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画廊：从感性工学和心理学视角谈飞机涂装设计

文/罗甬

飞机的涂装设计是现代飞机设计中的重要环节。众所周知，飞机的“造型形式”实际受到机身的体量、结构构造、维度和适航条件的限制，飞机的涂装则通常被认为是天马行空、表面的、肤浅的设计，常被冠以“技术花纹”。然而近年来体现中国梦的“大飞机热”以及强烈的民族品牌构建意识将飞机涂装设计重新回归大众视野。特别是人工智能日渐精进，面对设计界千篇一律的机械复制现状，站在更大的文明维度上来看，人们强烈呼吁设计的感性转向，转向本民族特有的、璀璨的历史文化和心理情感化的探索领域，唯此才能建立全世界多元化的设计格局，彰显世界各国各具特色的灿烂文明。

机身涂装设计与民族文化

机身涂装以及设计的感性转向

涂装能够显示飞机的“身份”，具有美化机身、彰显时代特征、烘托造型、增加乘客感官体验，以及凸显航空公司品牌附加值的感性意义。机身涂装设计是飞机制造的重要环节，除了常规的涂装样式外，特殊涂装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对航空公司的纪念意义，如航空公司第100架飞机，某个机型的第50、100架飞机等；表明联盟身份，一般做联盟涂装的飞机都是该航空公司的旗舰机型；表达与特定企业的合作关系；宣传航空公司所在地的大型活动；卡通图案的涂装，往往为了宣传航空公司；纪念某些政治事件；为某个机型设计的特殊涂装。

20世纪70年代开始，工业生产逐渐由传统的“以制造为导向的产品出去(Product-out）”理念转变为“以市场带入(Market-in）”为导向的生产理念，更加注重产品带来的感官、体验和个性化差异。广岛大学的长町三生教授是感性工学的创始人，奠定了感性工学的理论基础。如今，感性工学已经从最初的汽车设计拓展到各种产品设计领域。除日本之外，美国、欧洲各国、韩国、新加坡，以及我国台湾地区也都开始积极重视此概念并融入设计之中。设计开始进入注重感性的时代，设计过程中感性因素如“感性、有想象力、有趣味、好玩、吸引人或许有一点笨拙、创新的、非传统”逐渐取代诸如“功能性、技术性、透明、清楚、真实、善用材料、长寿命、永恒、理性、酷”等理性因素，成为设计者慎重考虑的重要因素。随着感性消费的来临，会使设计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感性设计可以为消费者带来更加丰富的体验，能够更好地为产品和品牌建设服务。

飞机的涂装，也就是蒙皮部分的工艺流程一般情况下有以下三个过程：第一步表面准备，通过遮蔽保护—清洗—打磨—表面准备质量控制；第二步材料准备，就是底漆、面漆和标志漆的各材料要充分搅匀，配置以及调整和过滤等；第三步喷漆施工，喷涂底漆—喷涂面漆—喷涂标志漆。喷枪离飞机的距离、气流的强度、喷枪移动的速度、所喷漆层的厚度都是极其需要注意的环节。由于飞机蒙皮受到底漆、面漆和阳极氧化层的保护具有非常好的效果，不易产生腐蚀，但是随着运营期的时间不断增加，飞机蒙皮上也会发现有不断的腐蚀，后续喷涂技师的维护工作也非常的重要。

飞机涂装的感性设计之彰显文化内涵

20世纪末，后现代主义设计风潮主张设计应该具有历史延续性、具备隐喻性并要内涵强烈的人文主义特质。文化内涵成为产品设计的最强音。

飞机涂装设计作为通过对造型，结构和功能等方面进行综合性的设计，具体目标是为航空公司提供出可以执行的设计方案，其社会目标则要求有育人功能，培养人们审美情趣，引导人们正确消费等及其广泛的意义。而所有的这些功能性要求都体现在产品设计的文化内涵中。任何一种产品都必须具备核心层、有形产品层、附加层，从而构成产品整体概念。核心层表达了产品的效用或服务；有形产品层包括质量、样式、品牌、包装、特点五大特征；附加层即是产品设计者所能提供的附加服务和附加利益。

飞机产品是飞机制造和运营企业的文化符号和承载体，是企业文化的化身，人们是通过飞机产品来认识企业的，这其中，在产品中体现文化内涵是关键点。在飞机涂装设计中，由于飞机的特殊性，在设计中彰显本民族、本地区的文化内涵及精神风貌再合适不过了。比如，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提哈德航空的空客A380、波音787-9客机和波音747货机的“沙漠之钻”涂装设计，彰显了阿拉伯民族特有的风情，高端奢华。

飞机涂装设计与人的心理感受

飞行器从外观外形到机舱内饰，以及机舱中的诸多细节都直接影响着人们的心理感受，特别是机身涂装设计颜色的选取及色彩形式的划分。

色彩心理学研究表明，色彩体验是一种心理感觉，日常生活中观察的颜色在很大程度上受心理因素影响，人们对色彩的反应更多地与情感产生关联。色彩心理学中的色彩与物理学中的色彩相互对应，但不仅仅是简单的正比关系，之间存在着不同的特征。黑色象征权威、高雅、低调、创意；灰色象征诚恳、稳重、考究；白色象征纯洁、神圣、善良、信任与开放；而深蓝色，则象征着权威、保守、专业、中规中矩和务实。因此在机身涂装的选色上，应重视色彩对心理的作用及影响，并且要仔细研究该民族、该地区的审美习惯及文化习俗，体现本民族的情感定向趋势。

关于机身涂装色带形式的划分依据，一般来说，工业产品的涂装设计受工业生产方式、喷涂的工艺方法、产品的性能和工作环境等因素牵制，但是应该遵循简约、和谐，并富于装饰性的基本原则。一般情况下，飞机的发动机进气道、平尾/垂尾的前缘、机翼前缘、机尾都不会有涂装。飞机的安全性是排在首要位置的。发动机进气道的最前端还有很多机身上的区域是钛合金材质，这些部分抗腐蚀性比较强，所以不需要涂漆。机翼一般也是不会过多涂装。机翼是飞机上对气动要求很高的一部分，所以其表面要求也很高。出厂前飞机的机翼已经做过化学处理，同时还会为了将来的航空公司涂装而打一些底漆。一般情况下，飞机机翼上下都不会有特殊涂装。只会有些航空公司的名字或者LOGO。

涂装能够显示飞机的“身份”，具有美化机身、彰显时代特征、烘托造型、增加乘客感官体验，以及凸显航空公司品牌附加值的感性意义。图为新加坡航空彩绘涂装的波音747-412客机

作为“指环王”“霍比特人”等系列影片外景地的新西兰，将相关内容搬上机身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图为新西兰航空波音777-300ER，“霍比特人”涂装

新西兰航空“指环王”涂装的波音747-400客机

新西兰航空A320（注册号ZK-OJA ）“指环王”涂装

机翼上方的灰色区域是飞机机翼的不可动件，灰色区域的周围那些乳白色区域几乎都是可以动的，这个区域是不允许有任何涂装的。飞机机翼表面经过特殊处理，尤其防止高空结冰。一旦结冰，那么气动外形就破坏了，升力就减少了。做好“面子工程”的同时，保障安全性是第一要素。

此外，在飞机机体的涂装设计中，均匀有序列感的条带状布局会增加律动感和秩序感，有利于大脑和眼睛的认知度，对乘客心理产生正面的积极的情绪影响。

感性设计思潮带给飞机涂装设计的思考

综合飞机涂装设计与文化背景、与人们心理感受的关系，在飞机涂装设计中充分彰显民族文化特征、充分考虑人们的心理感受是毋庸置疑的设计思路。因此，机体涂装设计应着重考虑视觉美感、民族文化、乘客心理等因素。

选择颜色时应将心理因素、民族文化与一般工业产品着色理论相结合

(1）捕获乘客的心理需求，基色与装饰色应在色彩属性上形成鲜明对照

鲁道夫·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中指出，人眼在观看事物时似乎总试图寻找“图”与“底”的关系，这样可以使事物更具层次性，更加生动。因此，在飞机机身涂装设计中应遵循这一心理原则，使机体的基色与装饰色在色相、明度以及饱和度上形成鲜明对应，突显图底的关系。此外，使用小面积高饱和度的装饰色带可以有效打破机体本身的单调感和乏味感，以视觉跳跃的形式带给乘客心理愉悦感。

南非航空为争办奥运会推出了特殊彩绘涂装的波音747-30

“沙漠之钻”涂装的阿联酋阿提哈德航空空客A380客机

（2）彰显民族文化感，需要充分考虑色彩的民族内涵

在机体选色搭配的总体原则指导下，还应充分考虑色彩的民族性及其所蕴含的文化内涵。《破解色彩密码》在论及色彩时强调，色彩除了具备基本属性外，还具有人文、社会方面的属性。不同国家由于地理位置、自然环境、人文环境、风土人情的差异，对待同一种颜色会有不用的阐释，比如白色在日本表示喜庆和纯洁，而在中国却是表示追悼的颜色。

在机体涂装设计中，历史、文化传统、人文因素等本民族特有的、血脉相连的共同因子的运用可以引发人们的亲切感和熟悉感，使飞机产品具有亲和力。因为，心理学研究结果显示：“人们对熟悉的事物有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他们喜欢与熟悉的人打交道，对童年的旧物及能唤起过去美好时光的事物易产生好感，然而过度的熟悉又会徒增单调乏味之感，无法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唯有处于中间地带的设计堪称好的设计”。显而易见，色彩中蕴涵的文化底蕴悠久留长，潜藏在人们的潜意识之中，努力迎合本地区、本民族的色彩观念，有利于塑造别具一格的飞机涂装视觉新形象。

比如，日本航空（JAL）的“樱花号”涂装设计选用了日本国花樱花作为贯穿机身的元素。日本的国民对樱花喜爱有加，关于樱花流传着许多美丽动人的传说，是美好、纯洁、华丽和成功的象征，而这些文化内涵和心理暗示只有熟悉日本历史的人或是本国国民才能感同身受。

阿提哈德航空“沙漠之钻”涂装俨然具有中东的奢侈风范。图为该航空公司波音787-9客机

日本航空（JAL）的波音747-346“樱花号”（Reso'cha）涂装设计

（3）充分斟酌色彩情感因素和心理效应

色彩不仅在视觉上产生效应，而且可以通过视觉对人的心理间接影响人的情绪和行为，诱发心理联想，使人们产生不同的心理和生理效应，使色彩具有拟人性的情感倾向。比如色彩的明暗感、冷暖感、轻重感、软硬感、远近感、明快与忧郁感、华丽与朴素感等。在飞机机身涂装设计中，应善于利用这一基本原则营造出轻盈而不失稳重、明快而具有亲和力的飞机形象。

第一，轻盈而不失稳重。通常大型民航运输机由于形体庞大，容易对人的心理产生胁迫感，我们可以通过产品形体转折变换以及巧妙的分布色来增强视觉的稳重感，其重要意义在于稳重感是对服务主体“人”诱发安全感的前提。因此，选用大面积的高明度、低饱和度的无彩色、中性色系，如白、浅灰色作为机体的基色是我们在飞机涂装设计中的首选，以高明度高饱和度的彩色色带作为辅色，是飞机涂装选色搭配的基本原则。

在设计中还应该充分认识到，颜色的呈现分布对乘客心理产生的感受，利用色彩强弱、轻重对比，达到视觉上的均衡与稳定。冷色系会使人感到舒适，配置明色在上，暗色在下则给人以稳重、安全的心理暗示。比如乌鲁木齐航空的涂装设计，暗色的位置经营及其色带所占总面积的比重同样影响飞机的稳重感。另外，由顺丰航空货机机体涂装可见，明度相对较低的红色装饰色带位于机身底部约 1/3 处，色带处高度与机体高度刚好形成黄金分割比，这样的设计具有极强的视觉稳重感与形式美感。

第二，快捷、明快且具亲和力。快捷、高效是广大乘客对民航运输机的心理需求。总体来说，在飞机机体巧妙地布置带状高明度并与基色形成强烈对比的高饱和度色彩可给乘客简约、明快的心理感受，随着机身流线形而因势利导的布局，像是有一种巨大的力场，为飞机增添了生命的韵律与几分活泼的生气。快捷、高效主要体现在飞机涂装的速度感上，速度感可以赋予飞机畅通、快捷、便利的心理暗示作用。因此飞机表面涂装应以大面积主色调以及随飞机造型走势而布置的导向性线条为主，这些线条的色彩通常与主色调形成强烈对比以突显醒目并产生强烈的视觉效果，同时还需考虑线条的连续性，确保整体机身连贯呼应、畅快淋漓。

阿提哈德航空“沙漠之钻”涂装的波音747-47uf 货机

国泰航空的飞机涂装Boeing-777-300_PlanespottersNet_320450

著名抽象主义大师康定斯基在《康定斯基论点线面》一书中，定义线条时其中指出： “线条的简单与复杂变化在于作用力的不同方向的变化，就决定了线的内在声音必然表现为张力和方向。他所说的内在声音是抽象符号的张力、方向与视听觉作用所唤起的主观精神。”由此可见，线条具有张力和方向的天然属性，是表现速度感的最佳形式，如图6国泰航空香港精神号。

色带的划分方式应顺应心理学原则，做到化繁为简，简明、有序并与飞机主体造型相映成辉，符合视觉美感形式化原则

（1）简约、和谐，一体化

基于高效的初衷，人脑倾向于将杂乱无章的信息序列化、规整化。在飞机涂装设计上，应该将装饰色域简化为条、带状，并使其贯穿机身始终，形成首尾呼应的视觉和谐感，体现一体化效应。

（2）以乘客心理为参照，遵循视觉形式美感

视觉传统的形式美感法则包括： 对称与均衡，对比与和谐、变化与统一、比例与尺度、节奏与韵律。人类自诞生起便产生了基于心理的认知活动，而通常这一活动以人自身为参照系，毕达哥拉斯的人体黄金分割率正是最好的佐证。因此，在飞机涂装设计的色带划分与布局中，应在传统的形式美法则的基础上增加“人”这一参考坐标，引入乘客的心理因素及情感因子。

乌鲁木齐航空波音737，采用了暗色在下的飞机涂装方案（裁掉水印）

飞机涂装中装饰线条的位置经营。图为顺丰航空波音737-300 全货机

综上所述，承载文化内涵及审美心理的飞机涂装设计是一个全新的感性设计领域，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在当今时代全世界都在比拼软实力的情况下，设计转向文化及传统将是打造民族品牌、形成设计风格行之有效的方法，而设计的成败最终取决于谁能够拨动消费者的心弦，因此从心理学角度切入设计将是解决问题的崭新视角，值得关注。

编辑：石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