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汀祠堂木作工艺研究

宾慧中 徐嘉臻

长汀祠堂木作工艺研究

Study on carpentry work of Changting ancestral temple

宾慧中 徐嘉臻

长汀位于福建省龙岩市西北区域，是闽西纯客住县之一。长汀城内现存祠堂数量较多，但由于年久失修，部分祠堂损坏程度较为严重，使用状况堪忧。为改善使用条件，各地宗亲踊跃捐款，积极投身本族祠堂修缮事业。目前，长汀祠堂修缮工程为进行木作工艺调研提供了契机。笔者以长汀传统大木作营造技艺和雕刻技艺作为研究对象，对当地大木构件的制作及雕刻工艺展开系统分析和深入研究。

图1 汀州镇刘氏家庙门楼

Changting, which is one of the pure Hakka counties , is located in the northwest area of Longyan City, Fujian Province. A large number of ancestral temples were built in Changting, but some of them fell into disrepair. In order to improve the condition of ancestral temples , local clans donate money and participate in repair business actively. At present, a lot of ancestral temples in Changting are being repaired. This provides an opportunity to research on local carpentry work. In this paper, Changting carpentry work and carving skill will be the object of study, and the author will analyze and research the artistic and technical value of local wood component processing and carving.

一、长汀历史略述

长汀位于福建省龙岩市西北区域，是闽西纯客住县之一。作为原汀州府所在地，旧时长汀经济文化发展程度较高。境内汀江原是闽粤赣三省相互通商贸易的重要航运路线，过去往来货船有“上三千、下八百”之说，发达的水路运输贸易为长汀经济文化发展带来机遇和动力。20世纪30年代，长汀拥有“红色小上海”之称，作为原中共福建省委、福建省苏维埃政府所在地，其经济文化在闽西处于领先水平。解放后由于陆路交通不便，长汀经济明显衰退，但与闽西其他区域相比，其文化地位的重要性并未动摇：1994年，长汀入选第三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2011年，长汀“店头街”入选中国历史文化名街。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成为长汀可持续发展的独特地域特征。

二、木作工艺的研究契机

在长汀，木构建筑遍布城内大街小巷，其中以祠堂建筑尤为突显，汀州镇李氏家庙、刘氏家庙、林氏家庙、郑氏家庙等皆是长汀客家建筑的典型代表（图1）。作为客家文化保留地，长汀城内现存祠堂数量较多，且百姓对于先祖的崇拜并未由于时代的变迁而改变，这也为当地祠堂文化的复兴带来可能。

图2 画墨

祠堂在古代多用于祭祀活动，是同姓宗亲供奉先祖牌位的重要场所。而祠堂文化是祠堂本体与使用者在互动过程中产生的物质与精神文化财富，其传承与延续通常和祠堂本体的建造与使用密切相关。为保留并弘扬祠堂文化，当地政府部门现已将部分祠堂的使用权交还于本族宗亲理事会，由会长及理事会成员负责组织同姓宗亲聚会、节气祭祀、休闲娱乐等活动。但由于部分祠堂年久失修，导致使用状况堪忧。为改善使用条件，各地宗亲踊跃捐款，积极投身本族祠堂修缮事业，而祠堂修缮往往离不开当地工匠的辛勤付出。当前，祠堂修缮工程为笔者持续跟踪长汀传统木匠活动及研究当地木作工艺提供了契机。

祠堂修缮通常需要木匠、竹匠、泥瓦匠、雕花匠、石匠等协同工作，其中木匠是整个工匠体系的领导者，主要负责构件加工、建筑竖架、室内装修等工作。在修缮过程中，木构件的替换是不可避免的，而其加工可分为大木作和小木作两种。大木作包含柱、梁、枋、桁条、斗拱等承重构件的制作，小木作包含家具、屏风、门窗、隔断等非承重构件的制作。

大木构件的制作及雕刻由大木匠师和雕花匠师合作完成。大木匠师赋予构件形态美感，雕花匠师赋予构件装饰美感。在观察当地匠师制作及雕刻大木构件的过程中，笔者发现长汀大木作营造技艺和雕刻技艺具有较高的地域特征和艺术价值。

三、长汀大木构件制作及雕刻的技与艺

1、大木构件制作

长汀大木构件制作包含选料、塑形和制榫三个阶段，由大木匠师完成。

（1）选料

选料是大木构件制作的第一阶段，长汀当地木料以杉木为主。选料时，大木匠师需量取木料截面口径和整体长度作为参考数据，在比照构件具体尺寸后，初步选定加工木料。待初选完成后，大木匠师将木料抬上木马，并用锯子裁去木料头尾多余部分。至此，选料阶段结束。

图3 弹墨

（2）塑形

塑形是大木构件制作的第二阶段，其主要加工工序包括翻料、绘墨、解木、斫木、平木等。

翻料是构件塑形的重要加工工序。加工初始，大木匠师需要不停翻转木料，并凭借眼力和经验观察其两侧是否水平。值得注意的是，用于加工柱、梁的木料架于木马上时，将拱起一侧朝下；用于加工桁条、棚盛的木料架于木马上时，将拱起一侧朝上。这一加工规定与构件受力及木料的“尽其材”有关。翻料在某种程度上十分考验大木匠师的眼力，每一次的翻料都和其余工序的操作精确程度密切相关。通常翻料由人力完成，也可使用夹钳加以辅助。

绘墨是大木匠师控制加工范围的重要工序。画一条看似简单的墨线，往往需花费数年时间磨炼。精准的眼力和丰富的经验是绘墨操作的基础。长汀当地常用的绘墨工具有墨笔，夹笔和墨斗。其中墨笔与夹笔用于“画墨”，在木料上画出墨线（图2）；墨斗用于“弹墨”，在木料上弹绘墨线（图3）。使用墨笔画墨时，可借助鲁班尺完成直线绘制。夹笔分两种，一种用于拼料画墨，另一种用于交接画墨。拼料画墨时，需保持夹笔水平、握笔姿势不变；交接画墨时，需保持夹笔握姿不变、笔随手动。使用墨斗弹墨时，先将线坠钉入木料一侧，再将粘有墨水的细线拉到另一侧，用手向上紧拉细线并迅速放开，一条墨线即可留于构件表面。

待墨线绘制完成后，大木匠师需用锯子、斧子解斫墨线范围以外的多余木料，并用刨子平整表面。斧子使用方式较为讲究，其挥动幅度与斫木量及加工精确程度密切相关。斫木时，大木匠师将斧子上扬，而后顺势下摆，被劈中的木料会随斧子落下的瞬间脱落或产生裂口。一斧之后，大木匠师沿加工方向轻微移动并完成下一斧动作，如此往复，直至木料一侧砍斫完毕。刨子是长汀木匠较为常用的平木工具，其种类较多，有鼓子刨、搭刨、一字刨、槽刨、线刨等。刨子按加工精细程度不同，分为粗刨和嫩刨；按手握姿势不同，分为单手刨和双手刨。

图4 卯口制作

图6 凤凰纹样打坯

（3）制榫

制榫是大木构件制作的最后阶段。加工榫卯从绘墨开始，完成墨线绘制后，大木匠师用劈、刨、凿等加工方式，在构件表面或两侧进行打洞和开榫（图4）。制榫期间，构件局部拼装是必不可少的操作步骤，大木匠师通过观察构件交接情况，确认榫卯加工完成度（图5）。凿子、斧子、锯子和锤子在制榫过程中起到不同作用。凿子按刀口形状不同可分为平凿和圆凿。平凿刀口成平直状，用于加工平面部分；圆凿刀口呈弯曲状，用于加工弧面部分。斧子在制榫时除用于斫木外，还可用于穿剔工序。当凿子刀口对准加工部位后，可用斧背或锤子敲击凿柄，令刀口嵌入木料之中，并顺势挖去多余木料。

图5 构件局部拼装

图7 卷草纹样打坯

2、雕刻

在长汀，大木构件雕刻包含拓样、打坯和修光三个阶段，由雕花匠师完成。

拓样是构件雕刻的第一阶段，雕花匠师选取或创作雕刻纹样，并用复写纸将其拓于构件相应雕刻位置。长汀常见的大木构件雕刻纹样有卷草、草龙、牛鼻、花篮、动物、植物等，雕刻形式以高浮雕和透雕为主。

打坯是构件雕刻的第二阶段。在打坯过程中，雕花匠师一手拿槌一手拿刀，在刀口对准相应部位后，以一捶一挑、两捶一挑或三捶一挑的节奏完成纹样粗雕刻（图6、图7）。打坯刀和木槌是该阶段使用的主要雕刻工具，打坯刀的刀口有圆有方，可根据实际需要进行选择。

修光是构件雕刻的最后阶段。在修光过程中，雕花匠师手拿修光刀，对各个雕刻棱角进行打磨。修光过后，整个纹样线脚自然光滑，图案精致细腻，给人以栩栩如生的感觉。修光刀是纹样修圆磨光的主要雕刻工具，其刀口尺寸多样，可根据具体打磨部位进行选择。

通过上述加工流程解析可以发现，长汀大木构件制作具有较高的技术与艺术价值。

（1）就构件制作及雕刻而言，其技术含量较高，是大木匠师与雕花匠师赖以生存的重要保障。清脆的弹墨声音蕴含大木匠师对构件形态变化的掌控；砍斫的人字花纹路是大木匠师斧子功力的合格证明；生动的雕刻图案是雕花匠师心灵手巧的写照。

（2）就构件本身而言，其造型别致、雕刻精细，是大木匠师和雕花匠师发自内心对美的追求。柱子的倒圆收分、虾公梁的柔美弯曲、桁条的底部挖颏、刀基枋的弧形卷杀，这些都是大木构件经过加工之后所具有的形态美。此外，惟妙惟肖的雕刻纹样为构件表面带来装饰美感，整个建筑因构件的雕刻装饰变得更加端庄、富有艺术价值（图8）。

四、结语

2017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其意义关乎地方优秀传统文化的发掘、保护与弘扬。作为长汀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当地民间手工技艺是地方文化复兴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其中包含具有地域性特征的大木作营造技艺和雕刻技艺，两者蕴含的技术与艺术价值是无数工匠耗尽毕生精力与智慧换来的成果。长汀木作技艺与雕刻技艺作为颇具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应该得到有效的保护与传承。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批准号：51578328 、51478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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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 汀州镇廖氏家祠拱棚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