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掠影

正如许多中国人一样，我所认识的印度一直停留在电影、照片、互联网上的种种奇葩和邋遢。但这次蜻蜓点水般的旅游却让我对印度的印角有了不小的改观。其实，奇葩的印度并不奇葩，只是他们在按照它们的轨道在运行而已；邋遢的印度并不处处邋遢，只是我们只关注他邋遢的表面而已。

经过六个小时的飞行，我们乘坐的印度捷特航空的航班在印度时间夜间11点多（比北京时间慢两个半小时）降落在孟买国际机场。走出舱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因为恰逢孟买的雨季，反倒让人觉得是在雨后的夏日广州。我想，至少我们不必担心不适应气候了，因为对比起夏天的广州，印度真不算热。

一直听说，印度人很热情好客，可是海关的工作人员完全不这样。无论谁来了，都是侧着身子，眼角一瞟，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走在我们前面的团友不谙英文，排在只为印度人开设的通道上，好不容易地轮到柜台前，大胡子官员话也不说，手指一指，示意“那边走”，也不明说哪个柜台；走到另一边，排到柜台前，胖胖的女官员又是一指……如是者，指来指去，让我们走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该去的柜台。小胡子官员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我们这群狼狈的外国人，不说话，慢慢转过身去，从椅子后面摸出一个保温杯，一下一下拧开盖子，呷了一口水，让水在口腔里鼓捣几下，一小口一小口咽下去，和旁边柜台的同事聊了几句，才转过身来，从头到脚扫描了我一次，一页一页翻开我的护照，似乎要查核清楚这几年来，我在世界哪些国家曾经留下过足迹。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和耐性，向我点了一下头，举起印章，缓慢而郑重地，歪歪地在我的护照上盖了一个入境章。我们一众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角色——《疯狂动物城》的树懒！我们瞬间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树懒似的公务员；二是原来我们国内的公务员其实已经很有效率了。

深夜的孟买，显得很安静，除了飞驰的汽车，就是昏黄的路灯，两旁的高楼并不多，低矮的房子却不少，但是它们无一例外地都乌灯黑火。我疑问，这是因为我们来晚了，还是印度人都早睡了？我们的车穿过狭窄而略有颠簸的马路，停在了一家酒店前。它看上去还不错，只是门前的X光安检机有点突兀。每一件行李都要过机，每一名出入酒店的人都要过安检门，其一丝不苟不亚于机场。后来，我们才发现原来在印度的大城市的主要酒店、商场、名胜，这样的安检是家常便饭。来印度前听说的所谓不安全，看来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只要一经过安检门，我们似乎又觉得安全多了。总之，还是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

第二天早晨，我在朦胧中被一两声很近很真切的“呀呀”声吵醒了。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只硕大的乌鸦正站在玻璃外。它估计也被我吓到了，扑腾一下就飞走了，然后带动着周围许多乌鸦一起，飞向酒店对面的建筑工地，远处的杂草、垃圾堆里。随着乌鸦的飞行，我不禁诧异，难道我看到了号称“印度上海”的孟买，就是这么破旧和荒芜？

印度没有计划生育也没有私家车限行限牌，早上的孟买醒得很早，上班族、学生、苦力、流浪汉在狭窄的街道里乱作一团，因为是雨季，地上黑色的积水或大或小地一滩滩，可是他们也不管，个个穿着凉鞋或者拖鞋趟水而过。我们的旅游巴在人流与车流的夹缝里艰难地前行了许久，方才走上了公路，可是双向六车道的公路也是挤满了车：私家车以国产的TATA和日本车为主，偶尔会有一辆劳斯莱斯夹在其间；货车的驾驶室都装饰的很漂亮，但车身是脏脏的；公共汽车是有的，站牌下站满了等车的人，车未进站稍微减速，但是并不都完全停定，车上要下车的人便一个个麻利地顺着车速或跳或走下车，车下要上车的人又一个个麻利地跳上车，有时候车上的人会拉一把，尤其是一些穿着莎莉，迈不开步子的胖女子更要人伸出援手。虽说是在公路上，但是塞车非常严重，望不到尽头的车龙延伸向远方，我们只能无聊地打量着车外的景物，两边尽是低矮的房屋，看上去很穷很破烂，但是他们不是最穷最困难的；因为在低矮的房屋外不时还搭着一些用纸皮或油纸布撑起的帐幕，这些才是印度最底层百姓的家，但是深入民心的宗教信仰让他们反而随遇而安和恬淡，他们就坐在路边，左手托着盘子，右手抓盘子里的难以辨认颜色的食物放入嘴里，三两个小孩在路边的水洼玩耍，他们会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们这一车外国人。无论多么简陋贫困的家，他们的门前都挂着不知名的花圈，还有他们敬拜的印度教神像。或许在他们心里，这一切都是湿婆神的安排，这辈子的赤贫才能换来下辈子的富裕。

孟买的雨下个不停，我们的旅游巴在车流中缓缓而行。车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被一个尴尬的问题困扰着。孟买的公厕特别少。我们不時看到男路人，甚或是车流里下来的男人在路边直接方便，可是我们不习惯这样做，司机也不允许我们下车，因此憋尿成了整个行程里最痛苦的经历。往后的每一天，我们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喝太多水，抓紧停车时间方便。

我们的旅游巴终于从孟买破旧的老城区突围而出，经过一条宏伟的跨海大桥。那一天乌云密布，狂风骤起，桥下印度洋阿拉伯海的海浪汹涌澎湃，倒让行程多了一丝惊险。过了跨海大桥，在堤岸上是一大片的帐篷和纸皮房子，据说这就是孟买最大的贫民区，著名的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就是在这里实景拍摄的。然而在贫民区的不远处便是高耸的摩天大楼，那儿就是崭新的孟买新城区——印度的上海。我们的车沿着阿拉伯海前行，我们看着窗外的大浪拍打着岸边。阿拉伯海边是世界著名的孟买大学，男女大学生们在海边散步聊天。海中间有一座古老伊斯兰教清真寺，它屹立在汹涌的阿拉伯海中，显得那么神圣庄严。我们仿佛进入了神秘的阿拉伯世界或是古老的印度神话里。

孟买市中心和其他大城市差不多，繁华热闹，名车荟萃，衣香鬓影。显然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孟买。我们在孟买的印度门下车，仰望这一座屹立在阿拉伯海孟买海湾边的宏伟建筑，它记载着印度走向独立的历史。英国人在印度的殖民历史足足有200多年，直到甘地的出现才带领印度人民走上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抗英之路。来到印度，当然要去探访甘地的足迹，他在孟买的故居隐藏在一条不起眼的街道里，每天都接待数以千计的朝圣者，而我终于来了。

甘地的故居是一座三层的小楼，一楼有甘地的半身雕像和介绍他生平的一些小册子，估计来的中国人不多，所以没有中文版的。二楼是甘地曾经的卧室、阳台和会客厅，很简陋，是我参观过的历史名人故居里最简陋的，在他的卧室里，没有床，只有一张铺着白被单的地铺，旁边放着他用过的木拖鞋和当做书桌用的几张小板凳，地铺后面是一辆纺车，据说甘地平时披的白色布料就是自己织的。他是印度的贵族，但是一生坚持苦行、素食、清修；他是毕业于伦敦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著名律师；他是带领印度走向独立、民主、自由的圣雄。三楼用了很大的篇幅，以微型雕塑的形式介绍甘地的生平，在三楼展览馆的后面几个房间被改造成了教室，一群小学生正在上电脑课，或许在印度国父的光华里，他们会感受到伟人的光辉，承担起建设未来印度的重任。

要了解印度，决不能仅仅停留在现代化的孟买，更需要走入她的心脏——德里。正如要了解中国，仅仅去广州和上海是不够的，至少还得去一趟北京。我们要坐两个多小时的飞机飞往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