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女儿国”:男人们渴望“男女平等”
2017-06-27巴芮
巴芮
当家做主的是女人,掌管着财政大权的是女人,男人们只有听着的份儿。至高无上的女性地位给这里的女孩带来了非同一般的自信,却让男人们变得越来越无用和懒散。
在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运动会最后决赛的前夜,由阿米尔·汗饰演的父亲对摔跤运动员女儿吉塔说:“如果你明天赢了,胜利将不会只属于你,还属于数千万个被认为不及男生的女孩,胜利属于那些被禁锢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明天的比赛,你的对手将不仅仅是那个澳大利亚选手,还有那些歧视女性的人。”两句简短有力的话不仅给女儿注入了莫大的勇气,同时也反映了在印度这个男女地位极度失衡的社会里女性承受的偏见和歧视。
然而,就在女婴流产率极高的印度,东北边境的梅加拉亚邦却是例外。这里奉行的是母系社会制度,堪称女人的天堂。
没有女儿的家庭被称为“绝后”
在梅加拉亚邦卡西族,当家做主的是女人,掌管着财政大权的是女人,而男人们只有听着的份儿。
一位当地妇女曾对媒体表示:“除非我们拍板儿,否则家里面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我丈夫将一切大事的决策权都交给我,我们这儿的其他家庭也都一样。”梅加拉亚邦首府西隆市的一名20多岁的男子也曾坦言,女人才是这个地方的主宰者,男人只能在家看孩子。
姓氏随母,财产也只有女儿们才有权继承。当所有姐姐都分家另过后,照顾年长父母的责任便落到小女儿身上,同时,她也将得到最多的财产。因此小女儿成了梅加拉亚邦男子们的重点追求对象。儿子们则“迟早是别家的人”,在被“嫁”出去的时候也只能“净身出户”,带不走一点钱财。
所以,如果在这儿生下一个女孩,家族内外皆大欢喜,倘若是个男孩,便会听到别人带着善意的嘀咕:“不管怎样,上帝赐给我们的都是好的。”有时甚至会被认为是丢脸或不吉利。
女人才是延续家族香火的那个关键角色。印度东北山大学人类学家Valentina Pakyntein称,村里人把那些没有女儿的家庭称为“ ?ap-duh”(绝后)。这一习俗可追溯至很早以前卡西族能够拥有多个伴侣的时代,因为那时,人们很难分辨孩子的父亲具体是谁。Pakyntein觉得也有可能是从战争后男性祖先无法照料他们的宗族部落或者家庭开始的。
相左于外界普遍的父权制社会,女性的绝对权威无疑帮助这里的女人们占有了大把主动权与发展机会。这一权威影响也延伸至了婚嫁领域。在梅加拉亚邦的伽罗部落地区,女孩看中某个小伙后,便可告诉自己的父母,他们找机会将小伙强行抓到女方家,并把两人关在一间屋子里。如果男方愿意成婚,双方父母就会给他们办理结婚手续,若男方拒绝结婚却和女孩同房,就必须支付不菲的赔偿金。
包办婚姻并未在这里发生,女孩可以自由恋爱或离婚。但年轻的卡西族人之间的求爱要遵守这样一个规则:“若男孩喜欢一个女孩,会率先做出行动,对方答应后,男孩便可以大胆追求这段感情,但他必须要通知自己的舅舅,且最好是最年长的舅舅,因为家中大事多由最年长的舅舅最终决定;如果女孩拒绝了他,男孩便要立即停止追求。”
当地男性成立解放组织
在这种强大的母系社会环境下,诞生出了一种男性无用的文化。村里的男人每周工作6天,他们多酗酒并滥用药物,“他们不像别的地方的男人一样负责任。”“因为与岳父岳母在一起,他们常常和新家庭产生冲突。但又不得不依赖于自己的妻子,因为一旦离开,他们便无处可去。”曾和数个不同的卡西族家庭一起生活了9个月时间的德国摄影师罗林·克鲁佩尔说。
这里的男人甚至无法使用自己的名字贷款,因为他们没有财产做抵押。但改变正在悄然发生。近些年,随着外界文化的不断侵入,尤其是印度宝莱坞电影的出现,以及越来越多梅加拉亚邦民众的外出旅行,当地男子发现外面的妇女地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越来越不满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甚至开始破天荒地抱团要求“男女平等”。
1990年4月14日,被称为“新火炉”(SynkhongRympaiThymmai,简称SRT)的男性解放组织在梅加拉亚邦首府西隆成立,呼吁男性在家庭生活中的更多权力。
现在KeithPariat担任着SRT的负责人。他在接受BBC采访时,曾表示并不想打倒女性,只是希望“把男性的地位提升到和女性一样高”,比如,让孩子随父姓,以及将家庭遗产平等分配给所有子女。
不过,SRT的3000多名成员中,大多数为沉默的支持者,并不敢公开支持这种反传统的意识形态。
SRT认为,孩子随母姓,导致了当地男人对子女少有要求和责任感匮乏,这些男人的生活多是“任性而懒散的”,很容易染上毒瘾和酗酒,最终早早死去。
恶性循环开始了。卡西族男性的堕落使当地女性更容易青睐在父权社会下长大的男子,与外族的通婚越来越多,导致家族财产落入他人手中。这让卡西族男人在不公平待遇下更自暴自弃了。
母权制已经伤害了卡西族人的社会地位,SRT对此深信不疑。他们在卡西族居住的村庄与各乡镇举办宣传活动、在村集市或中心放置喇叭进行广播、发放宣传手册,为因冠以父姓而被政府拒绝提供部落居住证的年轻人申讨权益。
变化正在发生
近30年过去了,当地妇女们压根没有把SRT的呼声当回事。卡西部落的行政长官贾科伯也不愿让数千年的母系氏族文化在自己手里消失。2005年3月,他以颁布法令的形式驳回了“男人解放组织”的多项要求。对于那些家中没有女儿的家庭,法令还强调可收养一名女孩“来延续家族血统”。
早在SRT之前,就已有一个类似组织抗争失败了——1961年一个名为“追求适当生活的权利”(IktiarLongbriewManbriew)的组织在当地成立,成员们曾在乞拉朋齐集市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但被一群妇女持刀追赶,只得仓皇而逃。因得不到支持,这个组织存活了不到10年。
但西隆知名社会活动家HasinaKharbhih所做的關于印度东北部各部门妇女地位的调查显示,母权制概念给妇女带来的好处非常有限。
“妇女在家庭外都被排除在决策之外,”Hasina表示,“很少有女人在部族和村庄中获得竞选。而在梅加拉亚邦,针对妇女的暴力和虐待与任何其他国家一样多,甚至更多。”自2002年以来,强奸案数量在10年间增加了3倍以上。
根据前SRT成员、现圣埃德蒙学院社会学系主任IamonMSyiem的说法,卡西族社会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与世隔绝,变化正在发生。“由亲密血缘关系的人构筑的核心家庭越来越多,家族不再像以前一样拥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虽然基督教从未直接干涉母系的做法,但是其强大的男权主义取向,正在巩固父系的权威,逐渐接管舅舅的角色。”
而SRT对传统发起的挑战愈演愈烈,就像父权社会中女权主义的冉冉升起。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人物”