地区面临的实际有效汇率并不一定相同。如欧元区的成员国的实际有效汇率不同,汇率的变动对不同国家和不同产业的冲击效应也不同。同样,中国幅员辽阔,各省份不同的物价水平以及贸易伙伴的差异,使得各省份面对不同的实际有效汇率(实证部分将给出具体的计算结果),对各省份进出口贸易的冲击效应也不同,进而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具有不同的效应。
2.国家激励出口政策可能会弱化企业技术创新动力。为鼓励出口,中国实行了传统的补贴和纯出口商补贴两种激励措施。传统的补贴包括外汇留成制、贸易外汇内部结算价等事实上的复汇率制,下调人民币汇率,出口退税政策等。纯出口商补贴制度是指补贴只针对那些大部分产品都用来出口的企业。这类企业包括三种类型:外商投资企业,专业出口公司(如加工贸易企业)和自由贸易区内的私营企业。只要这些企业的出口强度大于70%,就能享受到15%的低税率。如果这些企业在自由贸易区内,税率更是低至10%。而且,出口加工企业可以以零关税进口材料用来加工并出口。显然,这种纯出口商补贴使得企业在面临外部冲击时,效率最低的企业不会退出出口市场。然而,长期且持续的政府补贴和税收优惠,很可能会诱发企业通过提升自身技术创新能力获取收益的内在动力机制的弱化或缺失(张杰等,2013[33])。因此,一方面,由于中国在对外开放中执行的是较为中性的政策,几乎放弃了国内产业政策和产业升级战略,贸易政策和产业升级策略之间不再有衔接。同时,地方政府所采取的要素市场控制策略,可能会导致部分没有达到进入国际市场所需的劳动生产率门槛的企业可能由于金融优惠、政府补贴等而选择出口,在全球贸易体系中处于价值链的低端。另一方面,纯出口商补贴在促进出口的同时也保护了效率低下的内销企业,使之免于国际竞争(Defever and Riafio,2013[34])。
3.全球价值链以及进口贸易结构可能会抑制企业技术创新的动力和能力。中国最新的“促进口”政策明确将高端设备和技术进口作为主要方向,但进口竞争效应可能会抑制企业的创新活动(Dixit and Stiglitz,1977[35]),尤其是在俘获型全球价值链中,发展中国家出口企业“为出口而进口”,形成对先进技术设备和关键中间品的进口依赖(Gereffi and Sturgeon,2005[36])。由此,一方面使得企业长期处于价值链的低端,微弱的净利润使得企业无法积累创新以及创新产品市场化所需的高额资本投入,从而削弱或抑制企业创新研发活动的能力和动力;另一方面,中国长期实行的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导致“为出口而进口”或“出口引致进口”,对进口的依赖可能会削弱或抑制企业创新的内在动力。
由以上分析我们有:
假设2.同一货币下的不同地区面临不同的实际有效汇率冲击,国家的进出口贸易政策和贸易结构可能会弱化企业创新的内在动力和能力,从而可能降低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即实际有效汇率上升对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可能具有弱化效应。
显然,由假设1和2我们知道,实际有效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一国的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既有增强效应又有弱化效应,这一影响机制如图1所示,而最终的作用方向依据这两种方向相反的效应的相对力量大小而定。中国各省份现实的样本数据可以检验二者具体的关系。
图1 实际汇率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的影响机制
四、模型设定与指标说明
(一)计量模型构建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构建下列计量模型以检验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
其中,下标i代表各省份,t代表各年份,IED为创新驱动经济发展;REER为各省份面临的实际有效汇率,EX为出口贸易,IM为进口贸易,ε和ω为随机扰动项。
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以及实际汇率和进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可能存在滞后效应,在模型中引入滞后一期的IED以及逐次引入滞后一期的实际汇率与进出口贸易的交互项(表2和表3中的模型1、2、3)进行实证分析。
(二)样本选取和数据来源
本文利用30个省份①由于西藏样本数据缺失较多,直接纳入会降低模型估计结果的可靠性,故而将其排除在样本之外。的动态面板数据来检验假设1和假设2。所涉及的数据时间跨度为2003—2013年②由于部分省份相关数据的不完整,为保持数据的连续性,本文的数据时间跨度为2003—2013年。。数据来自 《中国统计年鉴》、各省份统计局网站、中国海关、外汇管理局网站等。
1.被解释变量。
创新驱动经济发展(IED)。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实际上是一个国家或地区以创新为驱动的经济发展能力的综合指标,因此,本文的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是指一国以创新为驱动力的经济发展的能力。目前并没有具体指标如何衡量一国或地区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由于创新驱动经济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具有高的知识资本投资,知识资本是指能够为企业未来创新价值的无形资产,包括创新财产、信息技术和创新经济能力。本文以各省份知识资本投资得分来衡量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
根据知识资本的内涵,创新财产包括企业的专利、版权、设计、商标等无形资本以及金融部门的支持等,本文选取各省份国内专利申请授权数、技术市场成交额③与一般采取地区RD支出指标不同,我们选取各省份技术市场成交额并取对数作为代理变量,该指标能够真实反映企业提高生产率的意愿和能力以及将科技创新转化为生产力的情况。、金融业增加值来反映创新财产;以各省份上网人数反映信息技术发展现状;创新经济能力包括品牌(为此所做的广告、市场调研等)和企业特有资源(为提高生产能力和技能而进行的员工培训、为改进内部决策和业务流程而设置的组织架构)等,因此,本文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销售费用反映创新经济能力④这些费用包含了企业广告、市场调研、员工培训、组织能力建设等,能够反映企业创新经济能力。。对这五个变量分别取对数,计算发现变量之间具有较强的相关性,可以进行因子分析。利用SPSS,根据各年度提取的公共因子,以各因子的方差贡献率占总方差贡献率的比重作为权重进行加权汇总,得出各省份各年度知识资本投资得分,进行平均并排序。表1显示,得分最高的前五个省份均为东部地区,其中广东省平均综合得分37.02,而青海省平均综合得分仅为17.23,我们可以直观地看到中国知识资本投资区域差异的显著性,即我国各省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存在较大差异。
表1 各省份知识资本投资平均得分
2.解释变量。
实际有效汇率(REER)。出于不同的研究目的,实际有效汇率有不同的测算方法。本文采用史恩义和周颖(2016)[37]的方法,选择各省份对美国、德国、法国、英国和日本五国的双边进出口总额占各省份总贸易额的比重为权重,计算各省份实际有效汇率,具体公式如下:
其中,下标j表示主要贸易伙伴国,NE为人民币对该四种货币的名义汇率,CPI为消费价格指数。由于人民币名义汇率采用直接标价法,为与理论分析一致,我们将人民币实际汇率换算为间接标价法,即实际汇率上升反映人民币升值。图2显示,我国各省份面临的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相差很大,说明用省际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考察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必要性。
图2 我国各省份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
由于美元的特殊地位以及我国国际贸易结算中大多采用美元计价,为进一步检验实际汇率、进出口贸易对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我们再次测度了各省份人民币兑美元的实际汇率,具体计算公式为:
同样,我们将名义汇率换算为间接标价法,即汇率上升,人民币升值。
出口贸易(EX):以各省份出口贸易额/GDP之比取对数表示
进口贸易(IM):以各省份进口贸易额/GDP之比取对数表示。
五、实证结果分析
本文利用Eviews软件进行回归分析。经检验,所有模型均采用双固定效应模型,且F统计量的p值均为0。
(一)实际汇率、出口贸易与创新驱动经济发展
表2显示,采用以贸易为权重计算的实际有效汇率在当期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影响不显著,与出口贸易的交互项同样不显著。考虑汇率滞后一期与出口贸易的交互项以及汇率与出口贸易均滞后一期的交互项均有显著的负效应,这就证明了假设2,即汇率冲击效应存在弱化的可能性,且弱化效应大于增强效应。反映了在面临人民币升值和出口激励竞争的双重压力下,我国企业虽然增加知识资本投资,但企业在国际市场竞争中更多关注的是短期内获得出口绩效,在知识资本投资中更多偏好于新产品的开发和销售,而对具有前瞻性和长期性的基础研究较为忽视;同时,我国高端人力资本相对不足、研发人员的研发能力没有充分发挥以及知识产权保护不力(戴翔和张雨,2013[38]);另外,我国科技成果存在转化障碍,如科技成果实用价值不高;缺乏成果转化服务体系;科研激励约束机制失灵。这些因素都可能导致汇率升值通过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产生显著的负效应。
采用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计算的人民币实际汇率,无论是当期汇率,还是汇率与出口贸易的当期交互项以及滞后一期的交互项均有显著的负效应,这同样证明了假设2,即汇率冲击的弱化效应大于增强效应。一方面反映了在我国出口贸易中,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比以贸易为权重的实际有效汇率对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影响更大;另一方面反映了人民币实际汇率升值以及汇率通过出口贸易在当期以及滞后一期均显著影响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这与上述分析相一致,说明模型的准确性和可靠性。
再观察出口贸易的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效应,我们发现,无论是用哪种方法计算的实际汇率,出口贸易均有显著的正效应,反映了出口贸易确实增强了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这也证明了假设1,即出口贸易对我国的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具有增强效应。
表2 实际有效汇率、出口贸易与创新驱动经济回归结果
(二)实际汇率、进口贸易与创新驱动经济发展
表3报告了实际汇率通过进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的影响。采用以贸易为权重计算的实际有效汇率在5%水平下显著推动了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模型2不显著),反映了人民币实际汇率升值有利于推动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这与理论分析相一致,说明假设1成立。实际汇率与进口贸易的交互项以及汇率滞后一期与进口贸易的交互项均显著为负(实际汇率与进口贸易均滞后一期的交互项不显著),这一结果反映了假设2的真实性。这可能与我国进口贸易结构有关,如前所述,我国“为出口而进口”的贸易结构降低了企业知识资本投资的意愿,如我国的进口产品主要集中在加工贸易中的原材料等,从而导致汇率升值伴随着进口依赖程度的提高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影响会下降。这与表2的回归结果相同,即弱化效应大于增强效应。
表3 实际有效汇率、进口贸易与创新驱动经济回归结果
续前表
值得注意的是,采用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计算的当期人民币实际汇率均在5%水平下显著为负,即人民币相对美元升值不利于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这与出口贸易相类似,说明实际汇率变动产生的弱化效应(假设2)大于增强效应(假设1),也反映了我国进口贸易中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相比较与以贸易为权重的实际汇率的影响更大些;当期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与进口贸易的交互项以及实际汇率滞后一期的交互项均在1%水平下显著为负(假设2),这也与上述我国的进口贸易结构有关。
考察进口贸易的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效应,我们发现所有模型的回归结果均显著为正(以贸易为权重计算的实际有效汇率的模型2为正但不显著),尤其是以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反映的进口贸易在3个模型中均在1%水平下显著促进了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进一步证明假设1的成立,即进口贸易对我国的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具有增强效应。
六、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关于实际汇率影响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运行机制表明:随着一国经济的发展,可贸易品和非贸易品的相对价格发生变动,该国的实际有效汇率上升,即本币升值,迫使企业提高效率和进行创新,更大程度地增强出口贸易的技术溢出效应、资源配置效应以及“出口中学”效应,从而增强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同时,实际有效汇率上升,通过进口的成本削减效应、创新的市场规模效应、“进口中学”效应,充分利用“后发优势”,同样增强一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然而,汇率冲击效应并非平滑机制,同一货币下可能面临不同的汇率冲击,贸易政策和贸易结构等都有可能抑制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
本文通过构建指标测算各省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综合得分,以及测算了以主要贸易伙伴国为对象的省际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和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实证分析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增强效应和弱化效应,我们得到如下结论:首先,各省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综合得分和面临的实际有效汇率有较大的差异,反映了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创新能力严重不平衡和汇率冲击效应的不一致。其次,以贸易为权重的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上升有利于增强创新经济发展能力,而以人民币兑美元计算的实际汇率无论是在出口贸易还是进口贸易中均显著为负,反映了美元汇率变动对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影响更大。第三,无论用哪种方法计算的实际汇率,在所有模型中回归结果都显示我国的出口贸易和进口贸易均显著推动了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说明进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具有增强效应,也说明我国继续实施开放政策的必要性。第四,实际汇率与进出口贸易的交互项在两种实际汇率的不同模型中回归结果有个别差异,但整体来看,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均具有负效应,反映了弱化效应大于增强效应,这既与我国出口企业知识资本投资的结构和意愿有关,也与我国进口贸易结构有关。
基于运行机制的探源和实证分析得到的结论,我们有如下启示:
第一,合理运用汇率政策,适应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新形势。鉴于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以及人民币兑美元实际汇率)通过进出口贸易对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具有倒逼机制,我国政府应合理运用汇率政策,客观看待人民币升值对我国外贸的压力。随着我国开放程度的进一步提高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的不断增强,人民币适度升值通过进出口贸易有利于企业自主创新,有利于加快地区产业结构调整,提高产品附加值,从而有利于我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
第二,实施贸易政策和技术创新政策相结合的政策措施。进出口贸易显著推动了我国创新型经济发展,反映了我国应继续实行对外开放政策。但进出口贸易的支持政策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企业出口所必需的生产率水平,降低了企业自主创新的意愿,在进口关键设备和先进技术的同时形成对外部技术依赖,从而阻碍了各省份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因此,我国应将对进出口贸易的财政支出与企业的科技创新和成果转化相结合,即实行进出口贸易政策与企业科技创新相结合的政策激励措施。
第三,构建增强创新驱动经济发展能力的良好环境。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实现需要系统创新,即国家出台一系列的创新政策措施促进创新系统的构建,形成可持续发展的创新体制和机制。因此,各省份应进一步改善人力资本环境,鼓励技术交易,以金融创新为加速器,增加知识资本投资,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实现我国经济由效率驱动经济发展向创新驱动经济发展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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