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涛声鸣千古

白九江

巴渝地处崇山峻岭，揽大江大河，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着无数穿透历史嬗变和岁月兴衰的传奇。曾几何时，以重庆市巫山县大溪遗址命名的大溪文化，建造了距今6000余年的东亚年代最早的古城，开中国文明进程之先河，堪称长江文明之母。这个逐渐远去并以稻作、城壕、彩陶等闻名于世的古老文化，随着现代考古学的兴起，璨然呈现在我们面前，且展现出愈久弥香的文化魅力。

大溪文化分布的区域，存在极为丰富的、序列较為完整的旧石器时代文化和人类化石，正是若干早期人类的涓涓细流，生成了这一地区丰富多彩的新石器文化：南部环洞庭湖和澧阳平原一带，有“彭头山文化”“皂市下层文化”“汤家岗文化”的先后序列，西北部长江沿线一带，则有“城背溪文化”“柳林溪文化”承续发展，这两个文化系统的不断交融、汇流，逐渐整合形成了长江中游地区第一个具有整体区域特征的文化——大溪文化。大溪源远流长、容纳百川，也欣然接纳了中原仰韶文化的大量元素，特别是彩陶，并把它很好地融入自身的基因中。在传承、开放的基础上，立足于区域环境和自然禀赋，不断创造，其稻作与渔猎生计经济、环壕城墙聚落、宗教祭祀遗存、雕塑与彩陶艺术、玉石器与骨器工业等，都达到了很高的发展水平。时至今日，大溪文化的奇妙仍无法让人穷尽。

大溪文化孕育于大山、大江、大平原、大湖泊中，地理位置靠近中国历史活跃带的中心，得山水灵气，其文化内涵博大精深。从远古走来，平原河湖地区的大溪文化，对水的治理和利用已达极高水平，发现有世界上最古老的稻田遗迹，“饭稻羹鱼”的传统早在距今6000年前就已形成；其中心聚落已从环壕发展到城壕，城头山遗址还发现有祭坛等遗迹，很可能已率先进入古国发展阶段。而三峡地区的大溪文化，则大抵不超出“渔猎取薪”“火耕畲田”的模式，但依托丰富的山地资源，石器、玉器、骨器、蚌器工业发达繁荣，与峡区外的商品交流成为常态；基于原始宗教信仰的雕塑艺术品的大量出现，各类小型祭祀坑的盛行，彩陶曲腹杯、巨型石斧等特色器物的制作，则反映了礼仪、威权的发展状况。到了距今约5500-5300年间，汉水以东地区的油子岭文化兴起，向西、南方向大力扩张，逐渐融合并替代了大溪文化。此后，大溪沉睡地层而隐于人世，转瞬已是5000多年。

千百年来，时间将大溪酿成了人类的文化遗产。大溪虽已逝，文脉却未灭，以圜低釜、罐为代表的某些传统辗转留存于后来的巴文化中，而今又以遗迹和遗物的形态与当代人进行着对话。我们今天发掘、研究、展示大溪文化，不仅仅是为了复原远古社会，触碰和感叹历史，也要从过去的规律中酌古御今，从消逝的文化中含菁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